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贩子

天气闷热，榆县候车室弥漫着呛人的酸臭味儿，等车的人呆久了丝毫不觉着难闻。

        陈大山、陈建设俩父子在人群中来回走动，专往年轻姑娘身上打量。

        苏甜躲在人后窥探，见两人越走越近不免焦躁起来。

        她半个小时前穿来，逐步接受原主记忆才知道，此时是1984年。

        原主三岁那年，亲妈受不了守活寡的日子抛下她跟人跑了，亲爹当兵常年在外，为了有人照顾她，又娶了同村带着一对四岁双胞胎女儿的寡妇陈韭花。

        成亲三个月，原主亲爹执行任务时牺牲，拿到抚恤金的陈韭花立刻原形毕露，对原主百般苛刻，非打即骂，原主吃不饱穿不暖，小小年纪不但包圆家里所有的活儿，还得去干地里的活儿，简直被当成长工使唤。

        原主性子软胆子小，被虐待也不吱声，村里人又秉着以和为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事原则，虽然可怜原主，却没人肯站出来为原主打抱不平。

        半个月前原主中考落榜，陈韭花嫌她在家白吃饭不干活，托娘家外甥帮她在县城找了份工作，到县里红星皮革厂厂长家当保姆，照顾厂长十六岁的傻儿子和瘫痪多年的媳妇，活儿不算轻松，可包吃包住一个月还能拿四十块工资，这和捧着铁饭碗的正式职工月工资不相上下，原主二话不说立马答应了。

        今个儿一早，陈韭花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做饭，不但给原主准备了颜色鲜艳的新衣服，还很难得的让原主吃了个撑，又叫来娘家大哥和外甥送原主去县城。

        谁知刚下车原主眼前一黑，待视线恢复清明就成了同名同姓的穿书者苏甜。

        苏甜刚消化了原主的记忆，就听叮咚一声，脑海中响起一道清脆的机械音：“程序加载中……系统绑定成功，您想健康吗？走路吧；您想美丽吗？走路吧；您想有钱吗？走路吧，恭喜宿主绑定走进新时代系统，本系统会带给您意想不到的惊喜。”

        “……”果然穿越自带金手指，不过这个系统似乎有点儿沙雕，苏甜坦然接受，“所以，究竟怎么走？”

        “本系统一点儿也不沙雕！”系统抗议，“累计走路满一公里奖励一毛钱，按日结算，上不封顶。”

        “一公里一毛钱？十公里一块钱，五十公里五块钱，在这个年代，五块钱不算少，可关键是谁一天能走五十公里？”苏甜嫌弃地撇了撇嘴，原来是个鸡肋系统。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蚊子虽小也是肉，本系统一点儿也不鸡肋，会不定时发送福利，”系统再次抗议，“新手福利已发送，宿主是否立刻打来？”

        “打开。”

        “新手福利打开中……读心术初级技能残缺版，可使用三次，使用时需要锁定目标，每次使用时限一分钟。”

        “……”好吧，她应该想到的，鸡肋系统当然赠送鸡肋技能，苏甜叹了口气，见走在前头的陈家父子不时猥琐地打量她，心头一动，对系统道，“我要使用技能。”

        系统：“技能已开启，请宿主锁定目标。”

        苏甜赶紧分别看向陈大山和陈建设，果然听到两人心声——

        陈建设：【……真搞不懂表妹为啥非要让苏甜嫁给刘厂长的傻儿子，直接用杀人的把柄威胁他办事儿不就得了，哎，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可惜苏甜这么个小美人……】

        陈大山：【……等苏甜成了刘厂长家傻儿子的媳妇，我儿子到皮革厂上班的事儿可就板上钉钉喽，到时候我们老陈家也是正儿八经的城里人……】

        “使用时间满一分钟，技能自动解除。”随着系统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里，两人的心声恰然而止。

        苏甜虎躯一震：“！”

        所以，给傻子当保姆是假的，实际是想让她嫁给傻子，那么今天让她过来可就耐人寻味喽！

        刘厂长家绝对不能去，去了就是羊入虎口，苏甜不动声色，趁着人多俩人又走在前头，她借着拐弯的契机闪身躲进人群，打算先回小林村再从长计议，只是没想到陈大山父子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还把她堵在了候车室里。

        总躲在这儿不是事儿，苏甜快速扫视周围，选了条能避开两人又能出去的路线，弓腰驼背，朝候车室大门口走去。

        “爸——她在那儿！”

        还没等她走出五米便听陈建设大叫一声，苏甜后背一僵，撒腿就朝候车室大门口跑，半道上和人撞了个满怀，被追上来的陈建设抓个正着。

        “臭丫头！你跑什么？”陈建设喘着粗气，一把揪住苏甜的长辫子，“这都到县城了，你想去哪儿！”

        苏甜忍着疼转身朝陈建设□□就是一脚——

        啊——陈建设惨叫一声，连忙松手捂住下身。

        苏甜趁着陈大山还没赶过来，连忙朝候车室外跑去。

        奔跑中她匆忙回头瞥了一眼，见陈大山面色焦急，陈建设面目狰狞，俩人紧追不舍，看来是不抓住她誓不罢休。

        眼瞧着俩人越来越近，苏甜灵机一动，扯着嗓子大声叫道：“人贩子，快抓人贩子啊，救命，人贩子抓人了——”

        周围来往行人听见叫声纷纷围过来，苏甜见状干脆指着后头追过来的父子俩红着眼圈向行人哭喊求救：“他们是人贩子，他们要把我卖了，求求你们救救我吧，求求你们了——”

        两个大男人追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小姑娘梨花带雨，哭喊的连声音都变了调，人们连想都不用想，立刻信了苏甜的话，不约而同组成一道人墙，把她护在身后。

        “你们干嘛！”陈大山见人群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挡着路顿时急了。

        “你们别听她胡说，我是她表哥，”陈建设一见情况不对赶紧解释，“她今天来县里上班，也不知为啥半道上跑了，我和我爸过来找她回去，大家别误会别误会。”

        “他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他们！”苏甜凄凄婉婉地哭诉，“我还在上学，我没上班！”

        但周围的人还是露出了迟疑的表情，苏甜看在眼里，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不能赢得群众的信任，极有可能被苏家父子带走，她连忙挤出眼泪哭的更伤心：“你们别信他们，我一农村姑娘，要真来县里上班还能挣钱，多好的事儿，为啥要跑？”

        周围人一听这话在理，现在可是有不少人从农村进城找工作，尤其是年轻人，大伙儿顿时一面倒地相信苏甜，都虎视眈眈瞪着陈家父子。

        这时，人群中挤进来两个人高马大，身着去了肩章领章军服的退伍兵，一人一个擒拿钳住陈大山和陈建设的胳膊：“去公安局说清楚。”

        “同志，你们别听她瞎说，我们真不是人贩子，我们都是小林村的，”陈大山见两个人动真格的急了，“她是我外甥女，真是我外甥女，我们真是送她来县城打工的。”

        “你们胡说，我这么大的人了，真要来县里打工还用你们两个大男人送？我根本不认识你们。”苏甜生怕有人相信了俩人的话，“再说，你们要不是人贩子干嘛怕去公安局。”

        “是啊，不是人贩子干嘛不敢去公安局。”人们纷纷附和。

        “苏甜，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陈大山气得面红耳赤，“我可是你大舅，我妹妹从小把你养大，你说我是人贩子，说我要卖你，你有没有良心！”

        “我没乱说，我不认识你们，你们就是人贩子，你们压根不敢去公安局。”苏甜打定主意要拉两人去公安局，拼了命往两人头上扣屎盆子。

        “别吵了，”两个退伍兵分别压着陈大山和陈建设往外走，“是不是人贩子去了公安局再说——”

        “同志，我们真不是人贩子，她真是我外甥女，”陈大山心虚，毕竟他们是送苏甜去刘厂长家干不正经的事儿，那可是流氓罪，“甜甜别闹了，你赶紧说实话。”

        “爸，咱们去，咱们又不是人贩子怕啥，”陈建设世面见得多，比陈大山胆子大，他瞪着苏甜恶狠狠道，“苏甜，你可得想清楚，一会儿到了公安局真相大白，我看你怎么收场。”

        苏甜一点儿也不害怕，挺直了腰板说道：“去公安局，我跟你们去公安局，我要亲眼看着你们这俩个人贩子被警察抓起来。”

        二十分钟后，榆县公安局。

        两个退伍兵说明情况后已经离开，警察把陈大山和陈建设带去审讯室，一个女警给苏甜倒了杯热水，才给她做笔录。

        先例行询问姓名、年龄、地址等常规问题，才让苏甜叙述被拐的经过。

        “我要报案，红星皮革厂刘厂长杀人了！”苏甜并没有解释，而是直接说出她从刘厂长心声中得出的推断。

        女警吃了一惊，杀人案可不是小事儿，她不敢大意，非常慎重地问道：“你说什么？你要报案？杀人案？”

        “对，我要报案，”苏甜从始至终都表现出不符合年龄的冷静，她直视女警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红星皮革厂刘厂长杀人了。”

        “你等等，”女警见她目光清明，不卑不亢，又想到上个月红星皮革厂确实出过命案，不敢大意，连忙离开办公室去找刑警队。

        苏甜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内心有些忐忑，她怕自己对陈建设的心声有所误解，怕陈建设不承认，更担心查无实据。

        片刻，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刑警队队长沈毅端着冒着热气的搪瓷茶缸，胳膊下夹着记录本，跟在女警身后走进办公室。

        沈毅在门口看了眼苏甜，走到桌边放下茶缸，在苏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取下大檐帽放在右手边，打开记录本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苏甜暗暗打量他，二十五六，高大魁梧，古铜色的皮肤，不同于原主认知中时下最流行的分头，他剪了利落的寸头，国字脸，胡子刮得很干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像是能看透所有伪装和欺骗。

        “你说你是被拐来的？”沈毅合上记录本抬起头看向苏甜，目露精光。

        “啊？”苏甜以为他上来会问杀人案的事儿，没想到却不按常理出牌。

        沈毅过来前已经拿到了陈大山和陈建设的询问记录，刚刚看完，他见苏甜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突然拔高声音：“你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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