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天

恶魔带着艾兰来到附近村落的市集。

        高高的礼帽遮住了恶魔头上的尖角，黑夜里微红的双眼，此刻如同两颗水洗的黑曜石一般，一件不透光的黑色斗篷披在他的肩上，艾兰今天则换上了恶魔新为她买的衣服，一件丝制的白裙，裙摆处有白色羽毛的点缀。他好像尤爱看她穿白裙，艾兰不懂，恶魔不是更偏爱黑色。

        马车在城堡门口等候，马儿时而蹬蹬后腿，安安静静的吃草。艾兰第一次坐马车，裙摆过长不便上车，恶魔俯身将艾兰抱入车厢，随后翻身上马启程，雨夜中肃杀阴暗的城堡，离他们越来越远，渐渐地变成了远处的黑点。

        市集中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艾兰第一次来到市集，她四下的看着，瞧着。

        街道的拐角一群矮人似乎在和巨人吵架，他们一个又一个蹦跳着叠在彼此的肩膀上，五六个人叠成了同巨人一般高的人梯，头顶上的矮人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似是这群里最能言善道的。天空中成群结队的鸽子红嘴叼信从墨绿色的钟楼里飞出。

        她扬起头视线追随着天上的白鸽，或许她脚下的是世界的另一边，另一块广袤无垠的大地。

        “在这里等我。”恶魔没等她的回复，只身走了。

        恶魔用一块红宝石和书店的红胡子大叔换了一本破旧的古书，又在街角用一瓶清洁药水从矮人手里换了一串精致漂亮的手链。

        “艾兰？”

        艾兰正兴致勃勃的听着教堂前修女讲故事，恶魔站在她身侧不经意间将手链扣在了她白皙的手腕上

        “这是什么？”圆润的珠子在阳光下光滑剔透，手链的结处系着羽毛，灰白色层层叠叠。

        “手链。”

        “走吧。”

        远处一辆无人的马车，马儿发狂似向前奔跑，人群被冲散。恶魔抓住艾兰的手腕，黑色的斗篷被风吹起一角，黑色的双眸看向远方。

        卖菜的跛脚老妇认命的闭眼，马儿的嘶鸣越来越近，她苍老的脸上留下泪水。

        黑影闪过，只一瞬又回到了艾兰的身边，发狂的马车停下，老妇哆嗦着睁开双眼，想象中疼痛并没有降临。

        恶魔的礼帽掉在了道路的中央，人群中头上的尖角扎眼。

        “是他！”

        “古堡里住的那只恶魔。”

        “他下山了，怎么办我们会被杀掉吗？”

        “呜呜呜，怎么办爸爸我还不想死。”幼童被父亲抱在怀里。双手搂在父亲的脖子上呜呜的哭着。他看向恶魔的方向，艾兰站在恶魔身后，指了指恶魔，在他身后翻着白眼吐出舌头。

        幼童哭的更凶了。

        艾兰笑着揪起恶魔的一侧衣角，俯在他耳边轻声的说：“恶魔先生，您的名声可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他没做声，欲抓着艾兰的手腕离开。

        老妇人拾起脚边的帽子：“您刚刚救了我是吗？”

        “我记得您的眼睛，刚刚就是您救的我。”

        她颤颤巍巍的伏跪在地上：“今日您就是我的神明。”

        s市的天气就好像女人的脸色，说变就变。昨日还晴空万里，今日就变得阴沉沉的，空气中闷闷热热，让人感觉连头发都是黏黏的。

        陈曦穿着浅粉色的针织短袖，新做的粉红色美甲勾起一缕浅栗色发丝，发丝在指间一圈一圈的缠绕，手肘倚在车窗上，看着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们。

        “刘叔，不用停在门口，停在前一个街口。”

        “小姐不是第一次来，为什么不停到公司。”

        陈曦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今天第一天跟专访，想低调一点。”

        车子停靠在前一个街角。“小姐今晚也要在这里接您吗？”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好的。”

        陈曦懒懒散散的走上电梯，如果可以不用来公司开会该有多好，如果能天天窝在家里画画该有多好。今天是第一次美术部合作专访，也是冯擎宇入职以后第一个大项目，虽然美术部仅仅负责后期一个版块，冯编还是要求大家都到，顺便熟悉流程。

        杜安玉已经提前来到小会议室占好了位置，陈曦坐到她身边，杜安玉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巧克力献宝似得塞在陈曦手里。

        “小玉，这是？”

        小玉垂下头，脸偏向另外一边，她搓了搓手：“这还不明显吗，是他昨天送给我的。”

        “他，哪个他？”

        “曦曦你好坏！”

        陈曦恍然大悟，激动兴奋的说道；“你们两个成了？”

        “也不算，不过他约了我后天晚上去看电影。”

        “太好了小玉！恭喜你!”

        陆陆续续又有两位进到会议室中，怕打扰到别人，陈曦和小玉只好按捺住兴奋的心情窃窃私语。

        冯擎宇推门而入，站在门口，一如既往的西装领带；“好了，大家来的差不多了。”

        “邀请的嘉宾也已经到了，那咱们就走吧。”

        冯编带头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门口，进门之前，冯编嘱咐道：“我们只负责悄悄站在后面观摩就好了，记住要保持安静，不要打扰采访。”

        “好的，冯编。”杜安玉中气十足的说道。

        冯编无奈的扶额：“一会小玉你站在我身边吧，其他人自己找位置。”

        一群人顺着墙角溜了进去，房间内很静，依稀能听清女主持人温柔的声音。陈曦悄悄溜到灯光师身后的角落了，谁也注意不到的角落，方便她偷懒，灯光师狐疑的看向她，陈曦笑着指了指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

        “据我们所了解到庄严先生是最近才新上任的华宇。”

        “没错，前一阵子一直在国外留学，最近才刚刚回国。”

        “那对您来说，在国外留学生活中您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呢？”

        时间就在女主持人和庄严之间一问一答中流逝。

        访谈的最后女主持人笑着面对镜头说道：“现在替广大女性朋友问一个私人问题，庄严先生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庄严笑着，他双手交叠的放在腿上，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他停顿了几秒说道：“女朋友倒是没有，追求的对象倒是有一个。”

        女主持人起了兴致：“庄严先生这样的条件还需要追人？”

        庄严笑道，温润的笑意又爬上了他的面容：“当然，我前几天才有约她喝下午茶的机会。”

        “祝庄严先生早日抱得美人归。”

        “借您吉言。”

        “今天的访谈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庄严先生的到来。”

        女主持人与庄严握手，四周响起了掌声。很明显如此成功专访，为杂志社博得了一个开门红。

        外面闷闷热热，屋子里为了专访特意开了温度适宜的空调，陈曦自己窝在角落里给顾未发了条几点来接自己的微信，即使专访的对象是他从小就认识的庄严，女主持的谈话也非常的有趣，漫长的专访还是让她变得昏昏欲睡。

        昏昏沉沉的陈曦被吵醒，响起的掌声让她想到了顾未救人的那一天。

        她还未睡醒就横冲直撞的向光源方向走去，砰的一声她的头撞倒了灯光师手里的灯。

        灯光师大概也是没有料到，全阵以待的第一次专访竟然有人敢公然梦游，还撞坏了他心爱的最大号的宝贝灯。

        他怒不可遏，甚至连嘴角的小胡子都翘了起来，一只手抓住陈曦的手臂，另一只手翘起兰花指指向远处：“我早就猜出来了你这个浑水摸鱼的编外人员，别以为有了一个工作牌就能骗得了我。我这双眼睛看透太多了，你别想跑，陪我的灯！”

        陈曦揉着自己的额角，可怜巴巴的对气急败坏的灯光师说：“您放心我一会就给我爸打电话，我让他送您一个最新款的补光灯。”

        听完陈曦的话灯光师更气了：“你赔你赔的起，我这个补光灯可是陈氏出的限量款，买都买不到。最新款你一年的工资都买不起，还找你爸，你爸是董事长啊！”

        陈曦小声嘀咕：“我爸真的是董事长啊。”

        角落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庄严回头看去，就见穿着粉色小衫的姑娘被凶巴巴的灯光师兴师问罪的场面。可怜巴巴的眼神中还带着些不自知的俏皮，像极了她小学时不小心弄坏了男同学的自动铅笔，被人追着逼问的模样。

        冯擎宇正要替陈曦解围，庄严先他一步：“多少钱，我赔给你，我总赔得起吧。”

        “小张，清算一下这个灯多少钱，报给财务部。”

        “好的，庄总。”

        庄严拉着陈曦的胳膊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出了访谈室。

        休息室里，庄严接了杯温水递到了陈曦面前。

        陈曦忙着打字，抬头结果庄严递来的纸杯：“谢谢。”

        “在忙什么？”

        “在给我男朋友发消息，一会我去他医院检查一下，你应该知道他吧。”

        “嗯，我知道，前几天见过一面。不用去人民医院了，我叫了家庭医生来。”

        弄坏别人自动铅笔哭着跑来高年级找庄严哥哥的小姑娘，如今已经不再需要他了，她有了更重要的人。庄严的手微微用力攥紧了自己手里的纸杯，纸杯上出现了层层褶皱。

        “啊，家庭医生那他要赶多远的路呀，也太麻烦他了。”

        庄严掀开陈曦额上的刘海：：“一点也不麻烦，我是付了他工资的，头还痛不痛了。”

        陈曦摇头：“不痛了。”

        “刚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就是访谈内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我就听了个开头就睡着了，再睁眼就把灯给撞坏了。”

        她没听到，她什么也没听到，庄严暗喜，他温柔摸着陈曦的头发。

        陈曦想也没想的躲开了庄严的第二下抚摸:“庄严哥哥，我没那么脆弱。”

        庄严的手停在半空中，他面色微僵，随即温和的说道：“没关系，坏了就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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