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昔日之后

张健在大堂里坐了有一会儿了，但是却丝毫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在宫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一路走到大内总管这个位置，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那心里都跟明灯似的。虽然唐家现在是大不如十年前了，可是这位少爵爷和陛下的关系，别人不清楚，他一个陪着陛下这么多年的老总管，可是清楚得很呢。再加上自己知道陛下对那位一手干政的相国大人诸多不满，这权术呀，要打压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可不就是提拔一个新的亲信嘛。这护国大元帅的位子这么多年都没人能坐上去，还不是因为昔日老公爵手下的那些将领们一直闹腾互不服气。相国大人是一直想染指军方，但谁都知道，现在的军方，大半都还是以前的奔雷军嫡系。所以谁保得准小爵爷这一回京，是不是就飞黄腾达呢。

        “张总管，让您久等了”唐靖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张健赶紧起身，拱手作揖“哪里哪里，老奴平时可也闲得很，这次难得借着小爵爷回京的机会来府上蹭一蹭这符荣行省刚运过来的秋茶，已是万分知足，又怎么敢说久等呢。”

        唐靖思一听，心中暗笑这张总管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滴水不漏，嘴上回到“张总管要是喜欢，待会儿走的时候大可带上一些茶叶回宫细品”

        “如此便多谢小爵爷了。只是这次来府上，除了喝茶，老奴可还带着皇上的口谕呢。皇上有令，让小爵爷明日辰时进宫面圣，继承爵位。”

        听到这，唐靖思微微一笑“这么急，看来陛下这是责怪我回京没有马上去找他主动报道了。”

        张健一听，赶紧解释道“陛下可没有丝毫责怪意思，只是宫里除了陛下，可还有个人对您想念的紧呢。”

        唐靖思难得的脸色泛起微红“那烦劳张总管回奏陛下，微臣谨遵圣令，谢主隆恩”

        “哈哈哈，老奴令已传到，陈管家，烦劳你把这刚到的秋茶给我装上一包，我好带回宫去。宫里有些主子呀，就特别喜好这元帅府的茶叶。”张健意味深长的看了唐靖思一眼，大笑着跟老管家出去了，剩下唐靖思一人在大堂里摇头轻笑。

        次日辰时，广德殿内。文武百官分左右而立，台阶龙椅之上，卫国现任国君尹彧辰正襟危坐。

        殿中央，唐靖思单膝跪地。大内总管张健看到陛下朝他微微点头，便上前两步拿出圣旨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唐家独子唐靖思，奔雷将门之后，文武双全，现正式加封奔雷公爵之位。望以后秉承先烈荣光，为国效力。钦此。”

        “微臣谢主隆恩。”唐靖思说着扫视了一下朝堂之上的百官，众生之象各不相同，有人面露喜色，有人一脸不安，还有些则是不以为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黄瑜，只见他一脸平静，情绪毫无表露，却不知他现在是什么感想。

        黄瑜此时心里远远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么轻描淡写，对外，自己可以表现得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其实自己心里对这个毛头小子还是有所忌惮的。黄瑜本身就是土生土长的卫国人，奔雷的名号和传说自己也是从小听到大的。虽然唐尚现在被称作给奔雷蒙羞的耻辱一代，但是知道许多内情的黄瑜是心知肚明的。那一仗，反常的地方太多了，唐尚其实也是一个军事天才，在唐尚东征之前，鬼族的第七次入侵战役中也是他带着南方军团硬生生的凭着南坪关守住了来势汹汹的鬼王大军。甚至有人说，唐尚还曾经跟那位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鬼王交过手。别人不知道，黄瑜却是清楚得，唐尚其实也是一个真正的天骄，后来东征一站，其中疑点太多，只是自己耍了些手段，借着奔雷耻辱这个名号，借着民众的压力，主导了整个帝国的舆论走向，才把唐尚拉下马。可是不知道那天杀的初代奔雷公到底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卫国那代国君抽的什么疯，连父败子承爵这种荒唐的命令都敢给出来，他就真的不怕唐家功高盖主起兵造反吗？最气人的就是唐家五代单传，偏偏每一代都是男子，又都是天纵之资。眼前这个小子虽然才二十出头，却是师承那位名满天下的武绝先生。对，就是那个纵横人族求战却一生不败的武绝先生，自他那年十招大败当时的天下第一霹雳刀秦洪之后，整个人族之中竟再也没有人可以让他拔剑而战，后来这位怪人自感无趣，直接跑到了鬼族境内挑战那个活在传说中的人。据说那场大战之后，别人问起，他只说那一战表面上虽然胜负未分，但其实自己是已经输给那个人了。后来自他回归人族就开始疯狂的寻找传人。结果就看中了唐家的这个小子，直接带回山了。前些日子，东方军团刘斌那个该死的老头子提出唐家小子成年也有几年了，该回来继承爵位了，居然引起了一大帮将领的共鸣，自己几次反对都收效甚微。才造成了今天这一幕的发生。

        早朝在一片祥和之声中结束了，糊涂的人，觉得国泰民安，朝纲有序。真正的明眼人却是知道，这长京，即将迎来一次大变天了。只是这次变天的结果会怎么样，就不是那么容易去揣测的了。

        雅辰殿，这里是皇帝私人办公修养的偏殿。两人分坐在茶桌两侧，尹彧辰端起茶杯小品了一口说道“符荣产的秋茶确实不太一样，茶叶轻薄瘦小，香气平和。也是一大特色了，只是朕。。我还是更喜欢滋味鲜爽，香气强烈的春茶。”

        唐靖思闻言笑道“朕就朕吧，辰大哥这些年大概也说惯了，不用怕我听起来不适，只要辰大哥不怪小思心里还是把你当兄长，单独相处的时候口无遮拦就好了。”

        尹彧辰也是难得的露出笑容“那是自然，先不说我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就单单芸儿这层关系，你以后不也得老老实实的叫我一声大哥？”

        “啐，许久不见，辰大哥当了这么久的一国之君了还这么不正经，我可跟你说啊，早朝之后我往雅辰殿走可是所有人都看见了的。这消息传到芸儿那里，就算梳妆打扮，来去时间，最多可半个时辰她就要到这儿了，大哥你确定还要跟我谈到底是春茶好还是秋茶好吗？”唐靖思一脸玩味的问道。

        说到这，尹彧辰收了脸上的笑意“小思，黄瑜会在冬至日那天逼宫造反。”

        唐靖思一脸诧异“噢？大哥你这消息从何而来”

        尹彧辰严肃道“小思你不用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你只需要相信我说的，黄瑜，一定会在冬至日这天造反。”

        唐靖思沉思了一会，开口道“辰大哥，虽然我回京确实给黄瑜造成了一些压力，我们也都知道他心有反意，但黄瑜能走到今天这步，他就绝对不是个傻瓜，他想要造反，应该要等到中央军团和北方军团的轮岗互换完成之后才会行动，整个卫国上下都知道，黄瑜一直想插手军方，经营这么多年，四大军团就只有北方军团的李学江是他受他控制的，他想成事，只有等北方军到达，接管长京事务之后再行动才是上上策。”

        尹彧辰开始有点焦急了“道理是这样没错，具体的原因我也没法跟你解释清楚，但是小思你相信大哥，这个消息一定是正确的。”

        唐靖思见状，也不好多做说法，只安抚道“大哥你放心，不管消息真假，我们早作准备就是了。我们只需要把北方军牢牢的控制在驻地，长京一乱，优势总归是在我们手上的。”

        “嗯，我不担心，我知道，只要你回来了，我们就一定会铲除黄瑜。”尹彧辰说道

        “噢？大哥还是这么看得起我呀”唐靖思笑道

        尹彧辰脸上露出一股坚定的自信，说道“对，你回来了，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赢。”

        “诶，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老奴不是说了嘛，皇上啊，正在里面和公爵大人谈事情，你容老奴进去禀报一下。”张健看着这个急冲冲往殿内冲的公主殿下，赔笑着说到

        尹彧芸嘴角微微上扬“我说张总管，里面说话那两个人呢，一个是我的亲兄长，一个是，是。。。哎呀，你说他们两谈事情，我难道还不能听嘛。”说着就径直的向里面走去。

        张健赶紧跑了几步拦下公主，轻声道“我说殿下，这女人太主动啊，男人就容易不重视，而且男人都喜欢温柔贤惠的。主子诶，你许久没见过公爵大人，这要是冲进去打扰到他们谈事情，那可不得多多少少留下些坏印象嘛？”张健一看尹彧芸沉默了，心知这话有用，继续说道“您看，让老奴先去禀报一下，就说公主殿下久候多时了，这深秋天冷，老奴不忍殿下在外吹风受冻，这才冒昧禀报。这样不就显得殿下您聪慧懂理嘛”。这位公主殿下眼珠子转了转，心想总管说得在理，就安分了下来“好吧，张总管你快去通报吧，我在这等一会。”

        张健一听，心想总算把这位小主子哄住了，这才转身走进去。

        殿内两人谈话间敲门声响起了，尹彧辰望着唐靖思戏谑的笑道“啧啧，离半个时辰还差一盏茶的功夫，看来我这个妹妹一天没见我就想念的紧啊。”

        唐靖思白了他一眼“那陛下，要不微臣现在就告退了，不打扰你们兄妹两聊家常了。”

        尹彧辰哈哈一笑“好了好了，这要是让你走了，我不知道又要哄多久了，唉，芸儿也好些年没见过你了，也怪不得她这么急着过来。”而后大声道“张总管，让公主殿下进来吧。”

        不一会儿，尹彧芸推门走了进来，微微欠身施礼“臣妹见过皇兄，小思哥哥。”说着，眼光就落在了唐靖思身上，似痴似怨，欲言还羞。唐靖思一看，心中思量这芸儿真是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亭亭玉立，明眸皓齿，略施粉黛，一席白裙显得格外出尘。幼时总是跟在辰大哥和自己身后的小鼻涕虫，也长成了一个大美人。

        若是没有这十年间的诸多变故，若是自己一直常住京城而不是偶尔回来小住几天，按照先皇和父亲订的约定，约莫这个年纪，自己就该跟芸儿成亲了吧。只是这世上的事情，又哪能都按照人预料的那般发展。自跟随父亲离京之后，自己一心就只想着光复奔雷荣耀，再加上先皇早逝，家族变故，自己和芸儿的事就这么被搁置了下来。

        尹彧辰见两人默而不语，咳了一声打破这屋内已经开始蔓延的尴尬气氛“咳，朕和公爵的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刚还让张总管传周统领来商谈禁军巡防的问题，我说芸儿呀，你带公爵大人去御花园走走吧。”

        “是，皇兄”尹彧芸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冷静。尹彧辰俏皮的朝她眨了眨眼睛，一副“我还是很懂你”的表情。

        到御花园之后，唐靖思和这位指腹为婚的公主殿下就这么肩并肩的走着。两人再也没有多余的交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唐靖思终于转过身，轻轻的抚了一下尹彧芸的头发，缓缓开口“芸儿，好久不见。”尹彧芸低下头，双手手指交叉放在身后努力掩饰自己的激动，却被脸上的红晕出卖了，反应许久，才憋出来一句“小思哥哥，好久不见。”微风吹过，深秋已经开始凋零的满园芬芳仿佛突然又有了一丝生气。

        记忆中小女孩兴冲冲的跑到自己面前，脸上红彤彤的也不知是跑的太急，还是害羞“小思哥哥，小思哥哥，你知道吗？父皇说等我以后长大了就要嫁给小思哥哥做夫人噢，然后小思哥哥就必须要天天带着我吃，带着我玩了。”记忆中那年先皇驾崩，小女孩在肩头哭得像个泪人“小思哥哥。。。父皇走了，兄长说，以后他就要变成大人了，小思哥哥，你会一直陪着芸儿吗？”记忆中那年唐家从云端跌落，小女孩稚嫩安慰的言语。

        记忆中少年点燃那满天五光十色叫做烟花的事物。记忆中少年告诉自己“萤火虫是逝去亲人寄回来的思念，把想跟父皇说的话大声喊出来吧”。记忆中少年说“芸儿，只要我和辰大哥还在，就没人可以欺负你。”

        冬日将至，天气已经愈发寒冷了起来，尹彧芸微微抬头，对上了唐靖思的视线，回忆充斥着两人的思绪，仿佛这天气也没那么刺骨了，几年不见的隔阂好像就在这一刻突然开始消融。

        后来两人在花园究竟逛了多久，说了什么，别人是不得而知了，只是张总管后来跟尹彧辰汇报的时候讲起，听宫女晓岚说，公主后来回到闺房坐在梳妆台前托着下巴傻笑了整整一天。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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