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拜你为师

一旁的红眼睛垒在一起，看看江照夜，又看看麦子，动作整齐划一，难免显得心虚。

        江照夜，也就是白衣人，并不看这些眼睛，说完话，挥了挥手，眼睛便全部闭上，变成一个个乌黑的煤球似的东西，贴着地面跑远。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没有灭掉小眼睛的想法，只是低声喃喃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小东西？”

        他说罢摇头，将那枚带有血液的玉佩收好，然后踩上倒塌的大门出去。

        “仙长。”忽然，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您……您一定就是来帮我们加固的封印对不对？您是神仙对不对？”二丫冲上来，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江照夜眨眨眼睛。

        仙长，这个称呼他八十年没听过了。

        他们都叫他，魔头，或者，孽障。

        他正想否认，二丫已经抓住了他手臂，被他看了眼后，又识趣地放下，然后一下跪倒：“仙长，那年在黑风崖，就是你推我上来的吧？我记得你的笑声。”

        江照夜想了想，不错，某年——他也记不清是哪年了，确实有个小女孩往死海黄泉落来。死海里开满地狱莲花，布满沉骨黑水，凡人落下，骨头都会化成渣，那时他正好还有余力，便挥了一道风，将人推了上去。

        却没想到是眼前这人。

        二丫见他没有否认，知道必然是他了，大喜道：“谢谢仙长救二丫性命，二丫愿拜仙长为师，生生世世伺候仙长！”

        一旁的麦子和他们父母愣了片刻，不可置信地看向二丫：“二丫，你真要跟着他去？”

        二丫猛地点头，态度坚定。

        二丫父母虽然错愕，但转瞬也明白了其中道理，跟着仙长走，以后那可是能当神仙的！麦子一反应过来。也跟着跪上来道：

        “不错，仙长今日又救了我们一家，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仙长收我们为徒，愿生生世世伺候仙长！”

        江照夜看着两人，半响，轻轻一笑。

        凡人大多想寻仙缘而不得，有机缘自然要拼命抓住，这两个小孩居住偏僻，平日想必接触不到半点修仙者信息，却也能这么快反应过来，知道眼前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反应快，说明脑子很好用，大概率是有根骨的，在这小山村确实埋没。

        可惜的是，江照夜不收徒。

        当他徒弟的，都没有好下场，他收了徒弟，也没有好下场——八十年前被打进死海黄泉，正是他那几个逆徒的手笔。

        再说，他也不是仙长。

        他拒绝道：“我不需要你们伺候，你们跟着我，也没有好处。”

        求仙问道自然不可能，不被人当成魔头同伙砍死就不错了。

        但是两兄妹哪里肯信，只当他是托词，两人父母也也上来哀求道：“仙长若是不收，将他们送去愿意收徒的地方也行，他们两兄妹日后学成归来，一定为仙长当牛做马。”

        江照夜看着两人，开始犹豫起来。

        他身上有伤，修为尚未恢复，有人照料自然方便得多。

        二丫见他态度松动，站起来道：“仙长放心，我和哥哥可能干了，做饭烧水梳头发，挑水劈柴洗衣服，仙长要是收了我俩，以后一路有人陪你说话解闷，替你做大小杂事，我们绝不会给你惹任何麻烦。”

        麦子也道：“我妹妹说的对，我力气大，仙长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江照夜于是道：“只能去一个，不过不是拜师，陪我走出北境，我送你进修仙门派。”

        一家人面面相觑，商议了一会儿，最终领着年纪小的二丫来到他跟前，显然是选了她。

        “仙长，别看二丫年纪小，人可伶俐了，跟着你，一定不会添乱的。”

        江照夜早料到是她，也不意外，看向二丫道：“我赶时间，若是跟我出去，必须立即动身，你舍得走？并且途中或有危险，你怕不怕？”

        二丫摇头：“二丫不怕，仙长除魔，我就给仙长帮忙！”

        江照夜失笑。

        不是，是他们被人当魔除。

        他道：“你叫二丫？”

        二丫微微赧然，一旁的父亲忙道：“贱命好养活，让仙长见笑了，他们姓李，还劳仙长帮他们兄妹取个大名。”

        江照夜正有此意，他看了一圈屋子，东边种着一棵梨树，西边种的一丛斑竹。

        他道：“李西竹，李东梨，你们以后，就叫这两个名字。”

        耽误的时间太久了，他看看天色，道：“给你半炷香时间收拾东西，我们必须尽快动身。”

        时间紧迫，一家人走进屋子里去收拾东西和道别，二丫东西很麻利，很快就收好东西带着包裹出来，身后的父母眼里闪着泪光，她自己却是兴奋又紧张，站在江照夜面前道：“仙长，我好了，我们走吧！

        江照夜带着她出去，才走两步，忽然，脚步一顿。

        白栀村的村长没有想到，世上真的会有仙人。

        这天夜里，他坐在门槛上抽旱烟，顺便思考搬迁的事，眼角余光一撇，忽然见到天边一道紫色流星划过，看方向，似乎正是去的黑风崖。

        他心没来由的提了起来，那是什么光？为什么偏偏去黑风崖？难道真有那回事？

        他想聚集人手过去看看，但是又担心自己老眼昏花看错，正犹豫不定，忽然，紫光飞回，落在了他的院子里。

        来人一身紫色衣衫，发长至腰，五官俊美非常，甚至俊出了几分妖气，在月色下把玩一支笛子，神色温柔，笑意盈盈。

        他打量一圈，看见了院子的老人，道：“你就是村长？”

        村长觉得他不像仙人，反而像传说里的妖精，一时呐呐不敢应答。紫衣人道：“村长莫怕，我是来加固死海封印的，八十年期满，若不加封印，里面的大魔头可就出来了……”

        他盯着村长，话锋一转，压低语气：“但是，我来晚了半个时辰，刚才过去发现，封印已经被挣脱，里面的人跑出来了……村长这几日，可有见过什么外人？”

        村长被他说的话吓得一急，一下站了起来，思索半响，才道：“没有啊，没见过一个外人……”

        紫衣人见他不知，不再多问，转身便要离开，村长忙跟上去：“仙……仙长，我们村子里最近有鬼怪，说不定是你要找的人。”

        紫衣人追寻着空中一丝似有若无的血腥气，并不理他。

        村长还是跟着他：“仙长，我们天天盼星星盼月亮，总算将你盼来啦，这个鬼怪，会摄魂哩，被它抓去的人，都会变成痴呆，啥也不晓得，人是没死，但也和死了没有差别嘛……您既然来了，可得帮我们解决下。”

        紫衣人一路追到一栋屋子前，这屋子大门倒了，没再装上，只是依靠在门框上，门板之上，残留着邪祟的气息。

        里面的人还在小声说话：“二丫是个有福气的，能遇到这种造化……只是我们当父母的，以后就看不见她啦。”

        一个更年轻的声音安慰她：“娘你别担心，妹妹不在了有我给你们养老呢，我哪也不去，我就陪着你们。”

        一家人又是伤感，又是欣慰，李母悄悄擦去眼泪，李父道：“什么二丫，多难听，人仙长给咱们闺女取了大名啦，李东梨。以后叫她东梨，还有咱们麦子，也有名字了，西竹，知道了不？”

        麦子也道：“是了，东梨现在是去修仙问道，以后学成了，腾云驾雾，回来看看咱们就是一眨眼的事。”

        “恐怕带走你女儿的不是什么仙人。”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年轻磁性的声音，一家人都是一惊，忙点起灯出去。

        院子里，一个紫衣人推开门板，径直走了进来，月光恰好落在他脸上，这人眉目多情，鼻梁高挺，唇角天生勾起，不说话也像在笑，李家人见到这么个漂亮妖气的陌生人，都吓了一跳。

        “你，你是谁？何出此言？”李父紧张道。

        村长从紫衣人身后走出来，“这是来加固封印的仙人。你们将二丫交给别人啦？大勇，你怎么就放心把女儿交给一个陌生人了，你，唉，你说说你！！”

        李大勇一时六神无主，原来这才是仙人。是了，他们只看到过那人驱逐红眼睛的场景，却没听他自报家门，他也没承认过自己是仙人！

        紫衣人道：“他们走多久了？”

        麦子镇定下来，上前指路道：“他们往这里去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应该还能追得上。”

        紫衣人不置可否，向他们道：“我现在去追他，你们若有线索，唤我名字便可。”

        麦子道：“是……敢问仙长名讳。”

        “谢良玉。”

        他转身就走，麦子又追上去道：“仙长……你知道带走我妹妹的到底是什么人吗，我妹妹原以为他是仙人，还是想拜他为师的，他会不会，会不会……”他没敢往下说下。

        谢良玉听了这话，似乎觉得好笑极了，转过身来：

        “那人是不是一身白衣，清秀漂亮，神色温柔，看起来飘然若仙？”

        麦子点头。

        “那就是了……这人生得一张神仙外表，实际却是世上最可恶的大魔头。天底下最第二倒霉的事是当他的朋友，第一倒霉的事便是当他徒弟。给他当徒弟，可真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他边说边摇头，但语气却很奇怪，似乎满是怨气，但又不像真的生气。

        他说完这话，再不停留，待要飞走，村长想起事情还没解决，飞奔上去追道：“仙长仙长，留步，村里还有鬼！！帮我们除了鬼吧！”

        紫光转瞬飞远，已不是凡人能追上的了，村长追出足足半里地，实在跑不动，停在原地大口喘气，这才听见一道冷然声音顺着风传来。

        “慑他们魂的不是鬼，也不是怪，是魔……所有人心妄念造出来的心魔。如今天下遍地心魔，除之不竭，又还有什么净土能留给你们呢？”

        声音说完，紫光消失，再也没有丝毫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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