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不是堕落是沦落

整整二十分钟过去了，真希决定放弃了。

        真希放下手机，她的左手紧紧地握着右手，她坚定地看着钟漫姿说：“就算旭炎不要这个孩子，我仍然要把孩子生下来。”

        钟漫姿强忍着怒气，她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你生下这个孩子就能帮你争抢到些什么吗？你做梦！如果你坚持生下这个孩子，只会让我老公更加厌烦你而已！”

        真希冷冷地笑了，“这是我的孩子，我生不生是我的自由，再说了，要是旭先生真是为了孩子的事情厌烦我，这不是正合你意吗？”

        钟漫姿愤怒地伸手抓住真希的手臂，真希原本白皙的手臂被钟漫姿的指甲划出了一道道血痕，钟漫姿神色凶狠地说：“你少给我来这套！你肚子里是旭炎的孩子，但是旭炎不允许你这样的人生下他的孩子，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

        “贱女人！”啪的一声，钟漫姿在真希的脸上印下了深刻的手掌印。

        真希木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强忍着脸上炽热的疼痛，反正无论钟漫姿说什么，反正无论旭炎是否同意，真希是一定会坚持要这个小孩的！最柔弱的人往往有着最倔强的脾气，真希就是这种倔强的柔弱之人。

        真希的沉默让钟漫姿更加愤怒，钟漫姿站起来又在真希的脸上甩下狠狠的一记耳光。

        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从不发怒的真希也怒了，真希站起身把钟漫姿往门外推，真希说：“反正我是说什么都要把孩子生下来的！你走！你给我离开这里！”真希不停地推着钟漫姿，钟漫姿穿着高跟鞋的脚不小心扭了一下，疼极了的钟漫姿用力地把真希甩开。

        失去了重心的真希狠狠地撞上了餐桌，真希还是平坦的小腹不偏不倚地重重地撞上了方形餐桌的边角上，猛烈的撞击让真希应声倒地，真希趴在地上用力地捂住肚子，锥心的疼痛让真希抬不起头，真希惊然发现……浓稠的黑血正从她的裤子渗出，真希吓得忘记了疼痛，她大叫着：“孩子，我的孩子！”真希抬起头看着钟漫姿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帮我打个电话，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任棠本想走过去扶起真希的，原本还在惊恐之中的钟漫姿却拉住了任棠，钟漫姿狠毒地笑着说：“发生这样的事故，我只能深表遗憾了！”钟漫姿放肆地笑了，笑得让真希心寒，笑着笑着，钟漫姿一手拿起真希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然后她转身拿起鞋柜上的钥匙，然后……她拉着任棠离开房子。

        真希分明地听到了屋外反锁的声音。

        她竟这么狠我吗？下体流出的黑血越来越多，真希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就这样流去……真希强忍着蚀骨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她弓着腰扶着墙走到了门前……她们果然把门反锁了，真希绝望地拍打着门，“救命啊……有人吗？有人吗？”剧烈的疼痛几次三番想要将真希的意识覆没，但是为了或许还在的孩子，真希不能就这样放弃！豆大的汗珠和浓稠的鲜血湿透了真希的全身，真希无力地扶着门瘫坐在门边，真希不愿放弃地一边敲着门，一边气若游丝地不停呼喊着：“救命，救命，救命啊……”

        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突然，一切又变得清晰起来。

        爸爸？妈妈？舅舅？唯维？……你们怎么都在？

        真希笑了，他们却都哭了。

        ****

        真希张开双眼，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到处都是单一的白，白床单，白挂帘，还有穿着白色大褂脸色发白的医生。

        医生走到真希的病床边，他看了看真希，问：“你醒了？”

        真希猛地伸手抓着医生的白大褂，真希问：“孩子呢！我的孩子还好吗？”

        医生摇了摇头，“节哀吧，好好调养身体，孩子还会再有的。”听了医生的话，真希像是断了线的木偶散在了病床上。

        人的一生到底要承载多少的痛苦才能完满？真希只觉得累了，麻木了，她用力地闭上眼睛，她唯一的心愿是可以一睡不醒。

        只可惜真希渴望得到的，永远不曾得到，哪怕只是希望一睡不醒，真希还是得不到。

        真希再次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冰冷的任棠。真希转过头不愿意看到任棠，虽然知道任棠不是主谋，虽然精心一想就知道是任棠找人救她的，但是真希还是不愿意直视任棠……既然她们狠心地把孩子从她的身体夺走，为什么她们不再狠心一点让她跟着孩子走？真希干涸的双眼滴不出半滴眼泪，原该流下来的泪全都化成了利刃一刀刀地割着真希早已支离破碎的心。

        “这里有些钱，你走吧，你斗不过旭太太的。”任棠一向冷漠，但是冷漠并不是冷酷，任棠对钟漫姿的做法深感不耻，加上一路以来真希的遭遇任棠都知道，真希受的苦多得让铁石心肠的任棠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是钟漫姿让你来的吗？”真希空洞地看着眼前的空气。

        “不是。”如果被钟漫姿知道了，任棠也是自身难保。

        “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不让我死……”流不出的眼泪再一次围剿真希滴血的心，为什么不让她死？为什么残忍地要她独自面对一次次的痛苦？

        任棠语塞，她自觉愧对真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心如死灰的人。许久，任棠才说：“你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而已。”说完，任棠把支票放在真希的枕头边，然后任棠就离开了。

        亲者，早已死绝；仇者……难道她往后的人生就只能活在仇恨里吗？

        她，不愿意。

        她，也没有这个能力。

        ****

        真希在医院里的日子还算是平静，她的噩梦真正开始是在她回家之后。

        真希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

        深夜，真希家的大门被粗暴地拳打脚踢着，真希颤栗着从猫眼看向门外，只见门外聚集着一群陌生的壮汉，那些壮汉一个个凶神恶煞像是来讨债的，那些壮汉一边敲打着真希的大门，一边大声地叫喊着：“简真希，你欠旭先生的两百万什么时候才还！！简真希！你赶紧出来！还钱！”

        真希不相信旭炎会这么绝情，她颤抖着手拿出手机又一次拨打了旭炎的电话，但是旭炎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不，她不相信！这一切一定是钟漫姿搞的鬼！真希又一次拨打旭炎的电话，却仍是无人接听……不，她还是不相信！她无助地靠在门边坐在地板上，一次又一次地拨打着旭炎的电话，一次又一次的，她得到的只有绝情的，无人接听……

        门外的人敲了一整晚的门，门内的人打了一整晚的电话，大家的结果都是无果。

        几天过去了，那群壮汉都是一到白天就离开，每到晚上却又卷土重来……真希害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锁在家里，不敢做声，也不敢外出。

        又几天过去了，真希心底已经崩溃了，这些天，真希一直在给旭炎打电话，给旭炎发短信，但是旭炎的回应都是没有回应……就算真希可以自己欺骗自己地说这一切都只是钟漫姿趁旭炎不在搞的鬼，但是旭炎这么多天没有主动找她，这，又能怪谁呢？

        其实，就算旭炎对真希不闻不问，但是真希还是可以知道旭炎的一举一动，不是因为真希在旭炎的身边有眼线，而是因为现在网上到处都是旭炎的桃色绯闻，每天不同的女人，明星，名媛，模特，主播，不单只有图，偶尔甚至还会有视频……这样怎能让真希不心寒？

        他已经不愿意再听她说一句话了，是吗？

        他已经不想再看到她了，对吧？

        真希伤心欲绝却也再流不出眼泪了……她该怎么做？

        天下之大，哪里才是她的容身之所？

        ****

        真希来到s市已经半年了。

        为什么选择来s市？真希不知道，但是她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去s市，去s市，去s市，于是真希就来了。

        s市很大，s市的生活节奏忙碌得异常，真希还是做着建筑设计，但是真希笔下的设计只能说是今非昔比了。

        “你是简真希吗？你真的是简真希吗！你看你的设计图！这都是些什么玩意！一塌糊涂！就连刚毕业的实习生都画得比你好！你给我重画，明天我一定要看到让我满意的设计图，不然你就收拾包袱回去吧！”

        真希低着头蹲在地上一张张地捡起散落一地的设计图，老板仍在不停歇地指着真希的头顶谩骂着，听着窗外看热闹的同事们的窃窃私语，真希没有抬起头的勇气。

        如果再被辞退，这已经是真希半年来第四次被设计公司辞退了。半年了，真希的设计灵感仿佛和胎死腹中的胎儿一同流去了。

        无论真希如何努力，她再也画不出好的设计来了，真希一次又一次地强迫自己，结果迎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真希想过放弃，但是如果不做设计，她还能做什么？她已经快要29岁了，除了设计，她什么都不会做……准确来说，她现在连设计都不会做了。

        第二天，一如真希所料，她重新再画的设计图还是无法让老板满意，于是，她只能再一次收拾包袱走人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真希面试了很多家公司，有做建筑设计的，有做地产项目策划的，甚至前台文员真希都面试了，但是得到的结果都是拒绝，拒绝和拒绝。作为一个大龄未嫁女青年，还要是外地人，没有本地人的担保，想找份工作真是难如登天。

        真希泄气地走在还不太熟悉的街道上，她一直走了很久很久，夜凉如水，周边的喧嚣热闹都不是她的，她的心只有死寂一片。接下来该怎么办？任棠给她的钱已经所剩无几，她的积蓄也基本掏空，建筑设计怕是不能再做了，她该如何维持生计？

        鬼使神差地，真希走到了一家餐馆外，餐馆门外贴着的那大大的招聘启事让真希停下了脚步……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曾经的海归，曾经的天才建筑设计师真的要放弃拥有过的成就，做一家三流餐馆的服务员吗？真希自嘲地笑了笑，服务员又怎么样？

        只要是正当工作，又能养活自己的，就是一份好工作。

        ****

        “简真希，你的手脚太慢了！快点！快点快点！平安房的客人已经催了好几次菜了，那是我们老板生意上的朋友，怠慢了，我们可都担不起！”部长是一个黑肥壮的中年妇女，她说话的声量只能用震耳欲聋四个字形容。

        虽然已经在餐馆工作了两个星期，虽然真希已经尽力加快手脚，但是今天是平安夜，餐馆里面的客人真的是太多太多太多了，就算真希是千手观音能忙得过来，前提也要厨房里的厨师们也是千手观音能够迅速地把菜做好啊！

        平安夜还要点这么多菜，活该他们等得久！

        今天是平安夜，餐馆里的包厢和平时一样都配备一名固定的服务生，今天也是一样，但是因为大厅的客人实在太多，服务生除了要顾及自己的包厢之外，还要帮忙招待大厅里的客人。还算是新手的真希早就忙得焦头烂额了，偏偏较为资深的服务生巧妙地使计让真希去服务平安房的客人。

        真希本来想服务哪个包厢都一样，但是她进到包厢一看，老板张迪居然也在！看着两大桌的壮汉，看着堆得如山高的酒瓶，真希顿时间觉得这事情大条了。

        张迪把真希拉到一边，问：“厨房的菜还没有好吗？这么多老板等着呢！让他们先把我们的菜做出来。”

        真希已经催了无数次了，可是厨房的大厨们个个都是大爷，真希也是无奈啊。真希无奈地点了点头，她刚想退出包厢就被一个壮实的男人抓住了手臂。

        “哟，张迪，你们餐馆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标致的小姑娘啊？”男人一开口，恶臭的酒气就从他的嘴里喷射而出，真希被熏得差点晕过去。

        张迪赔笑着说：“这是新来的服务生，才刚来不到一个月，刘老板没见过也是正常的。”

        “我就说嘛，这么漂亮的女人，要是我见过的话怎么可能没有印象呢。长这么好看还去催什么菜！坐在这里陪我们喝酒！”被唤作刘老板的男人伸手就搂住真希的肩膀，真希嫌恶地想要推开刘老板，但是这些小动作看在那个醉酒的刘老板眼里全都是调情，“哎哟喂，小姑娘还挺倔啊，本大爷就是好这口，来来来，坐下来陪我喝酒，伺候得我高兴了，我就给你小费！”

        刘老板原本还停在真希肩膀上的手臂顿时间移到了真希的腰上，真希又气又恼，她是一个服务生，她不是陪酒小姐，她还不至于堕落至此！真希一语不发愤怒地推开了刘老板，刘老板惊讶地怔住了，包厢里的其他老板忍不住围观了起来，原本还是一脸淫笑的刘老板一下子怒了，他把手上的酒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他一手抓住真希的肩膀，一手狠狠地甩了真希好几个巴掌。

        真希只觉得两眼直冒金星。

        张迪赶紧过来打圆场说：“刘老板不要生气，新来的，不懂事。”张迪转头看着真希，“简真希，赶紧向刘老板道歉！”

        真希咬着牙别过头去，她没有做错，凭什么要她道歉？

        酒气上头的刘老板觉得脸上更是挂不住了，他用力地抓着真希的肩膀大骂道：“臭娘们，一个小小的服务员居然敢这么跩！看我不打死你！”

        啪的一声，又是一记凶狠无比的耳光落在真希的脸上，真希脸上顿时热辣如火烧，她的口腔里开始渗透着丝丝的血腥味。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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