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说书人，老乞丐

冬日漫长，宣阿城地处西北气候较南梁更为严寒。

叶开不知从哪弄来一身大棉袄穿在身上，清晨的街道上颇为冷清，他缩着肩膀，双手抄进袖子里又时不时掏出来呵手取暖。

一个挎着菜篮的中年恶妇斜了他一眼：“盲流！”

叶开回过头指着她后背破口大骂：“你丫说谁盲流呢，睁大眼看清楚，小爷是流氓！”

那中年恶妇一听，加快脚步一溜烟跑没影了。

叶开很不满那女人的说法，于是悄悄从她菜篮子里顺了一个黄瓜，稍作惩罚。

这些天，他一直在烧毁的七里坊周围转悠，他在等人，确切说，他是在等楚菲。

那一日，他给偷袭自己的黑衣杀手喝了梦蝶族特有的幻海酒，通过他的梦中幻境得知，此人隶属止殇。

所以叶开猜测，沈家女儿的失踪必然与止殇有关。

而楚菲是止殇现任魁首，叶开与她还算熟识，或许能从她嘴里得到答案。

楚疯子的手下在外面吃瘪，以那疯女人的脾气，一定会亲自前来，为属下找回场子。

但一连等了好几日，楚菲那边并没动静。

饥寒交加之下，他只能搞些“搬运”工作，以维持生计。

吃完一根顶尖带刺绿色带弯的水嫩小黄瓜后心满意足。

路边一家小酒肆为了招揽客人，聘请当地颇有名气的说书人前来讲书，叶开站在门口心痒难耐，遂从身边路过的富家公子“借”了些银两。

进门后，他先要了一壶北地特有的烈酒，再要上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酱牛肉，嘿！这小日子简直赛过活神仙。

外面寒冬腊月大雪纷飞，酒肆内光线昏暗，不大的空间里头被炭火烘烤的暖意融融。

说书人正在绘声绘色的讲着不久前发生的传奇——雁荡宫仙人苏云龙斩杀大魔头修衍的故事。

此事经过说书人的“艺术加工”之后，情节百转千回，跌宕起伏，让人欲罢不能。

听到精彩处，大家一起鼓掌叫好，叶开也跟着他们起哄，好像书里那个正在被苏云龙胖揍的修衍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一会，剧情又一百八十度大反转，修衍正面不敌苏云龙，遂耍阴谋诡计，且险些得逞。

叶开气的直拍桌子，跺脚大骂：“这个修衍简直就是个臭狗屎，居然事先布置了陷阱打算陷害苏仙人，太不要脸了！”

不得不说，他心是真大啊，天底下能这么帮着别人骂自己的也就是他了。

到了精彩处，大家伙全都屏气凝神、大气不喘的听着说书人一本正经的瞎白话。

“吱呀”一声，老旧门板被人推开，刺目的阳光夹杂着乱雪灌了进来。

一个手拿破瓷碗，破衣烂衫的老乞丐站在门外，被冷风吹的发抖。

他浑身脏兮兮，头发也不知道多少日子没洗过，油的都粘一块了，黑乎乎的棉絮条顺着衣服补丁缝儿直往外钻。

“各位大爷，行行好，赏口饭吃！”老人佝偻着腰，一脸谄媚。

大家伙正听到兴头上，突然被搅了局极其不爽，纷纷指着老乞丐大骂，哄他出去。

老乞丐也是没脸没皮，见客人不肯施舍，又将破碗递到说书人身前。

说书人一袭白衣，折扇轻摇，虽大字不识几个，但也自诩士人阶层，见一大坨臭烘烘的物体逼近，立即掩住口鼻：

“去去去，有辱斯文！”

老乞丐好像不知道什么是丢脸，被骂后依旧满脸堆笑一个劲陪不是，最后见没人施舍，老人只好弯着腰，转身一步步慢慢挪出了酒肆。

有人见他实在凄惨，于心不忍，便追出去赏了几两碎银。

叶开原本缩在暖屋里，喝着小酒吃着肉，还有故事听，正在美滋滋，但那老乞丐一进门后他就愣住了。

这人化成灰他都认识，老丫挺的，他正是顾北那无良师父，绿萝村算命老瞎子！

叶开追了出去，前后只几个呼吸的时间，老家伙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大雪纷飞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不知名的密室内，五个稍稍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正在密谈，他们绝大部分都有上百岁的年纪，但时间似乎并没有在他们脸上留下过多痕迹。

随着摩罗血僧的到来，止殇六大元老齐聚。

“和尚，你怎么才来？”

“楚菲那丫头跟的紧，那丫头机灵着呢，似乎猜到咱们有事瞒她。”

“来的时候没被她发现吧？”

“放心，出来前她跟我比酒，让我给灌多了。”

众人无语。

血僧说道：“你们几个老家伙想必也听说了，有人在暗中调查楚菲身世，说说吧，都是怎么想的？”

“这有什么好想的！楚妮子好歹也是咱们的魁首，不管什么人要对她不利都是对整个止殇的挑衅，没说的，干他娘的！”

“你这火爆脾气什么时候改改，和尚的意思不是让咱们打打杀杀，楚菲是谁的女儿你难道不知？这件事幕后牵扯着当年那场禁忌，不可大意。”

“你是说，对方是冲着那一位来的？”

“很有可能！”

“不管对方目的究竟为何，都不能让他们接近真相，魁首的身世一旦暴露，势必引来一场腥风血雨。”

“和尚，你可有调查对方来路？”

血僧皱着眉，露出一丝不解表情：

“当然调查过，明面上只有一个叫做叶开的年轻人，但离奇的是，我们的人根本找不出关于他的任何过往，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

“叶开？那不就是几日前打败司徒晨风的那个后起之秀么？怎么是他？”

“好啦！咱们几个老家伙瞎猜也没用，直接把此人抓回来，严刑拷问，我看他说不说？！”

“但这个叶开实力可不弱，派谁去抓他呢？”

一时间，六大元老陷入沉默，谁都不愿意自降身份去欺负一个小辈，那会丢尽脸面。

但止殇年轻一辈的杀手里好像没有人能制住此人。

一个元老试探道：“要不，让楚菲去？我看也就她能制住那个叶开了。”

“你这什么馊主意？魁首根本不清楚自己身世，她甚至连七里坊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她去岂不全露馅了？”

又是一阵沉默，忽然，几个老家伙像是心有灵犀同时想起一个人，齐声道：“要不，让那位主儿试试？”

宣阿城内。

叶开躺在地上，气喘吁吁。

一个看起来有些狼狈的紫袍少女站在他面前，抱着肩膀冷漠的俯视着他：“跑啊，你继续跑啊？”

说着，一只纤细的长靴狠狠踩在叶开的小腹之下。

“哎呦呵！施颖颖，你这个疯娘们，想断我后啊你！”

这几天施颖颖着实吃了一些苦头，虽然成功甩掉了司徒晨风，但也就此失去了后勤保障。

她今年只有十八岁，没有任何江湖经验，孤身在外闯荡肯定是有一些难度的。

“你到底想怎样？”

“我说过了，你给我做跟班，随我一起找人。”

叶开不屑道：“找到你爷爷后，你再让那老头弄死我？当小爷傻啊。”

“我在没弄清你的身份之前怎会随意杀你？这岂不是草菅人命？你把昆仑山当成什么了？”

叶开理直气壮道：“土匪窝！”

“你说什么？敢再说一遍？！”

叶开不说话，抬眼盯着她的大长腿。

施颖颖这才注意到自己姿势颇为不雅，收回了踩在叶开身上的玉足。

“想好了没有，到底跟不跟我走？”

叶开干脆摆烂，枕着胳膊躺在地上，冷笑道：“嘿嘿，你非要带上我，恐怕不仅仅是怀疑我身份、怕我危害仙盟吧？”

“你什么意思？”

“你没饭吃了吧？路上差点让人卖了吧？感觉到江湖险恶了吧？”

施颖颖顿时羞的满脸通红，她出身名门虽不至吃不上饭，但有一点还真让叶开说着了。

两日前她找人打听出城道路，差点让人贩子拐卖到大户家中做奴婢。

狠狠朝叶开命门处补上一脚，怒喝道：“我再问你一句，到底做不做我的跟班？！”

这一脚踢得太正了，他捂着裆疼的来回打滚：“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留在这里还有事做，真不能和你走。”

“那好，我这就废了你！”

“啊！杀人啦！”叶开惨嚎。

危机关头，一个脏兮兮的老头端着破碗迎面而来。

“各位好心的大爷们，施舍施舍小老儿吧！”

老家伙本来走的颤颤巍巍，见到施颖颖后立即挺直身子，撒腿就跑，那速度，兔子来了都是他孙子。

“臭老头！你别跑。”

施颖颖看到他后居然放弃叶开，疯狂的朝老头追去。

叶开来了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也朝着老家伙一路追去：“老瞎子前辈，别跑！”

一个时辰后，城南某处。

老乞丐被施颖颖堵住，缩在墙角。

叶开一路追来，一手扶着腰喘气道：“你追他干什么？”

施颖颖指着老乞丐，控诉道：“就是他差点把我给卖了！”

老乞丐反驳：“妮子啊，你可不能这么污蔑我老汉啊，我见你走投无路，好心把你送到大户人家里头吃香喝辣，你怎么还怪我呢？”

叶开示意施颖颖先等等，他走过去蹲在老乞丐身边，讨好道：“前辈，还认识我吗？”

老乞丐眯缝着眼，，瞅了半天，恍然道：“呦！你不是绿萝村那个小子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对了，我送给你的那把绝世宝剑好用不？”

叶开抽出断月，展示给他看：“您老净骗我，这分明是一把断刀，不过威力确实不凡，您能否告知晚辈，这把刀另一半所在何处？”

辟宇之刀是叶开目前最强的招数，威力绝伦，他猜测，这可能是超脱四境之上的刀法。

但这套刀法只有一半传承，必须找到另一截刀身才能补齐。

老乞丐看见锋利逼人的半截刀身后立即傻眼：

“哎呦我去！这破烧火棍还真是个宝贝啊！呀呀呀呀，走眼了走眼了，当初真不该给你。”

叶开汗了一个，心道这老梆子果然不靠谱：“前辈，再问您一句，顾北最近与您联系过吗？”

老乞丐摇头，然后捋着胡须，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该教的我都已经教他了，师徒缘分已尽，何必再见？”

叶开吃了定心丸，点点头笑了起来：“那就好办啦。”

接着，他扯掉羊皮变身大灰狼：

“老东西，我给你一炷香时间，说出这把刀另半截下落，不然，我就把你交给眼前这个恶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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