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逃出山沟沟

　　        翠花从床上坐起，靠在石头墙上，抬眼看看用废弃的亚克力做成的天花板，她偶尔想过，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怎么还会有这么高级的亚克力天花板，此刻，这个问题又在她脑子里闪现，不过，只是刹那间的事情。

　　    刚才的梦又在她的脑子里出现，那么逼真，梦中有个老妇人不停地呼唤自己，管自己叫“朵朵”，还有个似乎熟悉又叫不出名来的年轻男子也管自己叫“朵朵”，最奇怪的是有两个小孩子居然管她叫“妈妈”。

　　    复忆至此，翠花情不自禁地翻开自己的上衣，看到腹部的妊振纹，她知道只有生活孩子的女子才有那样的纹路，可是，阿牛明明告诉自己，他们没有孩子的，怎么会有这种纹路呢？

　　    “睡醒了？”不知何时进来的阿牛，看在仍在痴痴作想的翠花问道。

　　    “嗯，刚才做了个奇怪的梦，我怎么梦见有人喊我名字，不管我叫翠花，却管我叫朵朵呢。”欧阳朵朵没有说梦中孩子追逐自己，管自己叫妈妈的事情。

　　    “大白天可不就是做白日梦么。”阿牛笑着说道，“今儿个码头边来的大船比往年都多，枣子收成好，我回来喝点水赶紧过去。”

　　    “哦，我也起了，一会儿要去学堂。”说着欧阳朵朵起身下床。

　　    几天后，阿牛忽然提出要出山。

　　      “出山干什么,那不是很远吗？”翠花惊讶地问道。

　　    “我跟大船出去，出去后到城里买辆小车，有了小车我们就能出山卖枣了。”阿牛说道。

　　    阿牛出了山，半个月后，果然开了辆小轿车回来了。

　　    翠花说自己感觉也会开车，阿牛不信，她一试车果然开得很好。山里路曲曲弯弯，没有个正经大道，阿牛带着几个村里力气大的小伙儿花了一年多功夫，硬是辟出条弯弯的能开车的道儿来。

　　    又过三年，村里买的起车的人家已经有好几户了。那些能开车的小伙逐渐出了山村，去了外头的城里居住去了。

　　    这期间，翠花常做相同的梦，梦见有人找自己，她逐渐恢复意识，想起了一切。但是，她知道，她不能把这事告诉阿牛。

　　    表面上，翠花还装出失忆的样子，暗地里，她却试图找一条出山的路，她想孩子，想家人。

　　      这一天，阿牛说要出山谈生意，翠花央他带上自己出去，阿牛同意了。凌晨出发，过了一条条小弯道，再经过荒无人烟的山沟沟，又穿过零散的山地，几天几夜后，他们终于到达了阿牛的说的城。

　　      这个城真不先进，在欧阳朵朵的意识中，这只算得上现代化的农村，可比起枣洼村，确实算是城了。

　　        欧阳朵朵搞不清这是哪里，她试图从有文字的建筑物或路标上看出些什么，但，这里写的标志用的是奇怪的她看不懂的文字，她开始心慌，不知道是不是被阿牛发现了她恢复记忆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阿牛要把她卖掉。

　　    正在翠花紧张的胡思乱想的当口，阿牛的轿车攀上了一条山路，爬上山坡，再往前开出200多米远，车子进入一个很大很大的像是生产基地的地方。见有人进来，白色的栅栏式铁门自动往两边让开。

　　    “这是哪里？”翠花故作平静地问道。

　　      “食品厂，这是镇上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食品加工厂，能跟他们谈下来合作的话，咱村的枣子就能卖出好价钱了。”阿牛说道。

　　      “哦——”，翠花轻“哦”一声，继续装出漫不经心，又用略带好奇地口吻问道：“这里人会说普通话吗？”

　　    “会的。不过，不标准。”阿牛说着，看了眼翠花，“你怎么问这个？”

　　    “哦，没什么。我就是感到奇怪，这儿挂的牌子上怎么都是看不懂的符号。”

　　      “他们会说普通话，但，只用藏文。”阿牛说着，车子已经停在一个蓝色大棚下，那里还有好几辆豪华商务车。

　　        翠花还想问些什么，阿牛拉开车门说道：“到了，下来吧。”

　　        “我——我困了，我在车上等你吧。”翠花结巴道。

　　      阿牛若有所思地想了下说道：“也好，一会半会谈不好，你在这儿等我。”

　　        “嗯，你把钥匙给我，一会，我要是想上厕所，好锁门。”翠花说道。

　　        “你会锁车门？”阿牛盯了眼翠花疑惑地问道。

　　      “看你锁过，试试就会了。你快去吧，赶紧谈好，我一人闷。”翠花假意打个呵欠，说道：“我先睡会儿。”

　　        “好，钥匙你拿着，等我——”阿牛说着，把钥匙递给翠花，转身往前面一幢三层的小白楼走去。

　　          翠花眯着眼，看阿牛走远，等阿牛身影消失，她脑子里急转着要怎样脱身。她恨不得立马开车走人，但，她又怕被阿牛发现，最关键的是，她身上没有分文，钱都在阿牛随身的小黑包里。他走的时候，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把包也拿走了。

　　          不管怎样，现在如果不逃，可能以后再也没有机会逃了。这么想着，欧阳朵朵立马坐到驾驶位上，她凭着记忆中的驾驶技能，发动车辆，车子真的开动了，可就在车子快要到厂门口的时候，欧阳朵朵惊讶地发现，这门怎么也不动。

　　        门口没有守门的，来的时候，门是自动让开的，而这时门却纹丝不动，显然，这个门的遥控在远处的某一楼层的办公室内。自己的举动早就落入别人的视野。

　　        “为什么进来的时候会自动开，车子出去，门却不开呢？”欧阳朵朵心里想着，不禁吓出一身汗来，她害怕被阿牛发现。

　　        正在欧阳朵朵急得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她从车镜里看到后面一辆黑色的豪华商务车往门口驶来，就在这时，大门忽然往两边徐徐地让开。

　　        欧阳朵朵来不及思索，立马加速往外驶去。山坡很陡，她跟疯了似的不顾一切地加速，加速，再加速。可奇怪的是，那辆黑色豪华商务车并没有跟她出来。

　　        下了山，又胡乱驶出很多。欧阳朵朵见没人跟着，在一处看似荒郊的地方停了下来，前面有一个大院子，外墙上画着各种菩萨像，看起来像是个寺庙。

　　        她奇怪刚才那辆黑色轿车为啥没有跟自己出来，很明显，那门是为那辆黑色轿车开的。不过，现在的欧阳朵朵最关心的是如何才能回到自己的家乡，她身无分文，也不知道道。

　　      正在欧阳朵朵蹙眉愁思，打算把车开进寺庙，去找个和尚问道的时候，一阵奇怪的声音从车内响起，欧阳朵朵吓了一跳，她查找声音的来源，顺着音源，打开车前的小翻盖，发现，那里赫然躺着一部白色的手机。

　　      原来，声音是从这里发出，有人在拨打手机，欧阳朵朵看着陌生的号码，不敢去接。那手机响了好一阵后归于寂静。

　　      白色的手机下面垫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包，凭着直觉，欧阳朵朵觉得那里装着的应该是钱，她迫不及待地把手机放到一边，拿起那个牛皮纸袋，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厚厚的一沓百元钞票。

　　          不过，除了钞票，还有一份信，欧阳朵朵好奇地打开那份信，只见上面写道：

　　翠花：

　　      我是阿牛，当你读到这份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你的身边，你也不在我的身边了。

　　    也许，你会奇怪，我当初虏获了你，今天为什么要放你走，其实，我本不想放你走，我只是在跟自己打个赌，我赌你不会离开我，结果我输了。当然，也许，你还会回来。

　　      你肯定会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俘获你，这是一个骗局。

　　      八年前，我的女友翠花死了，她是被我的兄长害死的。但是，哥哥骗我说，翠花只是失忆，到了遥远的地方，嫁给了别人。哥哥说，有一种昂贵的药抹了能帮你恢复记忆，事实上，恰恰相反。中间有很多故事，你已清楚，我不想追叙。

　　      不错，你长得确实像翠花。但，你终究不是。我的翠花不会在梦中哭喊别人的名字，我的翠花不会在梦中咬牙切齿骂阿牛......

　　        我起初便怀疑你不是，但是，我又哄骗自己，你就是。只要能跟翠花一起，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做农民。

　　        每年来枣洼村的大船都是我家的，食品厂也是我家的。我早就发现，你想走。不知何时起，每当听到你在梦中哭泣，我的心就痛如刀割，我做不到忽略你的感受。

　　          你我有很多美好的记忆，但，这些都留不住你，我知道，你早已恢复了记忆。手机有导航功能，去你想去的地方吧。当然，如果你还愿意回来，我等你。

　　                                                                                        阿牛

　　        欧阳朵朵蒙住了，好多疑惑犯上心头，但，此刻，她只想回去，回到孩子和家人的身边。

　　        欧阳朵朵拿起手机，果然有导航功能，她输入自己家乡的名字，导航竟然有显示，欧阳朵朵的心扑腾扑腾跳了起来。

　　        来不及再去多想，欧阳朵朵拨通了陈子轩的手机号，可信号却发不出去。欧阳朵朵顺着手机的航向往家的方向驶去，她要回去，她想还是等自己先回到家再说吧。

　　        也不知开了多久，手机再度响起，是个陌生号码，欧阳朵朵未接，但，那响声断了又想，响了又段，欧阳朵朵忽然想起了阿牛，对的，一定是阿牛，他既然想放自己走，必然不会再出尔反尔。

　　        接起电话，那头果然是阿牛的声音，“你到哪里了？”

　　          “我不知道。”欧阳朵朵用平常翠花对阿牛的口气回答道。

　　        “你——你——真的要离开我吗？”阿牛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我回去后，会还你车子钱和手机钱。”不知怎的，欧阳朵朵这样说道。

　　        “我为你花的不止这些。”

　　          “对，你车里的钱，我到时也会如数还你。”欧阳朵朵说道，但，声音听起来却不够力度。

　　          “我为你付出的远不止这些——”电话那头的声音再度强调，却不再继续。

　　              欧阳朵朵不知怎么接话，那头的人也久久不语，却不挂断电话。欧阳朵朵把手机贴近耳朵，过了数秒，她毅然挂断。一丝说不出的感觉从心头略过，有点酸。不知怎的，那阿牛给她的感觉，如此像子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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