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观音庙

秋日午后太阳已然不晒，屋内被外头洒金般倾泄的柔柔日光烘得洋洋暖意，林素萼正和陈瑞文吃完午膳后正靠在一起读书，只见司琴从外面进来到：“回少夫人，大门边守门的小子过来传话说，刘家的马车已经到了咱们侯府门前，吴少夫人已经进了咱们府里来了。”

        林素萼一听惊喜的起身，书也不读了只塞到陈瑞文的手上，连忙吩咐司琴带几个丫鬟亲自去前面迎吴怡然。

        吴怡然早在昨日就递了拜帖过来，林素萼接过拜帖惊喜了大半夜未睡，如今苦等之人已到自然高兴的团团转。

        这边让玥儿去泡吴怡然最爱喝的碧螺春来，那边让莲蕊将她早已做好热在灶上的桂花糕取过来。

        吩咐完下人后又拉着陈瑞文请他看自己发髻可有凌乱，衣服可有褶皱，显然是十分珍重和欢喜的。

        倒是陈瑞文有些酸溜溜，开口道：“我瞧你见我都没有这么在意过。”

        林素萼这边拿篦梳将发髻又梳的齐整些，听见他这微酸的话语，不由笑道：“瞧你这样，怎么还吃起怡然的醋来了，况且你怎么知道我见你的时候不是认真打扮过的，莫不是？”

        她施施然起身，走到他身边双手环在他颈间笑道：“莫不是你在我身边插了探子，日日监视我的行动？”

        陈瑞文知道她是调笑之语，可不免心头微惊，但面上还是如平常道：“这法子好，以后我就在你身边插几个探子，日日看着你免得你在我背后编排我。”

        林素萼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愣，然后松了手盯着他笑道：“你敢你就试试？被我发现了你就等着吃苦头吧。”

        他自然又拢住她的手，低着头和她道：“自然不敢。”

        却是没看她的眼睛。

        正巧这时外头传来了一声咳嗽声，林素萼吓得连忙松开被陈瑞文握住的手，偏过头看向外面，司琴低着头仍淡定道：“少夫人，吴少夫人在门外了。”

        林素萼连忙道：“快请吴少夫人进来。”

        吴怡然这边被人引入次间，那边林素萼就迎上去同她打了个照面，二人相视一笑欢欢喜喜的双手牵在一起。

        她们两姐妹相处时陈瑞文自然不便多逗留，他同吴怡然见过礼之后就匆匆离开了，吴怡然见他离开了端着的姿态才松懈下来，拉着林素萼左看右看后感叹道：“不错，看着精气神比在家时都好上许多。”

        两人在罗汉床上坐下，莲蕊和玥儿分别奉了糕点和茶盏过来，吴怡然轻轻浅饮一口后打量着她这秀丽雅致的屋子笑：“瞧你这里日子过的还不错，只是他待你可好？”

        吴怡然话中是十分的关心，林素萼听着只觉得心下一暖，笑：“他待我很不错。”

        又问吴怡然：“你家那位同你怎么样？”

        问道这个问题，吴怡然笑得羞涩，也道：“他是个贴心人，惯会疼人的。”

        林素萼听了她这话那里还不明白，心里只为怡然感到欣悦，长袖遮着下半张脸喝了一口茶掩去嘴角的浅浅笑意。

        吴怡然放下茶盏道出今日过来的目的：“我今日来除了想同你叙话外，还是想约着你过几日一同去京中新建的观音庙去，因着是新建人倒是不多，所以也还算清净。”

        观音庙？林素萼思索片刻，想到这是几月前皇帝因着丽妃一句随口之言修建的庙宇，不过丽妃也实在是有几分本事，不过短短几月就从美人升到妃位。

        林素萼也觉得整日窝在家中人的身子都要倦怠散架了，顿时也心生向往之意答道：“我瞧着行。”

        吴怡然得了她的允诺心中也高兴，坐到她身边二人挨在一块，微微笑道：“上次咱们去烧香还是在姑臧花神庙的时候，想那次咱们求的是顺遂姻缘，如今看来却又都一一灵验了。”

        她这一提旧事，林素萼便想起当时自己在花神座下许下的是“安乐平淡，稳度此生”的心愿，如今她得嫁陈瑞文，虽然偶尔会有一些小小烦扰，可却没有那些涉及生死阴谋诡计当中，也算是平安和乐。

        故而她笑：“那这次便再去烧香拜佛，希望这西京的观音庙也能跟咱们姑臧的花神庙一样灵验。”

        便约定了本月十五同去观音庙烧香许愿，过了这个话题，两人又依偎在一起，窗台上的明瓦窗格被支开少许，微微暖阳倾斜洒落屋内，两个人闲话小叙，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闺中的时日。

        吴怡然在侯府并未待很久，瞧着日头下了西山天幕将黑，她便和林素萼告别离开，林素萼便仔细叮嘱司琴送着吴怡然出府去。

        晚间陈瑞文从外头回来，林素萼同他说了过几日要去观音院上香的事情，陈瑞文听了之后一笑道：“也好，你在家里想来也是常常憋闷，不如常常出去，也好放松心情。”

        又十分体贴道：“到时候我亲自送你过去。”

        二人又如平常一样在书房相处一阵儿，她研墨，他作画，实在算得上举案齐眉鶼鰈情深。

        ……

        日子转而就到了十五那日，早早林素萼就起了身，今日去佛门清净之地，穿着打扮自然不可以太过艳俗，她穿淡蓝色交领长袄，下面搭着浅米黄暗花马面裙，发梳高髻，插一直莹白圆润的砗磲珠簪，周围点缀浅色纱花，耳边戴着两只小巧翠绿水滴耳坠。

        实在清新淡雅如一朵水中芙蕖，难怪陈瑞文总是称赞她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好相貌。

        陈瑞文早早让人套了马车，二人上了马车后，陈瑞文犹自在叮嘱她：“烧完香切不可乱跑，可先在想放里面休息，到时候我自然会来观音院中接你。”

        林素萼倚靠在兰草纹垫袱上，手上还在看着一卷经书，翻过一页后笑道：“知道了，你怎么倒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陈瑞文将她轻轻拉到怀里，将她经书轻轻拿下放在一边小几上，十分认真叮嘱道：“近日南边一带正在闹起义，京中这边也是传闻有流匪流窜并不太平，你千万要小心，我待会把隐云留给你，他会几分武功留下来给你跑腿也是够的。”

        他十分严肃说的郑重其事，林素萼也不敢大意，便连忙点头应下来保证自己绝对不会乱跑。

        到了观音院后林素萼下了马车，果然瞧见百级大理石台阶而上是一道高大宽阔的大门，庙门栽着几株葱绿龙柏树和几株灿放的月桂树，香味十分清新。

        林素萼和陈瑞文在台阶下分别，看着陈瑞文背影远去后她才带着莲蕊和玥儿一路拾级而上，隐云是一身黑色短打装扮，还是同从前林素萼和他初见时一样的爱说爱笑。

        林素萼一边走隐云一边跟在后头和她介绍这观音庙，从观赏花草到大殿建筑他竟然都能一一有条有理的娓娓道来。

        林素萼笑问：“你平日里跟着你家少爷到底在做什么，怎么这新开的寺庙你也像自己家一样。”

        隐云挠着头笑的天真澄澈道：“这些都是我这几天去一一和人问来的的，少爷说让我跟着少夫人，我就想好好了解一下这观音院，到时候在少夫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也能讨个赏什么的。”

        林素萼凝住目光，嘴上笑的婉约：‘你这滑头倒是有心，你既然讨了赏我还能不给吗？’

        今日出门让玥儿拿篮子装着用作贡品的花果时蔬等物，钱袋便保管在莲蕊的身上，听到林素萼的话，莲蕊连忙从荷包中取出银子放到隐云的手上，二人目光短短相触一下便很快分开。

        隐云拿着银子收进自己的荷包中眉开眼笑道：“谢谢少夫人赏赐!”

        几人又往里面走，跨过朱门高槛，在一个卖香烛的摊子面前看见了吴怡然，她今天也穿的是一件青碧色的褙子，耳垂白玉珠，装扮素净。

        侧脸悠然恬静，不知不觉原本的闺阁少女竟然也成长为淡然端庄的人妇。

        她上前唤了一声“姐姐”，吴怡然便转过头知道她来了，走上前去牵住她的手笑道：“走吧。”

        两个人便一起进了东大殿的观音堂，堂内一尊两人多高的石雕观音立像，头戴精美花冠，神情悲天悯人，堂内烛火香味飘荡四周，更兼有庄严祥和的诵经声，林素萼仔细听了一阵，正是今早才看过的《法华经》中的一则《观世音菩萨普门品》。

        这边两个人亲自从丫鬟手中将花果时蔬供奉在立像座下，虔诚焚香过后行了祝仪，又在心中默念了所求祈愿，此后又去了西殿的罗汉堂以及另外十余处供奉其他菩萨的小殿，一一焚香叩拜后这才由着庙中一个叫智通的小沙弥引到后院厢房休息。

        途中沿着朱墙石壁缓缓而行，吴怡然挽着林素萼的手低声问她：“你同菩萨许了什么愿？”

        林素萼实话道：“还能是什么，不过都是替家人求平安罢了，难道你有什么不同？”

        吴怡然低着头含糊一笑：“除了这些，我还特意向菩萨求子。”

        林素萼听了笑得暧昧，佯装打趣道：“这件事除了求菩萨，姐姐自己也要努力些。”

        吴怡然瞪着她，戳她的脑袋：“不知羞，从前那么文静一个人怎么嫁人之后这样油嘴滑舌了，莫非是那陈瑞文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身后的几个丫鬟低声笑了起来。

        林素萼笑而不语，轻飘飘瞥了一眼后面自己那几个丫鬟，莲蕊和玥儿连忙收了笑，几人之间的动静并未引得前面带路的智通侧目。

        林素萼心想：并不是突然就成这样了，或许本来就是她天性如此，她从前不就是一个爱说爱笑的小女孩吗？只是一直以来那个隐患像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渐渐收敛了自己所有的脾气，逼着自己成为一个冷冰冰甚至有些木讷的人。

        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熬了这么些年，她也总算拨开云雾见天日。

        到了观音庙的后院，路过一处月桂小径，曲径通幽的尽头是一道随墙门，门上新漆朱红之色，左右两边各有一只铜兽首门环，两周围着白壁围墙上铺的是青绿琉璃瓦，在这幽深僻静之处散出淡淡流光溢彩之色，是一处富贵所在。

        吴怡然心生好奇问智通道：“刚才那是个什么地方？”

        智通恭敬道：“是贵人休息之所。”

        贵人？多高地位的人才能算的上贵人？

        这个观音庙是皇帝下令修建的，来往之人多是京中豪门富绅，这些人尚且称不上一句贵人，林素萼猜测智通口中“贵人”必定不是一般的豪富。

        想来无非就是宫外和宫中两类人，宫外可以是王爷世子这样的宗室子弟，宫内也可以是公主嫔妃这样的贵人女眷。

        想也想不明白，反正这件事也同自己无关，林素萼索性置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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