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一章 小县城的大案子（四）

我们常以为，很多事情，只要我们想要去做便可以做到，年少的时候，我们总是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并不会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然而，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

        因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们实在是太过于渺小。而那些我们曾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其实，很多时候，我们真的做不到。

        只是，年少轻狂时，大都是不愿意承认这个道理的。只有在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后，被世界逼得你抹去了菱角之后，大致才会进化成认清现实的老油条一般的人物。

        而在朱家这边调查的这些差人们，大多数便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除了那些托关系的或是祖上余荫下得了个这么个位子的，那个年轻的时候不曾向往过名扬天下的那些神捕们呢？

        那几位武功高强的神捕，不仅自身实力高强，又有朝廷特封的职业，以四品计。事实上不仅仅是他们，那些听说过这些人故事的年轻人，不少人虽然没有机会去做一个捕快之类，但是也以侠为目标，以此勉励自己。

        只是，这些事情并非是随便想想，就可以轻易做到的。否则的话，这里的人又怎么这么轻易的半天没有什么线索，便心浮气躁起来了呢？

        不过终究不是所有人都是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捕快，这么多年来，夏风见识到了太多太多市井之中的事情。

        他见过捕快之间的勾心斗角，见过同僚对于孝敬的态度，见过有一点小小的权利就为所欲为的人。

        但是，他也见过真正一心为公的人，见过虽然身处于这污泥中，却没有被污染掉，反而是自己从淤泥中走出来的人。

        天下有名的神捕之一，追风，是他的兄弟。两人虽然际遇并不相同，但是自己的兄弟，却是与自己同一个处境中，慢慢脱颖而出。

        也正是有这么一个兄弟的存在，让被现实已经打磨的圆滑起来了的夏风，还存着一份独属于他自己的坚持。

        其实，与在场的其他捕快相比，夏风在外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大家会穿着一样的衣服去收取孝敬，大家都会对自家捕头点头哈腰，巧言令色，会对那些没有背景的店铺，区别对待。

        但是，在着随波逐流的生涯下，没人见到的是，至今未娶妻的他每一夜回到家后，总是自己捧着那些厚厚的案例读着。

        虽然以他的地位来说，有些案子并不能对他开放，但是这种小地方，随便花上几钱银子，这些在他们眼里如同废纸的案例，便可以抱回家慢慢看了。

        虽然至今他都没有存下什么积蓄，因为他将自己的收入全部用去交换了那些记载案例的公文来看了，不仅仅是这几年的，但凡是发生过的，他都有看。

        当然，也要归功于附近几县当年惧于战火蔓延，将大量的公文运送至了这里，而后来虽然战火没有燃进这里，但是那些公文也没有带回去了。

        而这些东西，在看守的人戏称为废纸的东西，却让夏风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实际上，对于各种案件的了解，早已让他的脑海中，多出了很多其实他这个阶段本不可能接触到的东西。

        至于长期的阅读，带给他的最大的改变，其实应该还是他的耐心吧。在没有什么实际改变的表面下，虽然实操的机会不多，但是他的耐性倒是比以前要好上太多。

        所以在众人浮躁起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做出什么额外的举动。而是闷声低着头，将自己那些同僚其实并没有太仔细翻过的地方，重新查看了一遍。

        因为相处的久了，所以他很了解，即使这些人真的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也很想破案，但是这些年日积月累下来的习惯又哪里是那么轻松就能改变的呢？

        这可不是什么嘴巴一张就能改变的事情，人的习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其实很多时候是改变不过来的。

        因为改变习惯是一个很痛楚的过程，而作为一个生物的天性，自然是会选择更轻松一些的方式。如果不是有大毅力，或者经历了什么变故，很多时候，习惯会伴随着我们的一生，无论是好习惯或是坏习惯。

        而这么多年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对于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他着实是太了解了。自己这些人本来平日里，虽然没有什么大案子去办，但是处理事情确实是经常一起的。

        在这些事情，小到鸡毛蒜皮，大到人命案的处理中，他们并没有表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出来。

        那些从很多年前就遗留下来的习惯，早已经浸入了他们的血液中，骨髓里。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次案子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说句不好听的，这群人的尿性都是一样的。第一时间确实是十分紧张的，但是过不了多久，凝聚的注意力就会分散开来。

        事实上，今天如果不是县令大人亲自动口，而且看样子大人确实是很生气，夏风觉得这些人都没有办法坚持到一个时辰。

        而即使是现在这种局面，自己的这些同僚，也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任”。看着他们将昏倒的朱掌柜抬了出去的时候，夏风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虽然他也有些饿，但是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哪里至于到这么夸张的程度。这些人的性子，着实是一点都没有变。

        起身扫了一眼，看着虽然看似依然在为了查案而搜索着的同伴，夏风轻轻吐了一口浊气。这一幕如果在外人看来，可能会觉得这群捕快确实很尽职尽责，一直在到处寻找线索。

        只是，在夏风眼里，这一切动作就变了味了。比如东面的那个金小贾，看起来他一直在翻翻捡捡，但是熟悉他的夏风知道，其实他的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

        看他的动作，随便拿起放弃，又换了一个地方，拿起再次放下。这样的行为，看似是在为了办案寻找线索，实质上不过是迫于压力没法离开，所以为了消磨时间而已。

        而那一边的金小衣更不必说，看他仔细盯着地面的姿势就知道，这个家伙又在神游物外了。事实上，夏风也挺佩服他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只要找个地方站定就可以神游天外的功夫。

        如果他也有这个功夫，每次听着捕头们召集所有人开会，然后长篇大论的时候他也不会觉得那段时光这么难熬了。

        至于更远些的，夏风并没有注意过多少。不过想来，与自己这两位平日便是一起巡街的伙伴大差不离的。

        虽然可能有些人能坚持的久一些，不过要说能坚持这种寻找工作的枯燥线索时间久的，在夏风的认知中，还没有一个人。

        并不是说这些人就是尸位素餐，或者说这些捕快不想破案。实际上这次不仅有上面的压力，朱家开出的赏银让他们也很是动心。

        可是，他们无数年中，可能自己都没察觉到，已经养成了那般多的坏习惯。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然丧失了长时间认真查案的能力了。

        深呼吸了几次，将脑海中的杂念抛了出去。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几个时辰下来，没有任何线索，让他也有些不耐烦了。

        虽然他确实可以逼着自己继续看下去，但是结果不过是与那边已经开始消磨时间的几人一般无二了而已。

        实际上，一直到现在，他虽然没有什么线索，但是这么做的手法，倒是让他想起了曾经所看到过的案例中的一个案子。

        那个案子并没有直接结案，公文上所记录的犯人自述，对于外行人来说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对他们这些做了十几年捕快来说，这些东西就有些可笑了。

        那个犯人的供词，虽然大体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痕迹太明显了，有些太过于刻意将场景还原了，而对于犯案的时间，也没有精确的记载。

        不用多想，这个绝对是因为悬案拖得太久，干脆随便在牢里找了个犯人顶了上去。事实上这些事情也不是没有在这里发生过。

        至于操作的手段也简单的很，本来牢里就有很多压根没有机会再出去的犯人，而只要给这些人一点蝇头小利，让他们本来已经恶贯满盈的记载上多添上一笔案子，并不是多困难的一件事。

        更何况他自己也曾在捕头的示意下，操作过一件类似的事。毕竟，如果堆积了太多的无头公安，县令大人每年考评的时候，面子上也不太好看。

        所以为了提高破案率，显示各位大人指导有方，治理的手段高超，可以将自己的一方土地治理的很好，这种事自然是无可避免的。

        虽然两个案子除了都是失窃案并没有太大的联系，但是记录在公文上的那些东西，让夏风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其实很多时候，像这种看似没有什么痕迹留下来的案子，其实并非是没有痕迹，而是留下的痕迹太过于少而不明显。

        像他所看到的文案中，那个案子一直到三年后，才是换了个屋主的新家庭的小孩，在房间的间隔出，发现了一个可供一人藏身的暗室。

        没有人知道那个暗室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有了这么一件发现，自然推断犯案手法便要简单的多了。要不然即使能找到人顶案，公文也没法写的这么轻松。

        而这个案子，给夏风带来最大的启示，并不是什么其他的东西，而是仅仅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寻找线索，一要快，二要细心。

        虽然那个案子的犯案手法对这个案子来说，并没有多少值得参考的地方。但是很显然，面对这种对于他们这种小地方来说，显然有些太过于难以破掉的案子，要想有所作为，一定要不放过哪怕一丝一毫细微的线索。

        将脑海中因为重复的厌倦感慢慢剔除了出去，再次告诫了自己要冷静之后，夏风便不再将注意力投到旁边的那明显注意力完全涣散了的几人身上。

        而是重新俯身下去，从刚刚查过的地方，重新查起。这一次，他会更加细心。

        “虽然没有办法做到像你那般的程度，但是作为你的兄弟，若是什么都发现不了，实在是有些丢脸了啊，毕竟，你可一直是我的目标啊……”

        二小对于这件事倒是没有投入太多的心思去关注，对他来说，这些事情就像他曾经听到的那些江湖故事一般，离他的距离着实有些远了。

        他也不知道这个案子的犯人便在这个商队之中，对于他来说，这不过是行程中的一点调剂而已。

        虽然在酒楼中吃饭的时候听的确实有些入神，但是想来，这些事情也不过会像自己曾经所听到的那些故事与传闻一般，慢慢变成自己记忆中一个小小的零碎的片段，如果没有什么契机，可能再也不会想起来的片段。

        安静的盘坐在床上，感受着体内奔腾的真气，二小慢慢将自己所有的心神沉了进去。虽然真气的运转并不需要他的指挥，但是对于自身剑意的使用，他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摸索。

        现在的他，就像一个拿着大刀的小孩，他只知道自己手上有一个武器，但是她并不知道这个武器究竟有多厉害，也不知道这个武器究竟该如何使用。

        而这些，都需要他自己慢慢的去摸索，去感悟。

        当然，如果师傅现在还在身边的话，想来应该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功夫了吧……不知怎么，正在感知着剑意的二小，蓦的又想起当年在九华剑派的时候，当时的场景这么多年一直刻在他的心底，没有消失过。

        他仍记得，那似乎看起来与他平日所练习，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招式，在师傅的手里，仅仅是那么一提，一带，便是令人目眩的剑光飞掠而过。

        如果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这样一名剑客，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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