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天

做完笔录从警局出来后，天色已经暗了大半。

        陈曦将自己的小包举过头顶，扭了扭脖子，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我还是有生之年第一次进警局呢。”

        顾未搭腔：“我也是第一次来警局。”

        天色渐暗，路边的路灯也一盏一盏的亮起。刚刚事发突然，顾未见义勇为后又被急匆匆的拉到警局做笔录，匆匆忙忙的几眼只知道顾未身上沾了几处血迹，路灯下陈曦这才看全顾未此刻身上的狼狈。

        脸颊上还残留着纸巾没有擦净的血痕，白色的衬衫褶皱不堪，袖口处血迹斑斑，腹部处更是有一大滩血迹。陈曦见此慌乱的抓住顾未的手：“顾未刚刚你有没有受伤。”她紧张的拽着他的衣袖，试图通过上面的血迹找到他身上的伤口。

        “你倒是说话啊，你到底有没有事。”她神色慌乱，忽略了男人眼中温柔的笑意。

        顾未展臂顺势将她搂在怀里，低头在她耳侧说道：“我没事，别担心。”

        陈曦松了口：“还好你没事”，她回抱住男人劲瘦的腰。

        派出所的门口，浑身是血的男子抱着娇美纤细的女子，路灯将二人的影子拉长，他们像连体婴一般严丝合缝的抱在一起。

        良久，陈曦忍受不住路人频频的注目。她在顾未的怀里动了动身子，小声的说道：“顾未，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虽然她很享受他怀里的温度，但是他们俩现在形象都不太好在警局门口搂搂抱抱会不会影响市容。陈曦心里暗暗的想着，沉寂许久的肚子像是一瞬间被按了开关键，咕噜咕噜开始叫。

        陈曦在顾未怀里羞红了脸，暗自希望顾未没有听到。她小心翼翼的移动着身子，顾未的手又锢的太紧。

        “顾未，顾未别抱了。”话音刚落，肚子又传来一阵响声。

        陈曦的耳畔同时又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一点一点笑声逐渐扩大，肩膀耸动。

        陈曦气极一拳落在顾未的肩膀上：“快松开我，你个臭流氓。你都臭死了。”她从顾未的怀里挣脱，嘴里凶巴巴的面上的红云反倒染上了耳根。

        “别生气，忘记你饿了好久了，我们去吃饭吧。”

        陈曦看看了顾未，又看看了自己。抱了许久，自己的身上也染上了血迹，她们两个人这样去吃饭会不会被老板撵出来。

        陈曦局促的看着电梯间不断变换的数字，顾未宽厚的背脊就在她的面前。刚刚怎么就头脑发热答应陪他回家，难道他想用美男计。陈曦脑补道，眼神在顾未宽阔挺拔的背脊上游移。

        叮咚，门开了。

        陈曦第二次站在这个大门口，红色的木质大门，那天她误打误撞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顾未站在门口熟着密码，输到一半，他停下来，走到陈曦身侧，拉起她的手。陈曦的手指按在大门的锁上，滴滴几声过后，门开了。

        陈曦怔怔的看着顾未。

        他放下她纤细白嫩的手，拍了拍她的小脑瓜，从呆若木鸡的陈曦手里接走了她拎了一天的手提包，顺势放在客厅的灰色沙发上。

        “这样以后你可以随时进来。”顾未附身从门口的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粉粉嫩嫩，上面还有陈曦当时最喜欢的大头猫。

        一股涩意没由来的涌入鼻腔，陈曦不自主的吸了下鼻子。

        “要不要先洗个澡，浴室在左边。”顾未递给陈曦一条新的毛巾，一样的粉色，还是那只大头猫。

        泪意渐涌，鼻腔酸涩。陈曦哽咽：“什么时候准备的？”

        “上次你生病时？”

        “不是。”

        “那是什么时候。”

        顾未不说话。陈曦继续问道：“舞会那次。”

        “我爸爸做手术的时候？”

        顾未摇头：“从这房子装修结束之后。”

        “那时候准备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还是你留给别人。”

        “陈曦，别这样，你知道的，我就你一个。我也是人，我也会想你。”

        顾未哽住，喉结上下滚动。去超市买毛巾，会不由自主的先去拿她喜欢的大头猫，过节为亲戚家的小孩买零食，最后都会在付账的时候带上两包她喜欢的芥末味薯片，也许下一秒她就会出现在他面前，抿嘴甜笑的对他说顾未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那时候他是怎么想的，陈氏的股市恢复了平稳，落叶归根，过年她总要回家的。除夕夜南山别墅的灯永远暗着，顾未就开着车等了五个除夕夜，他甚至做好了等到第六个打算，没想到第六年还没过到一半，她就回来了。

        顾未思绪万千，五年前的离别为他的心上添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五年漫长空洞的等待为伤口结了痂，辗转难眠的思念化带刺的藤蔓，在顾未每个梦境中，刺入伤口的边缘。

        上千人的医学研讨会都面不改色的顾大医生，面对泪湿满面的陈曦手忙脚乱的像个孩子。

        他想擦去陈曦的眼泪，可偏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落个不停。

        泪意如潮水般涌上眼眶，陈曦仰头想要止住泪水，却一颗一颗的顺着眼尾流下，她的泪珠滚落到哪，顾未的手指就轻抚到哪。她在哭什么呢，她用尽全力第一个爱的男人，终于爱上了她。他单单的一句想你，陈曦便觉得之前的五年都不算什么。

        我用尽全力的爱你，不奢求你如我一般，单是明目张胆的点点偏爱都叫我欣喜不已，顾未你为何说的这么迟。

        她一头撞进顾未的怀抱，头紧紧的埋在他的胸膛，顾未只看得见她柔软的发顶。

        “曦曦，我的衣服很脏啊。”

        陈曦摆着头：“不脏，我就要抱。”

        顾未觉得好笑，有心想要逗她：“之前还是你在警局门口嫌弃我脏。”

        怀里的人儿没动，胸口传来她闷闷的声音：“那时候不算。”

        顾未温柔的拍了拍眼前这颗柔顺的小脑袋瓜，声音含笑：“快点洗澡。”

        陈曦抱着浴巾一步三回头的走进了浴室。

        灰色的沙发下露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喵，喵。”

        顾未已经在卧室里换好了一身干净的常服，米白色的连帽卫衣，灰色的运动裤，像是一个放假回家的少年。

        顾未抱起和陈曦包链作对的白色棉花团，“咚咚，不要抓妈妈的包。”

        白色的棉花团不满的伸着小手小脚想要挣脱顾未的怀抱，不停的喵喵抗议。

        “咚咚，这样可不乖。”

        “顾未。”陈曦喊着顾未的名字。“你们家有可以换洗的衣服吗？”

        “等我一下，我这就下楼买。”

        “不用的，你的衣服也可以的。”浴室里陈曦裹着粉红色的浴巾，声音越来越小，脸色也越来越红。

        “什么？”顾未忙着将在自己脚下撒泼打滚的咚咚送到二楼，没听清陈曦后面的话。

        陈曦咬着下唇，面色绯红：“我是说我穿你的就可以，不用，不用特意去买的。”

        最后的最后，陈曦还是穿上了顾未在楼下超市新买的大头猫睡衣。

        陈曦大镜子前看着自己满满一身的大头猫印花，无奈的看向厨房忙碌的顾未说道：“你去买的时候没人问你是不是给小孩子买的。”

        顾未洗着菜回答道：“当然有。”

        “陈小姐你要是再高一点就穿不上大头猫了。”

        陈曦拖着大头猫拖鞋，从背后环抱住在厨房忙碌的顾未，小巧的鼻子在他的背上摩挲。

        “曦曦，别闹。”

        “我没闹，我在陪你一起做饭。”

        “要是饿了先点点外卖。”

        “嗯，好吧，那我先少点些，你也少做一些，辛苦了一天。”

        顾未含笑：“好。”

        顾未把菜端上桌，陈曦的外卖也到了。

        陈曦兴冲冲的抱着她的“外卖”上了桌。

        顾未皱眉：“这就是你的外卖？”

        “对呀。”陈曦很自觉的从橱柜里拿出醒酒器和高脚杯，酒水顺着透明的器皿流到底部，借着醒酒器在空中饶了一个有一个圈。

        “我上次就看到你家有这个了，想来你也不怎么喝，吃饭不喝酒，快乐少一半。”

        顾未用筷子另一头轻轻敲着陈曦的小脑袋：“你从哪里听说的。”

        “嘿嘿。”陈曦扬起脖子，“和洋人呗。”

        顾未做的都是家常菜，陈曦却吃的极为尽兴，就刚喝到一半，她便已经醉醺醺的。

        她撑着脑袋醉醺醺的看着顾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她的眼睛圆圆的，双眼皮的褶皱很深，睫毛乖顺浓密，眼角下的泪痣又为这双纯真可爱的眼睛填了几分风韵。

        顾未看她醉了打算抱她上楼休息。

        陈曦被顾未横抱在怀里，闭上眼四周全是他的味道，她痴痴的傻笑，漂亮的眸子里亮晶晶的。

        顾未也被她感染得弯起唇角：“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陈曦痴痴的笑着，柔软的唇附上了他带着些许胡茬的下颌,“在想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只有在梦了才能见到你。”

        她的话语透露出淡淡的悲伤，顾未心神大动：“不是梦，曦曦，我一直在你身边的。”

        “一直在我身边？”

        陈曦醉了，顾未的嗓音此刻像是在哄睡一个孩子，轻柔的不像话。“对呀，我知道你在美国很努力的读书，知道你为了转到艺术系付出了多少努力，还知道你第一幅获奖的作品是什么。”

        “是什么？”

        “jeunesse”青春，青年，我少时的爱慕。

        “哇，你好厉害，你知道的好多。”她醉透了，眼睛里似是盛满了星光，：“所以你也想我了是吗，不然你怎么会入我的梦呢。”她抱着顾未的脖子逼着顾未承认这是场梦。

        顾未哭笑不得，夜色如水，一室旖旎。

        寂静的夜，短短的几声猫叫，打断了情人们的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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