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西厂迷影（二）

说实话，虽然有些江湖经验，也听说过一些事情，而这几年虽然待在道观里，但是二小依然耐心的了解着这个江湖，通过酒楼的那些言谈，谢大哥的消息，那些到处跑的商队，都是二小所需要的消息来源地。

        但是，这么多消息中所包含的势力中，最让二小忌惮的莫过于，西厂！西厂不同于东厂，只收太监，西厂可以说是厂公本人的私兵，里面充斥着各种妄图求个一官半爵的三教九流之徒。

        这些人也许实力并不强，弱的可能杀鸡都困难。但是这并不是他们可以被看轻的理由，所有人都知道，能进西厂的，除了高手，就只剩下了疯子。

        他们如同埋伏起来的野狗，虽然身上没有多少肉，但是冷不防的被咬上一口，是会要命的。况且这些人在江湖上的风评可没有好过，关于他们的劣迹简直可以说上几天几夜都不带喘气的。

        最关键的是，作为西厂的一份子，对付他们时，不仅意味着要干掉他们，还意味着可能会与他们背后整个西厂产生冲突，这不是一个人或一个小势力可以承受的重量。

        作为厂公深入江湖的触手，这些人向来是奔着财富去的。可是，二小看着那个络腮胡和黝黑壮汉两个人，他们的衣着和做法，似乎并不像是伪装。

        就在二小好奇心越加旺盛的时候，那个黝黑壮汉说话了，出乎二小意料的是，他说的一口流利的官话，吐字清晰，断句从容，若是忽略内容，只怕二小都会以为这是哪里偷跑出来的文弱书生，而不是眼前这个壮汉。

        “那你找我们兄弟二人何事？我可不认为你会无缘无故找我们，毒人，我跟你说，那个鬼地方，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被称为毒人的柔弱男子，轻轻的笑了一声，“这话还是不要跟我说为好，我可不在乎你回不回去，只是这次上面下了死命令，让我们一定把东西带回去。”

        壮汉不为所动，绷紧的动作越发明显，“那你为什么还要靠近我们，我们兄弟二人可不想莫名其妙就倒在这里，如果没有事你就可以走了。”

        “喝，喝，一起喝！”估摸是酒劲上来了，络腮胡慢慢的说起了胡话，竟是没有注意到桌子上的气氛已经宛如凝固住了一般。

        “好歹当年也是一起执行过的，何必这么绝情呢？只是正好看到你，打声招呼，不要想太多了，别那么紧张，如果要下毒，早就下了，不会等你们这么紧张再下的。”

        壮汉绷紧的身躯稍稍有了些放松的趋势，“我还是不能信任你，如果没事的话，请自便，我们兄弟二人要走了。”

        “真是绝情啊，也罢，不耍你们了。”

        出乎二小的意料，并没有听到什么实质性的交谈后，仅仅像是闲扯了几句一般，毒人就自行离去了。

        而看着毒人的背影消失后，兄弟二人里那个络腮胡仍是在不停的说着胡话，而黝黑壮汉则是松了一口气，慢慢平静了下来。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就在二小决定离开之后，那桌的兄弟二人似乎是喝醉了一般，脑袋接连砸在了桌子上的碗碟里。

        响声将二小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这突然的情况让他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刚刚那个黝黑壮汉似乎没有喝酒？就算醉倒，也不该是两个人一起醉倒才对。看着有人骂骂咧咧的从桌子旁走过去，二小终是没有按捺住探究的心思。

        隔着衣袖探了一下，两个人，已经都没有了呼吸。

        嫌疑最大的，应该便是那个被称为毒人的柔弱中年男子了，一想到那个人刚刚跟这兄弟二人还能随意的闲谈，转手便直接将二人毒死。

        这手段，着实有些恐怖了些。

        二小的心里，已经将这个人列为了如果没有必要，绝对不要靠近的那一类人的行列，毕竟二小对毒功了解不多，若是不明不白便被下了毒，那可是真的会要命的。

        一想起毒人那种如沐春风的微笑，和冷厉的作风，二小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在心里，对于西厂的印象，又加深了几分。

        至于所谓的宝物，他倒是没有多在意。这是江湖人都知道的事情，西厂的人永远是混迹在那些有利可图的地方的，就算是说他们富得流油也不为过。

        不是没有人打过他们的歪主意，不过很显然，这项收益与回报不成正比的工作，在江湖上已经没什么人做了。

        不是谁都可以有能力抢走西厂的东西，还能顶住西厂的报复的。

        所以二小也没有多想，只是暗暗记下来男子的特征，便直接去了另一个他需要去的地方：五斗商行。

        事实上，虽然被称为商行，但是五斗商行从外观上看上去，其实是更像是一栋酒楼，而非商行。

        在这个年代，商行是不参与直接买卖的，他们只负责联系卖家与买家，从中分成赚取利润。

        这也造成了经常会有城中商家派着自己家的代表，在这里等待着新来的商队带了什么货物的消息，从而获得第一手利润。

        所以走进去后，看到一层稀稀落落的坐着不少无聊的喝着茶等待的人，二小一点都不意外。只是今天，他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些人身上。

        走到柜台前，他掏出了一块玉佩，“我要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比较重要的财物的消息，包括失窃和交易，在我权限范围内尽可能的详细一些。”

        账房瞥了一眼玉佩，扫了一眼二小的打扮，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麻烦，现在新进的新人都拿组织当什么啊……”

        并没有理会账房先生的抱怨，二小耐心的等待着账房从桌下翻出的一个册子，撕下了几张纸，“这是最近两个月的大事件，更详细的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

        二小也不在意账房的语气，直接往怀里一揣，便直接离开了。

        他进入百晓生组织其实并没有多久，还是因为谢大哥推荐了才做了个外围成员，权限并没有多少，不过得到一些大致的情报倒是够了。

        至于掌柜的抱怨，他也懂，进组织时所听的那一系列如同洗脑一般的崇高理想，可丝毫没有打动他。

        二小是一个现实的人，他没有那么远大的目标，他只想身边的人安安全全，健健康康的，至于其他的，并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特别是百晓生组织那些更像是煽动的条目，从来没有让二小生出半分向往之心。他可不在乎这些，那个账房先生想要追求远大的目标，不满现状，就随他去吧，二小才懒得管那么闲事。

        等一圈转完，回到居住的客栈时已经有些晚了，二小胡乱的吃了一些，便借着烛光看起了这些时日的比较出名的事情来了。

        事实上，账房先生虽然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但是给出的情报倒没有半分缩水的意思，不仅详尽的介绍了时间地点，甚至还记录了一些猜测，包括最后宝物的得主之类。

        其实这有些超过二小所能知道的范围了，但是二小可不在乎这些，既然得到了这些消息，他可不管什么权限之类的东西，只要能有消息，不必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他就心满意足了。

        慢慢的一张一张看了下去，很多宝物或者财富的转移其实都很正常，只是那个数额比较巨大，所以才会被记了上去。

        看了看那些让自己有些惊叹的数字，二小不得不承认，这个地方的富裕程度着实是超乎了他的想象，也不知道传说中更富的天子脚下又会是怎样一个光景……

        使劲摇了摇头，二小苦笑了一下，这些消息虽然按照时间列了出来，但是太过于多的条目着实让他没法集中注意力分辨哪些是需要注意的，哪些是无谓的。

        特别是刚刚直接看着看着就出神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二小也不知道什么消息会跟唐大哥有关。

        “等等，王府？知府府上？”

        在二小头疼的时候，一道灵光突然划过了他的脑海，让他突然一下子惊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直接告诉他一定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又重头翻了一遍，二小确认了这段时间王府只发生了一起失窃案，失窃的东西并没有具体的描述，不过按照记载的数额来看，丢掉的东西只怕有一个可以让二小几辈子吃穿不愁的价格。

        这也让二小更加好奇起来，即使是王府，这种级别的宝物，恐怕也不会可以随随便便的丢掉的吧。

        回忆这两天的见闻，似乎王府除了杖毙了一些下人，似乎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了，虽然当今圣上不是很喜欢各个王爷，但是这种欺负到皇家脸面上的事，应该没有人会有胆子去阻拦才是。

        “也就是说，所有的动作全部在台面下？”

        一个疑问解决了，另一个疑问又冒了出来，什么情况会逼得一个王爷不敢用上官面上的手段解决，而是想要靠着私下里的力量。

        西厂？

        这个词一从二小的脑海里出现，便再也没有办法抹去了。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二小觉得这恐怕就是最正确的答案，最大的可能便是有窃贼从王府将宝物偷了出来，被西厂抓到了窃贼，所以王爷没有办法，毕竟厂公是天子近人，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可选。

        这个猜测没有任何依据，但是却着实合情合理。

        那知府府上呢？二小刚想着西厂的事情，突然想到了那天王府的消息，可是是跟着知府府上有个霸刀门的叛门刀客死了联系在一起的。

        仔细翻阅了一下，二小确认纸上并没有关于知府府上的消息，这就有些奇怪了，二小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谜团之中，虽然直觉给了自己一个答案，但是终究是没有实际证据支撑的。

        他不知道，在这一连串的事件中唐大哥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在又仔细一个字一个字确认了之后，他突然有些担心了，唐大哥，难道真的被牵扯到这些大人物的战争里了么……

        就在二小忧心忡忡的时候，王府内，下人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排，等着主人宣判他们的下场。

        这场失窃案的余波在王府还没有平息下去，王爷的怒火压根就没有平息过。

        带着狐狸面具，狠狠地将面前的这些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的下人训斥了一顿，但是他的心里的恐惧与怒火没有丝毫的衰减。

        他没想到，那群人不是吴知府手下的人，而是西厂手下的。那些暗卫在摸清底细后，第一时间便回来将消息禀告了他。

        一个是过江龙，一个是地头蛇，其实对于王爷来说，处境其实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他的宝物，离他似乎越来越远了。

        对吴知府的怨恨，对西厂的恐惧，负面情绪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没法正常的思考。沉重的压力让他不得不意识到这个现实：那件宝物，恐怕是回不来了。

        “不要，我不要这个结局！！！”

        仰天大吼一声，狐狸面具被这突然的一动稍稍弄得歪了些，露出了小半张可怖的脸庞，在恐惧与怒火的重压下，所有的情绪开始向一个方向转变：狂怒。

        恐惧，会压垮一个人，或者给人勇气。而对于坎坷至今的王爷来说，恐惧只会催生他的愤怒，让他的怒火更盛。

        这么多年，那个姓吴的伪君子，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平淡的目光里，满是对他这个无权王爷的不屑！

        “你们，都看不起我，对吧……”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除了三哥，所有人都觉得我是煞星，你们都想欺负到我头上！”

        狐狸面具下的嘶吼声慢慢平静，极致的怒火下，他的思路反而比平时还要清晰，“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一起看一看，究竟你们能不能把我踩在脚底下。”

        “暗卫，派人去通知三王爷，说我有人想害我性命吗，希望三哥可以出手相助。”

        没有回应，只剩下风吹动树梢的沙沙声，他知道，暗卫会完美的执行他的命令，接下来，只需要等待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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