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番外一

杨娇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前面有几个比她大不少的哥哥，她算是父亲老来得女，可自小并没有掌上明珠的待遇。父母经商奔波，哥哥也随父母去打拼，杨娇便被放到祖父祖母家生活。

        杨家世代出的是读书人，偏偏到杨娇父亲那代偏要去下海经商，所幸她父亲眼光独到，打拼不久就积攒下不小的家业，可她祖父母并没有领他的情，他们觉得无奸不商，商人都是一身铜臭味。

        杨家自诩是书香世家，却带着封建家庭的古板。他们让杨娇习字绘画，有大家闺秀的做派。可杨娇偏偏继承了她父亲的性子，她不爱读诗书，她喜欢世俗的热闹，她想学英文，她喜欢时尚漂亮的卷发，不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想每日读之乎者也。

        杨娇是聪明的，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向父母和兄长暗示却没得到回应后，她学会了在祖父母面前装乖示弱。

        在祖父母面前她是承欢膝下的乖巧孙女，保质保量的完成他们布置的功课。渐渐的，她的自由得到扩大，她偷偷藏了自己院子偏门的钥匙，她可以接触到外面的世界。

        又一次在祖父祖母都午睡后，杨娇偷偷地打开了偏门，再一次来到外面的世界。杨娇每次走的路都不一样，但她头脑很清醒，每次都可以记得回去的路，几次下来，她已经把这附近摸得差不多了。

        “想学英文？”对面少年穿着跑堂的白色汗衫，白色的毛巾搭在肩上，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看着她。

        “关你什么事。”杨娇见他不似好人，自己又是偷跑出来的，紧忙合上书，恨不得快走。

        “哎，你别走。”少年温热的手掌还带着汗水，拉住杨娇细嫩的手腕，手腕上的银镯，落在陈瑾言手上，女孩穿着浅绿色的旗袍，脸颊带着薄红，娉婷袅娜的站在他面前，像一只含苞待放的荷花。

        “你借我些钱，我教你英文。”

        “借钱，哪有人随意借钱，你说什么话。”杨娇想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中抽出来，奈何少年握的太紧。

        “我真的会，你听口音也知道我不是这的人，我是被骗的，你把我向老板赎出来。”他俯身到她耳边，纯正的英音伴着少年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完全不同于江南这边的吴侬软语。

        杨娇像是被迷了心智般说到：“要多少钱，我没多少的。”

        少年的桃花眼一挑，“你手上这个银镯子就够了。”

        北方陈家从商多年，饶是陈瑾言家这个偏房偏支见过的好东西也数不胜数。眼前少手上的银镯虽不如金子珠宝值钱，但胜在做工精巧。再看她身上的碧色旗袍，材质轻薄，摸起来手感极佳，一看就不是这边的普通人家。

        杨娇手上的银镯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父母虽将她寄养在祖父这边，吃穿用度一律给她安排的是最好的，这种镯子她若是说喜欢，她大哥过几天就会给她送来一匣子。

        杨娇纵使经常偷偷出门，看她的穿着打扮，别人也知她是杨家养在祖父身边的小女儿，大家对她也都是温声细语，并且心照不宣的没有告诉杨家那个怪脾气的老头，被陈瑾言这么唐突的对待还是第一次，饶是她聪慧过人，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他口中的英文不是作假，他本人也与这小破店格格不入，少年若真是遇难倒也说得过去，这银镯于她也不是稀罕物件，便当做件善事了。

        少女脸颊的红晕更深，她低着头说了声，“好。”便把手腕上的银镯褪下来递给了陈瑾言。

        陈瑾言留洋归来，坐船途径此处，不想在码头被人偷光了钱财，只剩下一皮箱子书。本想着打些零工维持生计再与家人联系，没想到去的第一家就遇见了黑心的店家，欺负他听不懂当地方言，净想把他当成免费的劳动力。本想着徐徐图之，慢慢与家人联络，今日见眼前少女穿着不俗，本想试一试，没想到面前的少女竟真的不设防般把银镯给了他。

        陈瑾言握着银镯深深的看了眼前的少女一眼，“你且等我片刻，我与店家说完，就随姑娘走。”

        “不用不用。”杨娇红着脸摆手，“本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你拿去应急吧，也别来找我了。”说罢，便一溜烟的跑走了。

        陈瑾言看着碧色的身影快步消失在眼前，手中握紧了银镯。

        多年以后的结婚纪念日，陈瑾言拿出当年这枚银镯，向女儿打趣道，多亏你妈妈美人就英雄才有的你，这枚镯子也算陈曦半个救命恩人，所以你爸我不惜用金镯去找那老板换银镯。

        日子便这么一天天的过着，杨娇自那以后便再没有偷偷跑出去过，不是在屋里习字就是陪祖母种花喝茶，但她有时还是会想起书店里的那个少年，被他攥住的手腕还会隐隐发烫。

        连温婉柔顺的祖母都与祖父说是不是平时太过拘这她了，这次她生辰叫老大回来给她好好贺一贺。

        杨娇这次的生日办的很大，父母兄长都回来陪在身边，还有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那日书店的跑堂少年此刻跟在她最有文气的二哥身边，他今日一身黑色西装净将她二哥称的如俗人一般。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这是我为娇娇特意请来的英文老师，陈瑾言，s市陈家的小少爷，今年刚刚留洋回国。”

        “北边的陈家？”

        陈瑾言答道：“我家只是小偏支而已，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杨娇的生日宴盛大而隆重，宴席之中，小寿星又偷偷跑到院子里透气。

        这是少年清越的嗓音在月色中响起：“姑娘这是又偷偷跑出来了？”杨娇回头，陈瑾言的那双桃花眼正含笑的看着杨娇。

        “你怎的追到这里来了？”

        “我那日便说过，要教姑娘的，拿了你的东西怎么能食言。我与你二哥早些年前便认识，我脱困后又遇见了他，恰好听说他小妹想要个英文老师，便毛遂自荐了。”

        “那万一她小妹不是我呢？你岂不是找错人了。”杨娇今日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留在身前，一席浅粉色的旗袍穿在身上勾勒出初现的少女身形。

        陈瑾言向前望去，院门前是一条长长的长廊，长廊两侧种着一池的荷花，微风吹过在水面上荡起层层的涟漪，菡萏的花苞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风中带着淡淡的荷花的香气，与那日他在书店闻到的一模一样。

        陈瑾言便在陈家小住下来，白日他教杨娇一两个小时的英文。黄昏时分便与杨娇在荷花池边交谈起来，陈家经商走南闯北，陈瑾言亦是见多识广。

        有陈瑾言这个靠谱的后生在，祖父祖母对杨娇的管束也越加放松。陈瑾言堂而皇之的带着杨娇走出那道院门，又他在身边，杨娇可以不限于院子周围的街道。

        她的第一件小洋裙是陈瑾言送给她的，又带着她将两条乌黑亮丽的大辫子烫成了时髦的卷发，尽管祖父祖母震怒，但是有他在杨娇似乎什么也不怕。

        少男少女的感情便在这一日一日中生根发芽。

        一日的英文课上，陈瑾言对着池中的荷花发呆，杨娇叫了他几次也不见他回神。

        “娇娇，我要归家了，回到北边去了。”

        杨娇怔怔的看着他，也对她早知他早晚是要回去的，陈家尽管是偏支也不会允许儿子离家这么久。

        “哪日要走？”

        话还没说完，陈瑾言便握住了她的手，平日总是含笑看着她的桃花眼眼神里带着不安：“娇娇，你可愿意等我，等我回去后，我便让我们家与你父母谈论婚事。”

        “如果你不想离开南城，我就说服父母让他们同意让我来这边发展，我还有个大哥我不用继承家业。”

        杨娇用另一只手回握住他，“我愿意的，我也愿意去北边。”她自幼和父母兄长分开，自己又不如叔伯家堂弟妹讨祖父欢心，她在这边也是无牵无挂。

        次月陈瑾言告别杨家长辈北上归家，半年之后陈家便向杨父提出商讨儿女的婚事。

        杨父震怒，坚决不同意女儿远嫁。

        杨娇红着眼圈与杨父说：“自己这么多年暗示您把我接走您都视而不见，我不怕辛苦，我只想在您和母亲身边，好不容易有个真心疼爱女儿的人，您还要强行拆散我们。”

        陈瑾言特意带着陈父陈母来到南城，陈母见到杨娇极是满意，把祖传的玉镯交给杨娇。

        陈父更是笑呵呵的对杨父说，当年陈瑾言骗走了杨娇一个银镯，如今他们用陈家祖传给儿媳妇的玉镯赔给他，老杨啊，你们这稳赚不赔。

        “呸，把我如花似玉的女儿骗走了。”终于在陈瑾言的软磨硬泡下如果不算他对岳父和每个大舅子发下的毒誓的话，他俩的订婚也算是顺顺利利。

        陈瑾言开始了不停的南北奔波，他在南城也置办了不少产业都写在了杨娇名下，美其名曰让杨娇先像祖母学着管家，杨家祖母每次看陈瑾言都笑的合不拢嘴。

        终于在陈瑾言二十七岁，杨娇二十四岁那年，陈瑾言终于抱得美人归。

        结两姓之好，缔白首之约，钟爱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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