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回到张家，锦瑜发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张府此时灯火通明，张启山这个一家之主显然已经回来了。

        张启山穿着一身墨青色的军装，微黄的灯火打在那张俊美非凡的脸显得清冷又神秘，黑色的皮质手套相互交叉撑着下颚，眼眸很是凌厉，更准确的说是非常生气的看着某只夜不归宿的苏鹌鹑，薄唇轻轻一抿。

        “我刚刚听说了红府少当家一掷千金为红颜的故事，苏姑娘你可真会为我找事。”

        “我，我也想不到二爷会那样做，佛爷，你生气了…”

        听着那个低沉浑厚的嗓音锦瑜心便慌了，面前的男人身上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逼人寒气，锦瑜小心翼翼的宛如做错了事情的学生面对着教导主任，眼睛心虚的左看右看，唯恐被责罚。

        张日山被她傻头傻脑的模样逗的直想笑，大长腿一迈，身躯笔直的站在了张启山后面。

        “呵…岂敢，苏姑娘这么讨人喜欢，我要是敢怪长沙城还有我的容身之地”

        张启山轻声的说着，黑墨般浓厚的眸子看向面前的俏丽佳人，窈窕美丽的淑女，便是君子看见了也难免动心，何况是个浪荡公子呢。

        “苏姑娘，你下次出去尽量不要惹事，我可没那么多精力给你善后。”

        张启山的声线没有一丝情绪起伏，整个人冷淡的好像一座化不开的冰山，而锦瑜便如那个敢去攀登冰山的勇士，其中的苦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啊…佛爷，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锦瑜揪着自己的衣角，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点点的蹭到跟前，其实她心里还是感激居多的。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如果不是被张启山收留而是继续留在丫头家里，等待她的绝然不会是现在这般轻松自由的生活。

        只是她那卑躬屈膝的样子若是被二月红看到免不得又要心里难受了。

        “苏姑娘既然知道自己的处境就不要那么明目张胆的招摇过市了，我虽然是长沙城的布防官，但总有力有不逮的地方。”

        白皙的手指揉了揉额头，张启山沉稳的嗓音里带着淡淡的疲倦，要是少女不出现，他会一直认为自己管理的长沙城安静而祥和，但锦瑜的到来打破了这表面的平静，原来看似安宁的城里竟是如此的暗潮涌动。

        天总归要变了。

        “好的好的，以后我出门一定带上张副官。”锦瑜小动物一般灵敏的直觉感觉到危险来临的气息，忙不迭的点了点小脑袋。

        “最近长沙城多了很多陌生人，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

        张启山薄唇抿了抿，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性格让别人有些不适，眸子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但眼睛仍是深沉的看不到眼底，更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锦瑜不由得想到了白天的人贩子，浑身一阵颤抖，便把自己身上的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张启山，等锦瑜讲完，张启山的一张俊脸要多黑便有多黑。

        “副官，为什么这些事不及时向我汇报…”张启山脸色十分难看，冷着眼注视旁边的张日山。

        “佛爷，是我不对，苏姑娘遇险应该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看着面前的张启山满脸严肃的样子，张日山很干脆的将所有过错揽了过来。

        跟了张启山多年，他深知张启山的脾气，要是敢头铁的去顶撞，张启山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军阀的手段。

        “别怪他，是我任性了，我不该跟八爷去看热闹，副官哥哥也只是听我的话。”

        锦瑜扭过头，看着眼前的张启山，清澈的眸中浮现出几丝急色，要是张日山受到她牵连，那会愧疚一辈子的。

        但听到锦瑜这与众不同的称呼，张启山冷冽的眉眼向上挑了挑，随即偌大且肃静的张府洋溢着低低沉沉的笑声，笑了一会，又成了面瘫状，此人变脸速度之快，不去四川学变脸着实可惜了这一身天赋。

        “看来我的副官很讨苏姑娘喜欢呢…”

        张启山意味深长的瞥了眼身边的张日山，而被如此看着，张日山一张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此时的张日山还很单纯青涩，还没进化到那个运筹帷幄，坑人不偿命的老狐狸，被最亲近的佛爷一调侃，便是连宽大的帽檐也挡不住绯红的俊脸。

        “副官哥哥人很好。”

        三观跟着五官走说的就是苏锦瑜了，她是丝毫不记得当初打晕自己又将她空投到这个时代的人便是眼前这个说上两句就羞的满脸窘迫的张日山。

        听到张启山的话居然还赞同的点点头。张日山长的很符合她的审美，虽然有时候会说些气死她的话，但帅哥身上有一两个小缺点是可以得到原谅的。

        张日山这会年岁还小，还没长到成熟稳重的性子，便是连声音也带着几分奶气，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妥当，张日山一般不会轻易说话，经常瘫着张俊脸。

        “既然苏姑娘这么喜欢副官那还请你不要做让他为难的事情，知道吗？”

        张启山抬起了眼眸，语气强硬，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知道了，知道了，佛爷的话我坚决遵守~”

        锦瑜被张启山的气场压的喘不上气来，只能点头应和，她怕张启山把她丢出长沙城再也不管她了。

        “好了，天也不早了，苏姑娘还是早点休息去吧。”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张启山见锦瑜十分的配合，到嘴的斥责也说不下去了，又抬手挥了挥，示意让她自个回房去，锦瑜敛下眉目，提着裙子二话不说便往楼上跑，那奔跑的速度就是兔子见了也要汗颜。

        回到屋锦瑜点起灯，这小小的橘黄色灯火没来由的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心，闻到熟悉的气味，一直紧绷的神经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锦瑜只觉得此刻自己的思维很混乱，似乎她就是那个被猎人盯上的猎物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踩中猎人布下的陷阱。

        “我的穿越，老九门，黑眼镜，吴三省，陈皮阿四，云顶天宫，张启山，张家，张起灵，这些之间到底有什么必要的关联呢…”

        呆呆的望着天花板，锦瑜嘴里嘟嘟喃喃着试图去抓那一丝线索，然而不管她如何去想，就像是缺少了点什么，这些断断续续的线索怎么也串联不起来。

        张家书房。

        张启山靠在椅子上，专心致志的埋头处理公文，张日山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守护着。

        书房里很寂静，静到都能听见张启山手腕上的腕表在滴答滴答的走着，墙角边古老的钟也一下接一下的摇晃，忽然三针同时搭在了十二点上。

        “咚咚咚…”

        张启山被这声音惊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时间俨然到了深夜，黑色的夜空笼罩着整个张府。

        “竟然到了这个点，难怪外面这么静…”

        张启山拍了拍脑袋，说着便起了身，慢慢的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轻声问了一句。

        “副官，我很可怕吗？”为什么每一回那姑娘见了他都跟老鼠看到猫一样。

        “…佛爷，您的良苦用心我想苏姑娘日后会知道的。”

        张日山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尽管头压的很低，眼里的笑意却是怎么也压不住。

        “副官，你啊…也学坏了！”

        张启山回了下头，刚好见到张日山来不及遮掩的眼神，便故意板着脸，伸出一只背负在身后的手轻轻点了点自家副官。

        “是佛爷教导有方。”

        张日山一本正经的回道，那语气听起来非常认真，过了半晌张日山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紧张的看着前面默不作声的张启山。

        而张启山脚下的步伐走的十分坚定，后面的张日山自然是没有看到自己心中敬佩的佛爷那张冰山一般冷冽的脸上竟然罕见的露出一丝堪称柔和的笑容。

        “副官好像活泼了些，这样看起来苏姑娘的出现倒也不全是坏事呢。”

        次日清晨。

        温暖的阳光透过斑驳的光晕撒进屋子，床上的人不堪其扰，一只白嫩纤长的玉手从被窝里探出来将滑下去的被子往脑袋上一蒙，过了一会，房门外忽然响起张家下人重重敲门的声音。

        “苏小姐，红府少当家送请帖来了…”

        床上的少女不想出去，幼稚的将手指堵住耳朵，但门外的声音坚持不懈，锦瑜最后不得不踢开被子，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鸡窝头，坐了起来，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低声抱怨了两句，心中对二月红的好印象也跟着低了一分，打扰美女睡美容觉是会被驴子踢的，二月红显然没有这个觉悟。

        利索的疏好乌黑亮丽的秀发，随手挽了一个古典气息风韵的发型，看了眼枕头边的三支金钗，犹豫了一会还是给戴在了发间，细长的流苏随着女子的摆弄而发出轻微的声响，叮叮叮叮的倒是非常悦耳。

        锦瑜抖开这件湛蓝色的修身旗袍，微挑的凤眼轻轻眨了眨，也难为张启山那个钢铁直男还能想到给她买些女儿家的衣服了，更意外的是这旗袍的款式和颜色还很中她意，除了人有些霸道独裁，其他方面都很贴心呢。

        算了，人无完人，还要什么自行车。

        将旗袍穿好，锦瑜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打扮自己…描眉画眼，口红腮红等等这些都是女人化妆必不可少的工序，锦瑜最在乎自己的形象了，跟人赴约必须要美美的，哪怕这过程很枯燥。

        等到这一切都做好，也过去了半小时，将白色的薄披肩披在肩头，锦瑜这才推开了门。

        “你在屋里干什么呢这么慢…这化的什么鬼玩意”

        由于要跟着锦瑜，张日山难得脱下了惹眼的军装，换上了便服，也就是所谓的西装革履，西装是条纹式的，头上戴了顶浅灰色的礼帽，这样日常的张日山竟然特别的帅气俊郎呢。

        而张日山面前的那个少女容貌秀丽，身材婀娜，两颊柔嫩的如明珠生晕，穿上旗袍后更有种江南水乡般的温婉贤淑，见之忘俗，张日山在惊艳了几秒后嘴上还是说着嫌弃的话。

        “女人化妆不能催，即便是等上两个小时你也必须乖乖的给我侯着，还有，质疑我的品味，谁给你的勇气”

        白了一眼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锦瑜懒得搭理张日山，接过下人手里的请柬，轻哼了一声就扭身走了。

        “副官大人，不是小的说您，这姑娘家是要哄的…”

        这个下人常年伺候着张府，跟张日山也很熟稔，看到眼前的一幕，忧愁的叹了口气，这张家一大一小的情商似乎都加在了智商上，张家什么时候才能迎来一个女主人。

        “少掺和我的事情，干你的活去。”

        张日山俊脸有些黑，看也不看这佣人，急急忙忙的迈着大长腿去追锦瑜了，佣人留在原地没说什么，心中却默默鄙视着口嫌体正直的副官。

        二人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张日山默契的跟在锦瑜后面，时不时的替她挡开拥挤的人，在路过梨园前的一家面馆，锦瑜停了下来，丫头还是那样，头发枯黄，身板很薄，仿佛风一吹就倒，热情的招呼着来往的客人，忙的前脚不沾后脚，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丫头姐姐…”

        锦瑜轻轻的喊了一声，忙碌中的丫头好像听到了什么，疑惑的转过头，在看到熟悉的人后清秀的脸蛋扬起一抹惊喜的神色。

        “小瑜你怎么有空来面摊了”

        丫头放下手中的抹布，围着锦瑜上看下看，锦瑜身上穿着的衣服是上好的丝绸，这种京杭特产的布料在当地卖的十分名贵，丫头拘谨的不行，本来还想拍一下她的肩膀，看了眼自己的手有油污，那只伸出去的胳膊便又给缩了回来。

        “哎呀…你走的时候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担心你好几天，你是不是找到城里的亲戚了？”

        丫头嘴角扬着温柔的笑，一点都没怪锦瑜不告而别，边说眼睛还边往张日山这里瞄了瞄，而张日山则是冷冷的看着丫头，整个人摆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欸…小瑜这人瞧着有点像佛爷的副官啊，难道佛爷是你家亲戚”

        锦瑜被丫头一连串的问题绕的迷糊好半晌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点点头。

        “是啊，丫头姐姐，佛爷是我远方表哥，我暂时住在他那里，说起来还是要好好谢谢你。”

        “多大的事情，你没必要记在心上，欸…我这脑子忙昏头了，看你要去的地方是二爷那？”

        寒暄了半天，丫头终于想到最初的问题，粗糙纤细的手指了指戏园入口。

        “…嗯，二爷给了我一张请柬邀我来看戏，丫头姐姐你要不要去？”

        锦瑜好心的邀请，丫头面上流露着心动，但片刻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就不去了，二爷请得是你，我跟着去不方便，面摊也要看着人，我爹一个老人家，根本忙不过来。”

        “那我就先进去了，丫头姐姐，我们下次再聚。”

        见丫头实在不想去锦瑜也不好多说什么，拉着张日山就进了戏园子，而在看到二人消失，丫头脸上温和的神情也慢慢的淡了下去。

        “或许只有你这样耀眼的人才能配得上同样优秀的二爷，张启山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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