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惊鸿一面

彩衣镇今天晚上是人潮攒动，平常都是过节才能见到的花灯会，今日这一条街都是张灯结彩，那天香阁比以往更是热闹，早早的阁楼一圈都挂了灯，亮堂堂，无不昭示着喜气洋洋。

        苏晓经过时都快要被这一层一层的人群给挤没了，就那么往高处瞄一眼，不甚清晰，只隐约地看到阁楼里坐着位红嫁衣姑娘，不管底下的人如何千呼万唤她就是不出来，这姑娘旁围着三三两两几人，看口型，应该在劝说什么，中间亦不乏她父母在内，苏晓猜想这怕又是哪位父母逼着自己的女儿抛绣球招亲吧，瞧着这姑娘一推再推怕是不愿意吧，今日这绣球招亲未必会行的下去。

        苏晓本还想着敲门来着，谁知门从里面吱地一声开了，来开门的正是小乔，她兴奋地朝里喊着:“小姐回来了。”

        “这么晚了，别惊动了其他人，回幽芳阁帮我换身衣裳，我去看下母亲。”

        苏晓选了一身碧绿色藕花长裙，小乔又帮着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从首饰匣子里拿了支碧玉流苏簪斜插在髻上，又在耳朵上戴了只银线珍珠坠，对着铜镜照了照，还挺满意。

        起身，转了一圈，这流苏簪随着这垂下来的青丝摇曳，衣裙微摆，小乔在一旁轻笑道:“小姐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就你嘴甜，”苏晓忽而想到了什么:“对了，这么晚你出去干什么，不会是一直在等我吧。”

        “夫人交代把小姐的房间整理一下，其它人都出去了。”

        小乔随手整理了下苏晓的衣裙下摆，有些不太和善，道:“小姐回来时没看到，金家小姐金巧巧今日绣球招亲。”

        那阁楼上的姑娘是她，苏晓想到了什么，拉起小乔的手，道:“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那老爷夫人呢？”

        “明天早上再说，等我回来他们怕是睡下了。”

        小乔一路跟着苏晓来到了西街，前头就是天香阁了，

        “小姐，你不会是去找那金小姐的麻烦吧。”

        苏晓瞪了她一眼:“你小姐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小乔悻悻地闭了嘴，心里却不尽然，那可说不准，小姐自从那次醒过来之后就完全变了个人，以前的小姐温婉贤淑，做什么事都先考虑别人，这现在活泼跳脱，胆子也大了许多，还有什么事她没做过，想着还去瞧了一眼。

        “你这是什么眼神？对了，快到天香阁了，你等会看看这金巧巧的心上人来了没有，若是来了最好，若是没来，你去把他找来。”

        小姐这是要干什么？忍着心里的疑问也只得照做。

        还别说，这金家还是蛮有钱的嘛，整条街都包了，都是披红挂彩，就为了今日这招亲。

        江澄和魏无羡立在一个花灯摊位前，这魏无羡看中了一个兔子灯，准备掏钱买回去，这摊主一脸喜气的告诉他:“公子，今日这花灯不要钱，只需留下你的名字，家住何方就可以了，然后拿着这个花灯去对面的天香阁，看到没有，”还用手指了指。

        这两人一瞧，果不其然，这来参加招亲的男子手里都拿着一盏花灯，看来这灯便是参选的请帖这个意思了。

        江澄推搡了他一下，小声道:“魏无羡，你不是准备和那些人一起吧。”

        “这有何不可，好玩嘛，老板，也给他一盏花灯。”

        江澄回了魏无羡一眼，无奈的接过花灯与魏无羡一起挤进了人群中。

        “金姑娘，快出来啊，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抛不抛啊。”

        阁楼上，一男子严声厉道:“今日我不管你愿不愿意，总之要把这绣球抛了，至于那男人，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是啊，巧巧，听你爹的吧，”一妇人也在旁劝道。

        金姑娘只坐着不做声，那眼泪在眼睛里是直打圈啊。

        “小姐，小姐，人找来了。”躲在柱子旁的苏晓一听这话忙一个机灵，站了出来:“你就是金巧巧的心上人？”

        小乔听到这话疑惑地望了望自家小姐，还顺带拉了下她的衣袖，可惜小姐一副完全不知其意的样子，看着她的眼神是一片空白。

        “苏姑娘，莫不是在下都不认识了？”

        原来我们俩认识啊，刚刚小乔这个举动是在提醒我说错话了，苏晓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气质不凡，举止温文尔雅，谈吐也是彬彬有礼，只是穿得寒酸了些，这金巧巧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只是这金父金母攀权附贵，看不上此等寒酸之人。

        “你不知道今日是金家招女婿吗？为何不来？”

        “来了又怎样，人家已几次三番作了警告，不许我二人再有往来，甚至，甚至拿我父母之命相逼，我还能怎么办，”这无奈与不甘尽写在这人脸上了。

        “小乔，去那边拿盏花灯来，给他留个名册，而后看着他，我去去就来。”

        小姐怎么越来越多管闲事了，管的还是曾经害过她的人，小乔很是不情愿的取过花灯与这男子站在一起。

        苏晓一溜的钻进人群中到了这天香阁的门口，准备进去，却遭到了两名大汉的阻拦，他们伸着手将她拦在了外面。

        “大哥，你看看我是谁再拦好吗？”

        “我管你是谁，”这大哥撇着眼，粗着声气道。

        苏晓耐着性子好心说道:“我是苏小月，金巧巧的朋友，你也看到了这招亲迟迟不能进行下去，我上去劝劝她。”

        还是无动于衷。

        苏晓炸毛了，顿时大着声音说道:“你要是不让我进去，那我就直接喊了啊，”说着提着身子就要朝阁楼顶上喊。

        “别，姑娘，我们兄弟两个商量商量。”

        这两名大汉附耳窃窃私语了小半时间，转身这才放行，

        “好吧，暂且让你进去，试试，不过如果时间一长没下来，我就直接上去捉人了啊。”

        苏晓直接上了楼梯，木质的楼梯踩起来吱呀吱呀的响，到了顶层，金家父母一见到来人都有些疑惑。

        “伯父伯母，”苏晓道了声问好，又简单的说明一下来意。

        这两个人知趣的退了下去，阁楼里就只剩下苏晓和金巧巧二人了，

        “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被父母亲逼着嫁人，”金巧巧起身，“曾经我伤害过你我表示歉意，但你今天不必来此，我不会屈服的，宁死不从。”

        这金巧巧还算有骨气，

        “他来了，”只轻轻的一句，金巧巧心上一喜，而后眉头皱了起来，喜悦不在，挂在脸上的是不安，担心。

        “我爹不许他来。”

        “他就在下面，如若你不信，你可以出去看看，我今天来不是来看你笑话的，而是帮你，我会想办法让他接住绣球，”

        “怎么会，我曾经这么对你。”金巧巧似是不信，“就算如此，我爹也不会接受他的。”

        “之前的事我不会原谅你的，不过，就这一回，我帮到底，自此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你是你，我是我，今日我来是奉劝你一句，以后不要再以自己的人身幸福去对别人存了坏心思，不然你下次遇不到我这么好的人，不仅丢了幸福，连这名声都臭了。”

        “对不起，”安静了半晌，金巧巧又鼓足勇气开口:“谢谢你，小月。”

        “可就算如此，我爹也不会接受他的。”

        她想起了他们初见面那次，正下着雨，这雨还颇有愈下愈大之势，丫鬟牵着她二人一路小跑到林中亭子避雨，可跑到跟前时，才看到这亭中早已坐了一人，她便迟疑了会，最后还是他出了声:“姑娘，再不进来，这全身都要湿透了，姑娘若是觉得不好意思，在下这就另寻它处，”说着便要起身。

        她连忙挡了他的去路，若是因此让人家没有了地方，况且还是他先来的，我更没有赶人家走的道理，整理了下湿透的衣裳，微微行了一礼:“在下金巧巧，家住彩衣镇，刚才不怪公子，是巧巧的原因，公子还是安心在此避雨。”

        这小姐一番话说得，倒让他怪不好意思起来，他也连忙起身回了一礼，自报家门。

        这两人一来一往，殊不知金巧巧芳心暗许，而这位公子也是一见倾心。

        “怎么还不出来啊，”

        “没意思，走吧，走吧，”说着摆着手呼吁其他人也跟着走。

        还是金父从屋里出来，站在阁楼边上大声喊道:“各位，各位，稍安勿躁，小女子马上就要出来，刚刚只是跟大家开个玩笑，验证一下在座的诚心如何。”

        “快出去吧。”苏晓督促了一句便连忙下阁楼去了底下抛绣球的地方。

        “金姑娘出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句，人群更加兴奋了起来，全都伸着头，争先恐后地往里挤，还有人大声催着:“金姑娘，快抛啊，往这边抛，”还作着手势鼓道。

        没办法，人太多，看不清，魏无羡一下跳了起来，转了个圈，恰巧这一幕被走过来的泽芜君看到了:“忘机，你看，那魏公子挤在这人群之中，莫不是他也要抢绣球。”

        蓝湛一瞧，顿时就来气，高喊一句:“魏婴。”

        魏无羡摆着双手讪笑道:“蓝湛，泽芜君，这儿。”

        他们几人也在这，苏晓一看自己现在着女装，连忙从衣服兜里拿出一叠丝巾，围上，

        “小姐这是在干嘛？”

        “小乔，别说这么多，等会我把绣球往这边引，你从旁帮着，别让别人抢了先，一定要落在他手里知道吗？”

        “苏姑娘，你不必如此的。”

        “我就问你一句，喜不喜欢她，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地去追求，而不是怯弱，在这妄自菲薄，而且她为你不惜与她爹作对，她付出了很多，如果你也放弃了，她大概也会心死如灰了。”

        “绣球下来了，快抢啊。”

        “我不跟你说了，你自己努点力。”

        金巧巧站在阁楼上看着底下这抛来抛去的绣球急得直绞手帕。

        苏晓一看，这绣球到了魏无羡跟前，魏无羡连忙一个抬手挥到蓝湛那边，还不忘提醒道:“蓝湛，快接啊。”

        这个魏无羡，真是，不开窍，你呀，回去等着蓝湛怎么教训你吧。

        苏晓一个跃升，纵着侧飞到蓝湛旁边，只是方向没掌握好，偏了一点点，挨着蓝曦臣了，蓝曦臣猝不及防，微微吓了一跳，又恢复镇定了，扶了苏晓一下，

        苏晓又稳稳地落地，只听他道:“姑娘，这是。”

        苏晓猛一抬头，蓝曦臣只觉得这面纱下隐隐约约瞧见的容颜似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待他再抬眼瞧去，苏晓已经离开，

        这边蓝湛已经把球抛了过去，魏无羡看着直射而来带着些许力道的绣球，他深知蓝湛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

        他抛了球又从人群中挤了出去，不再去凑热闹，而是规规矩矩地立在蓝湛旁，安安静静。

        苏晓加入到了抛球作战中，在这么一大群男子中抢绣球显得很是突兀，有些人已是不满了起来。

        围着转了一圈，腿脚也在来回推搡绣球，使劲一推，球飞了出去，

        众人看着这球已跑出了他们的范围内，自动地松开，一个个地往那边边跑边看去，今日这绣球到底花落谁家，

        阁楼里的金氏已慌忙走了下来，恰值众人拥着那拿到绣球之人也走了过来。

        金父一甩衣袖，满脸不屑鄙夷道:“是你，今日这不作数，”说着就要走。

        苏晓走上前:“这么多人看着了，怎可不作数，你金氏在这彩衣镇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这做法未免失了人心。”

        “你这姑娘，这说到底，不都是你，”

        众人一听这话，忽觉有理，齐齐望向了苏晓，若不是她，今日这绣球之人说不定就是自己，也一个一个起哄道:“本来就是啊，你一个姑娘家来凑什么热闹。”

        “是啊，是啊。”

        “金老爷，您这话就不对了，又不是我把球踢给他了，而是他正好在那儿，你这样说，莫不是这位公子与你女儿两情相悦也未尝不是啊。”

        金老爷气急，指着骂:“你别血口喷人，坏我女儿名声。”

        苏晓附上他身边轻声说道:“如今大家都知道了你女儿与这位公子的关系，今日若是不肯，怕是她再也嫁不出去了。”

        “你，”袖子一甩，背过身去。

        苏晓还不忘背后喊着:“金老爷，今日之事这姑苏蓝氏蓝宗主还在这了，他可看得清清楚楚啊。”

        “蓝宗主也来了，在哪儿了？”大家翘首以盼。

        既这位姑娘提及到了他，蓝曦臣只好站了出来，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看来这蓝宗主在这姑苏还蛮有声望的嘛。

        “蓝宗主，”大家异口同声地称道。

        “我看这位公子仪表非凡，日后必有大器之成，金老爷，应该高兴啊。”

        “蓝宗主看人的眼光绝不会有错，金老爷就接受了这门亲事吧。”

        这些人都一个个的劝道。

        苏晓也从旁说道:“金老爷，这蓝宗主都说话了，快点应允啊，”又朝着那男子推了一把:“还不赶紧叫岳父啊。”

        在大家的一番闹哄之下，这事算是成了。

        待人群散了之后，蓝曦臣正要找这位热心肠的姑娘好好问问，刚刚他可是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了，可惜早已不见人影。

        “兄长，我们走吧。”

        “魏无羡，”人群一散，江澄才能从中脱离，这才寻着魏无羡来了。

        魏无羡此时正立在蓝湛旁朝着他招手:“江澄，这里。”

        待他二人同在一起时，魏无羡正准备招呼着大家一起回客栈，回身时，蓝湛与蓝曦臣早已走到了前面了，只留下个长长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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