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毁约

主仆二人到堂后时，林素萼却发现堂前情景并不是自己以为的喜庆祥和。

        相反，她刚满脸笑意的走到侧边小门的帘子后，就听见外面传来的“咚”的一声掷杯沉响和一道女声惊乎，紧接着就听见父亲愤怒的质问：“不合适？”

        “褚思裘，你同玉娘二人商议的时候不说不合适，现在跑来说不合适是故意羞辱我们家的吗？”

        “姑娘。”

        林素萼目光沉沉摇制止了玥儿说的话，她右手揪住锦帘侧边花边，她如今算是明白了，褚思裘哪里是来提亲的，这是来毁约来了。

        她倒要听听他是什么样的原因，明明上次离开前还是一脸信誓旦旦的和她说事情一定顺利，怎么今天就上门来毁约了呢。

        堂间，褚思裘跪在地上沉默许久歉意道：“是小侄的错，小侄鲁莽无知，私自和贵府小姐私定终身，如今自知酿成大祸，特来请世叔惩罚。”

        林参清没说话，褚思裘的姑母文褚氏倒是开口道：“林大人，林夫人，本来这个场合我不该说话的，但是我家兄长不在这里，我这个做长辈还是应该出来说几句。”

        她顿了一会继续悠悠道：“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也不能全怪在我们家思裘身上，你们家林二姑娘也有一份责任，这好教养家的姑娘谁会和私下和男子交换信物私定终身呢。”

        “姑母！”

        褚思裘扬声制止她羞愧道：“姑母别说了，这全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言而无信犯了大错耽误了林姑娘，要打要骂全凭世叔定夺。”

        随即便是低头重重一个响头。

        林素萼听到这里，知道婚事怕是真的不成了，心里谈不上多难过，只是微微有些烦躁，她不过就是想嫁一个好人家，怎么却也如此曲折艰难。

        且褚思裘要毁约就毁约，私下和她说一句就行了，也没人知道。如今他带着他姑母登门道歉弄得尽人皆知，免不了给她招来口舌之人的嘲弄。

        她不想纠缠于此，却也知道今天她要不出去露个面表个态，依照父亲的脾气褚思裘怕是有好一顿苦果子吃。

        于是低声对玥儿道：“速回咱们院里把褚公子的玉佩拿过来。”

        玥儿点点头，提起裙子就往门后跑，林素萼理理发丝衣裳确保依旧端庄后才掀帘走出去温声道：“好一个一个巴掌拍不响。”

        林素萼莲步轻移走到堂中，先是给满脸怒容的父亲和一脸担忧的母亲行了礼，又是转头给文褚氏行了个礼。

        全程没有分给跪在地上额头青红一片的褚思裘半个眼神。

        母亲郑氏对她道：“你来干什么？这事有我和你父亲帮你解决，你不要担心。”

        林素萼听见这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知道父母并未责怪于她且始终站在她这一边维护她更是欢喜。

        她轻声道：“女儿犯了错，已让二老蒙羞，怎么还要躲起来让父母替我烦恼呢。”

        说完，她就看着文褚氏，文褚氏被她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神看着浑身一颤，知道刚才说她的事全被她听到了，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自己是长辈怎么能被一个晚辈的气势所压倒呢。

        于是还是强撑道：“林姑娘既然来了，那我们就把这件事摊开来讲，这件事你怎么看？”

        林素萼淡定答道：“既如此，不若就算了吧。”

        她对父母道：“本就是口头约定的事，说不上什么打不打骂不骂的。”

        又低着头对着右边从他进来就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褚思裘道：“从此以后玉娘的婚事，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听爹娘决断。”

        林参清看着女儿一脸风轻云淡毫不在意的模样，也着实松了一口气，知道女儿不是他以为的那样钟情褚思裘，自然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于是便对褚思裘道：“便起来吧”

        听见他的话，文褚氏才松了一口喜笑颜开的走上去扶起了褚思裘，又对她道：“林姑娘果真知书达理，之前也是我糊涂一时说错了话，这里我也给几位道个歉。”

        文褚氏倒是爽快的为自己刚才的说错的话道歉，她虽是诗书世家出来的女子，可嫁到北地多年，多少沾染了这边疆之地的豪爽直率。

        林素萼微微点头，正在这时玥儿终于捧了东西过来，她满脸赤红喘着粗气，显然是一下都没停的跑过来的。

        林素萼让她把盒子交给文褚氏，并对文褚氏道：“这是褚公子当日给我的信物，如今还给褚家，只望褚公子能把我的梅花络子还给我。”

        文褚氏让丫鬟接过玥儿送上来的木盒，也并未太多关注，只是看着褚思裘从怀里拿出一只红亮的梅花络子递过去。

        玥儿伸手捏着一边扯了几下没扯动，看见褚思裘的手指正紧紧捏在梅花络子手上，她有些生气的低声道：“褚公子，别让我家小姐为难。”

        听了她这话，褚思裘慢慢的松开了手指，玥儿这才拿着梅花络子站回到了林素萼的身边。

        郑氏这时候咳嗽了一声就对文褚氏和褚思裘道：“天色渐晚，我也不招待二位了，若没有其它事情，就请回吧。”

        文褚氏自然知道对方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她也连忙道：“那我们也不多打扰了，家里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褚思裘抬头看了林素萼一眼，林素萼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他的眼神，那一闪而过的痛苦让林素萼实在疑惑。

        但她也没深究他眼神背后的意思，因为褚思裘看了她一眼后就跟在文褚氏的身后离开了。

        褚思裘走后房内依旧沉默，林素萼对着父母跪下磕头请罪道：“女儿不孝，闹出这般丑事，请父母责罚。”

        郑氏看了眼依旧不语的丈夫，自己起身走到林素萼面前扶起了她安慰道：“今日的事就算过去了，明日的事明日再说，你先回去休息，明日我同你父亲再喊你过来。”

        又对玥儿道：“快扶二小姐回去。”

        林素萼温顺的应下，就和玥儿离开前院，这场闹剧实在算不上好看，等到二人回到院子，天色已晚，周嬷嬷点上烛火，灯影重重中映出林素萼一张倦意的面孔。

        她闭着眼眉头紧皱，脸色也微微泛白，周嬷嬷看她脸色不好端来一碗宁心静神的补汤，“姑娘喝些吧，今日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她显然也听说了前院的事，此时心疼的看着自家姑娘，觉得那张俏生生的脸蛋仿佛都为此瘦了不少。

        林素萼只是摇摇头，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一路向上窜遍全身，令人寒骨瑟缩，她唤周嬷嬷道：“嬷嬷，我冷，快端个火盆来。”

        周嬷嬷哎的一声应下就连忙出去准备火盆，玥儿拿来一件绛红色的披风的薄毯给她盖上道：“这才十月，小姐怎么就冷起来了。”

        整理毯子的时候碰到她的手果然就跟冰一样，惊的玥儿急声道：“怎么这般冷，怕不是生病了吧？”

        林素萼并未说话，她哪里是生病了，她分明是在害怕，害怕齐王知道今日的丑事，然后继续逼着她选秀。

        她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坚强，不过一介弱女子，避王公贵族深宫大院如阴间府狱，她林素萼其实胆小的很。

        这时候周嬷嬷端来了火盆，里面的几块炭块已经烧的微微发红，夹杂着细微的爆裂声。

        林素萼看着那红色越来越红，像暴雨到来之前的火烧云，她低下头灼人的热意直逼面颊。

        玥儿和周嬷嬷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深深的担忧之情，今天晚上她行为实在古怪。

        林素萼这时候从怀里掏出路上玥儿递给她的梅花络子轻飘飘的扔了进去，梅花络子腾地一下就在盆中燃起一股火焰。

        又从旁边针线箩里拿起那个已然完工却没送出去的香囊，借着前面的火一并扔进去烧了个干干净净。

        她微微一笑，火焰的热意让她的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红晕，“此事，就算过去了。”

        她自己宽慰自己，事已至此，再执着也无用，她倒不如想象怎么去摆脱齐王的纠缠。

        西北的秋夜都是十分寒冷的，此地又常刮风沙，为此林素萼的院子都没有让丫鬟守夜的习惯，往往下面的人伺候她就寝后她就让人灭了灯火回自己房内休息。

        今夜也不外乎如实，玥儿仔仔细细把各木窗的叉竿一个一个落下收好，一回头就看见林素萼坐在床上倚在床边正在看书。

        神情专注，面色寻常，仿佛并未被今日发生的事情影响。

        玥儿走上前去道：“小姐，很晚了，明日再看书吧。”

        林素萼眼神瞟过离她最近的一扇窗户，声音有些虚无：“我知道，还剩最后一点了，你把其它的灯灭了给我留一盏就行。”

        玥儿点点头，将房内其他地方的蜡烛都熄掉后独留一盏在林素萼面前，留下烛剪后她就关门退了出去。

        林素萼又看了一会书，听到外面的打更声后才从床上坐起来，双脚穿进红色卧履中几乎毫无声息的走到窗前。

        拿起叉竿把木窗顶了起来，双手交叉伏在窗边坐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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