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风起龙虎山

张大哥激动地抱了李霸地好一阵，直到李霸地难为情地拍拍他的胳膊才松手。“别这样啦，其实该是我不好意思。”李霸地说，“明明你说要和我一起走，结果真打起来的时候我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张大哥揩了揩眼角：“哪里的话，哪里的话……你都把暗号给了我，我看到你伤成那样的时候，真的是……”

        张大哥看李霸地盯着他，笑了一声。

        “其实也该告诉你了。”张大哥说，“我曾经得过一段时间肺痨，病得快死的时候，是冥医把我的命救回来。从那以后，我一直想要找机会报答冥医，便遵循他的吩咐，寻找俏如来，和注意一名十五岁左右，行事跳脱的少年。接着，便是遇上你。”

        张大哥舒了口气，抬手揉了一把李霸地的头发：“起先，我的确只是为回报冥医，帮你和面是我一时技痒。可你比我想象的更能吃苦。你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你来找我要烫伤药？我问起别人来才知道，那是你晚上靠着灶台睡觉，被灶灰烫伤的。我在想，我和小弟也是你这般年纪便入世打拼，没有过来人照顾的苦，我比谁都清楚。所以我决定用我擅长的技艺帮你，接着就是你邀我入后厨，再接下来，就是你和苗王的故事了。那一夜，冥医临时将我安排在他的住所，我怎样也想不到，你竟会伤得那么重……”

        李霸地摸着胳膊上那块愈合的疤痕，伤口在皮肤上泛着突兀的白：“我没跟你说是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嘛……哎呀，苍狼，不用看了，早好了。”

        苍狼的手指慢慢抚过那片烧伤后显得凹凸不平的皮肤。他叹了口气，转而按了下李霸地的肩：“等你们聊完了，去大殿等我。奉天说要招待咱们。”

        李霸地说：“刚当上王还不到一天，看把他厉害得。对了，苍狼，那菜盒你带着吗？咱们的贺礼肯定是镇席之宝。”苍狼笑道：“当然是！我可是要苗疆御厨仔细做了，一定能为奉天留下最深刻的记忆。”

        苍狼走出厨房。

        李霸地接着问张大哥：“那你以后要怎么办？奉天发的钱虽然比撼天阙多些，但也好不到哪去。你要继续给他当厨师吗？”

        张大哥说：“冥医的恩情我已报完，接下来是你我之间的事。我说过要与你同行，所以，我要跟着你！不论是苗疆还是中原，我都愿意随你一同去。”

        李霸地想了想：“但你不是讨厌打打杀杀吗？我去中原是为了对抗魔世，你……”

        张大哥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

        “我可以！”张大哥的眼睛亮晶晶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如果是魔兵，我不会留一丝情面！他们不仅杀了我的弟弟，他们还烧了我家的田，还……”

        张大哥定了定神。“我与你同去！”他说，“我想，我想为我的小弟报仇！”

        李霸地拍拍他的手，把那张面具拿了出来。“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他说，“你没有武功，就戴着这个好啦！万一有人寻仇，也会来找我。这两天我一直没想好带点什么去中原，现在我想到了。我们去大殿吧！晚一会，他们就得把肉吃光了。”

        李霸地和张大哥在大殿门口遇到了文秀，他们都很惊讶对方竟然没事。“哈赤马在账房写信呢，他要给家里人报平安。”文秀说，“从龙虎山出来后，他非拽着我到冥医那里买点伤药，没想到哟……你伤成那个样子，现在竟然生龙活虎的。”

        李霸地说：“是冥医医术高明啦！我正想着上哪找他道谢，结果上山的时候一瞧，房子都空了。他走得好快啊。”

        文秀说：“我知道，他来治哈赤马的腿的时候就说过，要我们帮忙找一个叫做俏如来的人。现在他可能在别的地方收到了俏如来的消息，你不用担心。”

        苍狼倒是和李霸地提过俏如来，说他年少有成，十几岁的年纪便率领群侠成功挡退入侵中原的西剑流。颢穹孤鸣还拿俏如来当例子提点苍狼，要苍狼以后跟他学习，不要丢苗疆的脸。李霸地听得直乐，看来古代和现代都逃不过别人家孩子的阴影。但俏如来这个名字的字面意思好像是漂亮的和尚，他这么有自信夸自己好看？杜甫好歹也只是在字号里叫自己“子美”。苍狼坐在客席上，听李霸地这么喋喋不休了一堆，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肉填进他嘴里。

        “先吃饭吧。”苍狼说，“比起你的手艺如何？”

        李霸地说：“吃不出来，太咸了。对了，给奉天的贺礼什么时候到？”

        奉天兴高采烈地打开盒子时，看到的是满满当当，散发着热气的东坡肉。肥瘦相间的四方带皮五花肉被炖煮得恰到好处，肥肉酥烂，瘦肉柔软，筷子一夹便滴出糖色的酱汁。奉天难得安静了下来，他拿出他阿母的画像，对着盒子拜了两拜，接着在阿母面前吃光了盒子里所有的东坡肉。

        李霸地看奉天难得这么严肃，悄悄问苍狼：“他怎么回事？”苍狼说：“他曾与我说过，他的母亲死前遗愿便是吃一次东坡肉。这么多年过去，也算是了他一桩心愿。”

        奉天端着酒来到李霸地面前。“这碗我敬你！”那种混不吝的笑容第一次没有出现在他脸上，“你说话算话，以后龙虎山有你一把交椅。干啦！”

        李霸地举起杯子和他碰了碰，看着他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从宴席上出来时，除了李霸地和苍狼，人人都是酩酊大醉，肚子溜圆。李霸地看到从一旁小路走出来的张大哥，便向他打招呼：“你没有吃饭吗？”张大哥说：“我在找你说的那样东西。你看看，满意吗？”

        苍狼循着李霸地走去的方向看去，那竟是一辆小推车。苍狼走过去，看看挂招牌用的木板，又拉拉车下装锅碗瓢盆用的抽屉。

        “这是什么？”苍狼问。

        “小吃摊啊！”李霸地说，“你的护卫去中原的时候，不是说过有个叫梅香坞的地方吗？我要交流情报，那里应该是首选。那地方的人肯定缺零嘴配酒，我和张大哥做些点心一路卖过去，收获应该会多些。”

        苍狼扶着小吃摊的把手。“可……你要用什么名字？”苍狼问，“你后来起的那个名字，可不适合作为一个小摊贩的名号。”

        李霸地说：“放心吧，我早想好了！李白花间一壶酒就能邀来明月和他的影子，我没那么能耐，只能邀来张大哥。你不是给过我一张面具？所以，我们都叫花间提酒！”

        张大哥提起推车的把手，他们要出发了。苍狼依依不舍地将李霸地与张大哥送到龙虎山脚下。他嘱咐了很多，从银票的使用方式到中原各个势力的概况，想起来什么就说给李霸地听。苍狼说：“元天，你要保重自己。我会等你的信来！”

        苍狼看着玄土元天和张大哥一起消失在远方。他轻叹一声，回忆里昨晚苗王宫里的封赏仪式。玄土元天与岁无偿的要求刚好相反，他拒绝了封地等带不走的东西，而收下了金银万两，甚至磨得岁无偿把放弃的金银万两也移交给了他。苍狼心知，玄土元天是在为去中原做准备。要平息那样的战争，金钱是必不可少的。他没有阻止岁无偿与玄土元天的吵闹，只是看着受封的王族亲卫们离去，看着大殿空下来，又只剩下玄土元天和他了。

        苍狼记得玄土元天的新名号。行走中原得起个帅点的名字才行！他这么说。事实上，那也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姓名。他在苍狼面前吟诵他的诗号：

        “哪缘桃花照玉鞍，

        落日明珠不堪穿。

        步踏星野燎原客，

        天涯仗剑映心丹！”

        他一甩衣袖。“从今往后，我就叫做坤仪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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