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王蓉和阿扎

这不是个小数目，当时我们城里农村都在念叨一个词“万元户。”

可能听过这个词的人应该现在至少都成家生子了。

当时，一个家庭，一个月大概也就一百两百块的月收入。

女人口里的数字，其实在许多人眼里，是极为高昂的。

听到女人开口，我愣了愣。

“谢谢你”

这样无意义的问询，当天已经发生了很多次，女人有些麻木的说出谢谢两字，就低下头重新看着那个浑身青紫，呼吸极为急促的婴儿。

我不是傻子，我身上不会带那么多现金，但是我包里有张存折。铺子里明面上能用的钱都在上头。大概五万块钱。

一般是我爷他们出门的活动资金。买装备啥用的。

我心里纠结了很久，接下来昂普的旅途是啥样，我心里半点谱都没有，手里除了这张存折，啥都没有。

如果真让我遇上了，那个大官的墓，我的装备啥的，都得靠我存折里头的钱来买。

“你在哪下车？”

我决定给老天爷一个机会，如果这女人和我下车是同一个地方，那我这一万三，就是老天爷让我出的。

如果不是，那我就当没遇到这事，出门在外，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我这人模样不算好看，左脸上还有一道小时候淘气被树枝划伤的伤口，在火车上昏暗的灯光下，可能不算是什么好模样。

那女人眼里明显的露出惊慌和不相信的神色，手里护着婴儿，尽量往远离我的方向靠了靠。

“昂普。”

女人的声音跟蚊子叫似的，我竖起耳朵才听清。

“老天爷的意思。”

我在卧铺上从包里拿出存折摸了摸。

肉疼的很。不过我爷老念叨咱们得钱来得本来就不咋干净，能花在干净地方就多花点，当给自己攒点阴德。

我特娘的是真爱钱这玩意，一万三这个数目的钱，让我一晚上没咋合眼。

第二天中午左右，当火车上响起到站昂普的广播声的时候。

我悄悄混在人群里头，吊在那女人身后。

一直出了火车站，我记得火车站外头是个特大的广场。

当时正中心甚至还有个喷泉。广场上站满了拉客的黑车司机。

那女人就抱着娃娃，站在原地，本来就不高的单薄身躯微微发抖。无助的模样让人心疼的很。

“想让娃娃活就跟着我。”

我拍了拍女人肩膀。

女人听完我的话，先是惊慌失措，许久之后，仿佛下定某种决心一样，追上我的脚步。

“我不做那个的。”

女人声音有些颤抖，像是纠结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开口。

我愣神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女人嘴里的话是啥意思。

我是真有些哭笑不得，摸了摸左脸的伤疤，本来想开口解释点啥。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了。

好在银行和火车站隔得不远，过两个街道就到了。

我让女人在外头等着。自己一个人到柜台取钱。

当我说出全取出来的时候，柜台那个小姑娘眼神都不对了。

当时取五万块钱，不是一个柜台说取就取的，我看着那姑娘跑进一个小房间。看模样应该是去请示核实了。

过了很久，那姑娘才拿着一摞钱出来。

我在柜台小心的数了一遍，确定数目对上了。才数了一万三放在手里。剩下的钱，用包里衣服裹紧，小心放进包里最底层。

我记得把钱放到那女人手上的时候，她那个吃惊的模样。

滚滚人  流里头唰得一下就抱着孩子跪在地上。

拦不住的对我磕头。

我要去扶，被女人一手推了个踉跄，不知道那小小的身躯里头哪里生出来这么大的力气。

那时候我才知道，那女人叫“王蓉。”

我永远记得，王蓉满脸鼻涕眼泪握着我手，哭着大声喊着之后一定会把钱还给我的。

看着那个青紫色弯成“c”字的娃娃，我叫住了准备离开的王蓉，从背包里头摸出两张一百。

“给孩子的。”

这句话的杀伤力直接把王蓉嘴里的推辞给弄没了。

当时我其实真就只是觉得能用点钱救个娃娃咋说都值了。并没意识到这个善举再后来能帮我个大忙。

看着远远离开的王蓉，我也收拾了一下情绪。开始思考包里那件唐绢到底是来自昂普哪个地方。

（因为很多事不好说，所以昂普是个同声名。）

云南的天气让我头疼的很，浑身像是被蒸汽包裹着，不一会功夫，胸前的衣服就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

腿上留下的汗顺着伤口流到里头，不断的传来刺痛。

把我折磨的要死。

当时卖唐绢的那人，除了昂普这个地名，具体的位置，我并不知道。

到了昂普我才知道，这地方是个少数民族的大杂烩地区。

像我这样的汉人反而少。我反而成了异类。

“旅游的吗？老板”

当时正苦恼接下来的行动的时候，一个头戴着三彩头巾的小伙子，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小心的在我身边开口。

我当时正六神无主的时候，听到他开口，想了想，这时候有个本地人，也不错。至少比当无头苍蝇好。

“老板，我叫阿扎，你叫什么？”

阿扎是个很热情的小伙子，想接过我背上的包被我阻止之后也不见尴尬，很高兴的向我开口。

“李波。”

出门在外我总不能真把自己名字说出来，于是随口编了一个名字。

一番讨价还价下，以一天七块的价格聊好了，让阿扎带着我在昂普逛逛。

阿扎有辆特破的摩托车，我记得那破摩托应该是避震管坏了还是咋。

骑上去之后，就跟个大号按摩仪似的，震得我脑子都是麻的。

但是阿扎却没有半点不舒服。

一边大笑一边拧着油门。

也许是接了我这个大单的缘故，阿扎的心情很好。

唱着我听不懂的歌声。

把我这段时间内心的苦闷也驱散了一些。

第一站的目的地，是他们自己族人的寨子。

我记得坐摩托得坐了大半个小时。

从马路开到柏油路，再开到泥路，后来干脆就是不能说是路的羊肠小道。

一座被深山覆盖大半的小小村落，从密密麻麻的树里头探出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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