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

棕色的、像利蒙港街道上那些怕被人拒绝靠近的幼犬一样湿漉漉的圆眼。

        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涨红着脸，睁着那双惹人怜爱的棕色圆眼期待卡里的回答。

        “是生面孔啊。”卡里这样想着。

        他的视线从距离这里不远处那群正指着这里嬉笑的青年们身上略过，转头瞟了一眼正揣揣不安的棕发青年别在领口的胸针。

        然后露出了在多琳房间的穿衣镜前训练了无数遍的、属于淑女的笑容。

        “当然。先生，请坐。”

        卡里放下手里的小羹勺，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还没吃完的糖浆松糕布丁，拿起放在圆桌上的羽毛扇，有意无意的摇晃着扇面遮挡住自己的脸部，示意道。

        “叫我辛西娅就好。”

        被允许靠近的棕发棕眼男性眼睛亮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在卡里的正对面落座。

        “我是格罗特。”格罗特极其短暂的停顿了一下。

        “格罗特吉尔伯特。”

        一个吉尔伯特！

        卡里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过分幸运了。

        在“希望之都”伊弗瑞克，所有本地人都知道这样一句话。

        “不要招惹头戴金冠的毒蛇。”

        你可以不知道铜便士上印着的是哪位国王，但你绝不能不了解这个盘踞在王国阴影下的毒蛇家族，丹莫的每一个领域都看到吉尔伯特们活跃的身影。

        甚至有记者在伊弗瑞克日报上大胆发言，他认为吉尔伯特家族才是丹莫的实际掌权者，而现在的温莎十五世只不过是吉尔伯特们推在台前的“小丑国王”。

        不过这位勇敢的记者在发表看法的第二天就被人发现在家中的盥洗室离奇死亡，之后这类流言便渐渐销声匿迹。

        “所以毒蛇窝里，也会生出小绵羊吗？”

        卡里一边心不在焉的和这位自称格罗特吉尔伯特的男士交谈，一边恋恋不舍的扫过格罗特领口的宝石胸针和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金质纽扣。

        “这些东西足够买一年份的糖浆松糕布丁，剩余的钱给戴蒙买双新鞋子，再给多琳买一条新裙子。”

        而此时此刻，落座在卡里对面的，这位伊弗瑞克大学历史系高材生、吉尔伯特子爵家的幺子，害不知道自身财物正被心仪的淑女觊觎。

        他正陷入一场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恋爱独角戏中。

        格罗特吉尔伯特胸腔内的那颗心脏前所未有的激烈跳动着，他捂住了胸口，感受体内那股陌生、激烈的情感。

        “或许我应该要邀请辛西娅一起去跳个舞，或者出去走走。”

        他这样想着，站起身来，向红发少女伸出手。

        一直激动的心脏似乎终于无法维持运作，剧烈的绞痛感从胸口处传来。

        格罗特眼前一黑，在剧痛下失去了意识。

        “先生？”

        卡里被突然倒下的男人吓了一跳，他连忙拿起桌上还没吃完的烤李子布丁往后躲。

        幸好格罗特吉尔伯特倒下的位置是玫瑰天堂前厅的偏僻角落，由卡里和晕倒的格罗特吉尔伯特引发的小小骚动并没有大范围的波及开来。

        男孩扯了扯身上的裙子，确认格罗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短期内无法醒来。

        卡里体贴的支撑青年失去意识的躯体，借位轻巧的将棕发青年胸针摘下藏在左手手心。

        “可惜没办法把纽扣一起带走。”

        对财物依依不舍的目光似乎被误解成对失去意识的青年的担心，格罗特的好友们纷纷表示等格罗特醒来后会为卡里转达他的善意。

        将格罗特吉尔伯特转交给他那群过分热情朋友们后，卡里转身向不远处紧紧盯着这一处角落的多琳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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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钢琴的旋律彻底停歇，卡里温驯的跟随多琳回到她的房间，看着棕发女郎在庞大的书架旁挑挑拣拣。

        多琳的书柜和她的脾气一样难以捉摸，来自丹莫王国各地的书籍整齐摆满了一整个书架。

        “以多琳的性格，实在无法想象她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书的样子。”

        卡里悄悄想着，趁多琳整理书架的同时跑去盥洗室卸掉脸上黏腻的妆容，换上属于他的街头装束。

        将迪西的便签、绅士们慷慨“捐赠”的怀表、胸针还有一把黄铜色的带鞘匕首藏在帽子里后，男孩开始仔仔细细的对镜比划起来。

        “别做梦了！你就是把所有东西都放在头上也不会和哪个诺森德傻大个一样高。”讨人厌的脑内声音又响了起来。

        卡里翻了个白眼，对镜理了理报童帽，从巨大梳妆镜右边的抽屉内翻出一支炭笔。

        然后他将自己的身体紧贴在墙壁上，背靠盥洗室右侧的雪白墙壁摸索着用炭笔在帽顶画了一道明显的横线。

        男孩后退一步，仔细端详横线的高度，发觉横线比去年画下的横线高1密尔后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走出盥洗室。

        “换好了？”

        等到卡里从盥洗室出来，多琳已经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捣鼓她的那一堆瓶瓶罐罐了。

        大概是化妆用品之类的玩意吧，那些瓶瓶罐罐里面的膏体、液体都散发着卡里不能接受的古怪味道。

        多琳一边拆掉她戴在身上的复杂装饰，一边用眼神示意卡里拿走她放在梳妆台上的书。

        “我一直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看书，上次那本应该看完了吧？这本也给你，记得好好看。”

        “知识是进步的阶梯嘛！”

        卡里笑嘻嘻的回应着，把书本塞进衣服内，用腰带小心的别好，防止书本掉落。

        然后男孩向着多琳神采飞扬的飞了个吻，躲过坏脾气的棕发女士丢来的书本，从玫瑰天堂的二层的小门离开了。

        随着卡里的离开，属于多琳房间的煤气灯光也慢慢熄灭了，房间内似乎只留下了一支在燃烧的蜡烛。

        昏暗、跳动着的烛光从房门的缝隙处慢慢渗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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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妮塔和女伴们结束了前半夜的工作，嬉笑着路过多琳的房门。

        这位颇具成熟风韵的女士不知为何在多琳的房间门口停住了脚步。

        “安妮塔？”

        同行的女伴担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妮塔仿佛从梦中惊醒猛地颤抖起来。

        “我没事！”

        她这样说着，快速的、颤抖的语调。仿佛从门背后有什么奇怪、诡异的庞然大物即将向她扑来。

        “我没事！我们快走吧！”

        她催促着同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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