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又悲

赵松为了避免柳亦新上社会新闻，便招呼着围观群众散了，随即一个电话喊来了辖区公安局的人。

        监控室里，按流程调查取证，那三人对监控录像哑口无言，辩无可辩。

        来的那个小民警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三人，又十分殷勤的对柳亦新鞠躬道，“谢谢柳队长出手帮忙！”

        柳亦新更迷茫了，蹙起眉问道，“怎么回事？”

        “您不知道，这三个人原本就是一家子。男的在医院里当保安，女的就专挑男的值班的时候过来碰瓷。上次有个人被讹了一千呢！”

        柳亦新嘴角抽了抽，难以置信的说，“就靠那孩子？”

        “都是一个路数，上来就让孩子瞎摁电梯，然后就会引起不满，言语冲突就会变成肢体冲突，最后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花钱消灾。”小民警说道，“这娘俩可贼了，每次拿了钱跑的比兔子还快，合计起来都快小一万了吧。这次真的多亏了柳队长……”

        话音未落又要鞠躬，赵松连忙扶了他一把，不动声色的把人往旁边带，替柳亦新说，“为民服务嘛，应该的应该的，辖区市局都是一样的，不用这么客气。”边说边给柳亦新递了个眼色。

        柳哥，你快走，我替你善后！

        柳亦新心领神会，用未受伤的手拉起叶曙起身就走。

        两人一路来到前院，站在拐角无人处叶曙忽然盯着他的侧脸笑出了声，柳亦新停下脚步歪着头不解道，“你笑什么？”

        叶曙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弯下了腰，“敲诈勒索这种事也能被你碰上，你也太背了。”

        柳亦新被他的笑容所感染，不由自主也弯起嘴角，“他可能也没想到自己敲诈勒索居然误打误撞的遇到了搞刑侦的吧。”

        叶曙刚直起腰来，闻言又噗嗤一笑，“哈哈哈说得对，相比较来说，还是他们更背一些。”

        柳亦新真实的看见了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笑容出现在自己面前，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等到伸到叶曙耳旁时，两人皆是僵在原地。

        柳亦新：我在干什么？

        叶曙：他该不会是要摸我脸吧？

        柳亦新的大脑很快做出了回应，转而触碰到叶曙的发尖，捻在指尖揉了揉，憋出来一句，“头发挺长。”

        叶曙本来对于他想摸自己脸的猜测有那么一瞬间的不适应，等到他摸上了自己的头发时，他又生出了一丝落寞不甘的感觉。

        他没有刻意深思这感觉，而是依旧维持着脸上的笑说道，“等出院了就去剪。”

        柳亦新嗯了一声，放下手垂在身侧，“还没来得及问，你情况怎么样？”

        “唔，医生说恢复的还行，再有个三四天就能出院了。”

        柳亦新微微诧异，“你就住了一周多，可以吗？”

        叶曙上挑着眉毛，“其实这都算住时间长的了，本来没什么事，第二天就能出院。”随即开玩笑道，“可能你们局里跟医院打了招呼吧。你不知道医院里有多无聊……”

        柳亦新沉默下来，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怪异了起来，叶曙看他这神情以为自己一语中的，连忙解释，“我开玩笑的。”

        柳亦新还是注视着他不说话，叶曙心下一惊，以为是他们发现了什么对自己不利的线索，试探着开口，“你们……不会真的怀疑我吧？”

        他这回舍得开口了，“没有怀疑你。”

        叶曙暗中长舒一口气，接下来就听到了令人安心但又十分戳他良心的话语。

        “我跟他们说，你身体不好，多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我出钱。”柳亦新说，“等爆炸案结束了我再接你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直接砸进他心里，将他整个人弄的一塌糊涂。

        “委屈你多住一阵，现在把你接回去的话我没有时间照顾你。”

        他薄唇一开一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到最后只好垂下视线，轻轻拉过柳亦新受伤的那只手，动作轻缓的揉搓着他的手腕和掌心。

        柳亦新听他轻声嘟囔着，“你把谁当小孩呢？还要你照顾……”

        开的灿烂的夏花旁，俊俏挺拔的两人相对而立，脸上皆有笑意，实属为前院的风景又增添了一丝靓丽。

        “应该的。”

        谁叫我比你年长一岁。

        以前都是你护着我，也该我护着你了吧。

        叶曙纤长的手指触碰着他温热的掌心，力道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在刚刚的伤处安抚着，又试探着摁了摁他的手腕，抬起眼睑询问他，“手腕疼吗？”

        柳亦新被他注视的脸一红，有些局促的咳了一声，“没什么感觉。”

        叶曙捧起他的手仔细的看着他的掌心，五指根部有些磨出的茧子，手心因为刚刚遭受了撞击而变得红肿起来。

        叶曙发誓，不管是刚住院的时候还是现在，自己都不是故意要去跟他进行肢体接触。

        只要这个人在旁边，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就像十五六岁那会在一起打打闹闹，甚至会牵手拥抱一样。

        但他有一点想不明白。

        柳亦新少年的时候虽说也不爱说话，但整个人就似一摊秋水一般，软的一塌糊涂。自己当时瞧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家伙缩在那小小的一团，肯定是软软糯糯的，让人忍不住想圈到自己身边□□。

        可现在不一样了，当年的青涩少年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不知是职业使然还是时间流逝，那潭秋水像是被丢进了漫无边际的寒冬之中，活生生变成了一座移动的冰山。

        虽说他面对自己的时候还算好说话，可有些习惯好像隔了十几年后还深刻的刻在骨子里。

        看见他就想靠近。

        看见他被人欺负会着急。

        看见他受伤会心疼想要安慰他。

        有些事自从柳亦新出现之后，就已经不受叶曙控制了。

        可他却不知不识。

        甚至乐在其中。

        柳亦新则任由他牵着，微微抬首看着面前的人。

        比少年时显得更加清瘦了一些，面色苍白，但在外面暖阳之下柔和了不少，脸上专注凝视的神情十分令人浮想翩翩。

        柳亦新的目光直对着那双凤目，受伤的手微微蜷缩起来，将那游离在上的手掌握住，随即自然而然的牵起，“走吧，我们先回去。”

        牵着走了两步之后，叶曙红着脸将手抽出，柳亦新也没有多想，只伴在他身侧，缓步走着。

        叶曙心想：大哥，你还以为我们两个都十五岁吗？两个大老爷们牵手走奇不奇怪啊？

        进了电梯后摁了楼层，才后知后觉到拥挤，柳亦新护着他站在角落处，还不忘将他和电梯里的一个孩子隔开。

        叶曙看他这举动觉得有些好笑，但同时由于拥挤，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他甚至觉得柳亦新垂下的双手就在自己身侧。

        到了六层，又进来了一名医生，电梯厢里更加拥挤了，柳亦新担心挤到小朋友，便只好又往他面前贴近了些。

        叶曙感觉到他的手背蹭到了自己手指关节处。痒痒的，顺带着心里也微微发痒。

        而柳亦新还是如少年时一样，比自己稍矮了一些，他略垂下视线就能和他对视上。

        他心中燥热的感觉又多了几分，手指犹如条件反射一般动了动，又剐蹭了一下柳亦新的手背。

        触感真好。

        叶曙犹如偷腥的猫一般，别开目光逼着自己看向别处，同时支配着自己的手指，向着柳亦新那边移了移。

        他像是得了新玩具的顽童一般，不厌其烦的试了好几次，却没注意到柳亦新投来的略带诧异的目光。

        很快十五层便到了，叶曙仍有余味的跟在他身后走出电梯，心中是第一次没有对拥挤的电梯产生厌烦。

        两人回到病房，叶曙没话找话，实际上也带了一丝打探的意味，“你们查的怎么样了啊？”

        柳亦新将他的病历本拿在手上翻动着，“没什么进展，起码要先确定那些受害者的身份。”

        “是那些孩子吗？”

        “嗯。”

        叶曙左思右想，决定大发善心给他们提供些思路，“你们是怀疑他们都是被拐卖来的吗？”

        柳亦新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还是紧盯着手中的病历本。

        叶曙脸色不变，将病历本从他手中夺过，又放回原处，“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或许本身就是孤儿呢？”

        柳亦新不知道孙贤的真实面目，听闻有些诧异，“孤儿院的孩子们都有在籍登记，如果真的是孤儿，早就查明身份了。”

        叶曙冷笑道，“但假如被有心之人造假信息，将仍在世之人篡改为已逝世呢？”

        “理论存在，但实施起来太难了。”柳亦新蹙着眉摇摇头，“这需要相当大的一张关系网。”

        叶曙在心中啐了孙贤一口，愤恨的骂了一句狗东西，耐心的同柳亦新说道，“可如果你去查我的名字或是户籍，你就会发现我的户口早就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注销了。”

        柳亦新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一时惊叹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曙则是好奇的打量着他，“你……没想过查一下我的信息吗？”

        柳亦新自知理亏，只好说道，“我以为你被领养走了，怕侵犯你个人隐私，没敢钻这个空子。”

        叶曙一时语塞，不知不觉有些难过，可又不知从何开口。

        指责他这些年来都没来找过自己吗？

        可是来了又有什么用，两人一起在柏樾那受苦吗？

        他不后悔自己当时冒着危险将柳亦新骗出去。

        但他却十分恐惧柳亦新出去后会把自己忘了。

        他看着柳亦新，他有了新的名字，新的朋友，新的生活。他开始担心，这个唯一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人，还会像少年时一样，心甘情愿的做他的附属品吗？

        在知晓一切后，还会一如既往的原谅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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