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陈辰要回去了

甄鹊德的奶奶的确在牢狱外四处奔走，想要为甄鹊德争取受害人的谅解。但看过视频的受害者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但坚定地拒绝了她。

        她知晓自己教孙无方，日日只是哭，仿佛生活就此失去了希望。

        同样是流过泪的人，她的泪水并不比其他任何人的泪水更加沉重。

        与她交谈的受害者们没有迁怒于她，这已经是最大的善良。

        老人家毕竟是经受了一辈子风浪的人。她想，总归还是年轻好，年轻的时候，无论日子好坏，总觉得将来有熬下去的希望，总觉得未来一定会有转机。

        上了年纪之后，才知道，生活本来无所谓好坏。人一天天地把日子熬过去，熬到头了，便是一辈子。

        在陈辰的有意安排下，这一切，苏清都不知道。

        她按陈辰授意的并没有发起诉讼，现在甄鹊德的奶奶联系撤诉，也联系不到她头上来。

        陈辰知道她的性格，她虽然不会去原谅不该原谅的人，但难免拿这些事来给自己添堵。无论对方打着何种主意来找受害者，是强逼抑或哀求，他总而言之都不想让苏清去经历。

        在某一个瞬间，也有另外一个想法在他心中掠过：“不想让自己爱的人经历，便可以让别人去经历吗？”

        答案当然是否。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别的女孩不必被施害者家属纠缠。

        他去压下了舆论、去阻止了去想要取材这件事的记者、举报了视频使其删除、那些不愿出席作证的受害者，他便将对方的隐私尽量保护周全。

        没有人比苏清更加重要，苏清的安危比他自己的安危更加重要。可他在这一个瞬间，依然感觉到强烈的负罪感，怀疑自己是否彻头彻尾只是伪善。

        可看着苏清的这张安稳的笑脸，却又再次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如果能让你的岁月安稳无忧，我便是当这个伪善者又如何。

        伪善者也好，罪人也罢。也许还有自作主张替苏清下决定，这也是他的罪状之一。

        他甘心认罪。

        也许苏清会怨他，那就怨吧。这从头到尾都只是陈辰所做的决定，与苏清无关。如果有人追究起来，那可以把一切归结成陈辰自己的自我满足。

        苏清的岁月依旧洁白。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是一个坏人。

        苏清的睡眠质量一点一点好起来了。

        一开始还会梦魇，但有陈辰无微不至的陪伴，她梦魇的次数越来越少。

        有一次她做了噩梦，梦中有一个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自己。

        梦中她看不清对方的轮廓，但她知道自己在被追赶。

        她逃啊、逃啊。可那东西穷追不舍。

        在梦里，她一开始并没有感到害怕，哪怕是在被追逐的过程中，她也没有感到害怕。

        而在她刚刚开始害怕的时候，那恐惧的情绪方一冒头，陈辰便出现在了梦里。

        陈辰出现在梦里的那一瞬间，梦中那晦暗的底色便当即变得明亮了起来。

        那追逐着自己的恐怖的东西发出一声哀嚎，便消失不见了。

        梦中的陈辰握着她的手。让她无比地安心。像为她从天而降的英雄。

        她做了一个好梦醒来。

        昨日睡得很好，今日起来得也早。她听见厨房之中锅碗相碰的声音。

        春日的天亮得早，阳光透过窗帘照得屋里一片朦胧的明亮，能听见鸟儿啼啭的声音。

        她嘴角的微笑还未淡去。

        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起来，她趿拉上拖鞋，揉着眼睛准备去洗手间。

        今天已经是陈辰出差的最后一天了。

        她心中有些难舍，不知为什么陈辰在这里的一个星期，时间会流逝得这样的快。

        打开房门，客厅之中充斥和前几天一样的香气，只是隐约多了一股米香味。

        陈辰看她穿着居家服从卧室里出来，一脸温柔地看着她揉着眼睛。

        问道：“起来了？”

        陈辰起得早，声音中自然毫无困意。

        苏清回答他：“嗯。”

        这句“嗯”却说得似侬侬软语，满满睡意之中透着说不尽的可爱。

        陈辰便回过头去，接着煎锅里的那个单面煎的荷包蛋。

        荷包蛋要想煎出适宜的火候而不糊底，需要在底面成形之后投入一些清水，然后把锅盖盖上，转成小火，让微微的小火合着水蒸气慢慢地把蛋白部分蒸熟。

        他倒入少许清水，把锅盖盖上。

        就听见苏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走到自己身后来。

        他站着，头也没回。苏清的小脑袋瓜从旁边探出来，看着锅里，问道：“你在煎荷包蛋呀。”

        陈辰回答：“是呀。”

        语气不自觉地放缓，随意说一句话，也难以掩去字里行间的温和。

        他宠苏清宠成了条件反射，即使想对她冷冰冰的说话，怕也是做不到的。

        苏清于是点点头，那颗小脑袋又缩了回去，随即她的脚步声去了卫生间，再之后就是刷牙漱口的声音。

        今天难得可以两个人一起共进早餐。

        苏清对着镜子刷着牙，感觉自己胸中的陌生的情愫。

        刚才看见陈辰的后背，她忽然觉得很想抱抱他。

        这想象很真实。她似乎能想象出自己抱住陈辰的腰，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的场景。他的后背会不会很硬？他的肌肉线条隔着白衬衫都能看出来，会不会硬得撞人都疼？

        随即脑中浮现起那一日她在他怀中。那肌肉其实是温热且柔软的。

        她甩了甩头，却感到自己的耳朵、自己的脸颊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心里怦怦地跳，却不知为何停不下来，这不受控制的、全然陌生的感觉让她感到有些难过。

        刷完牙，她漱口完毕，来到了餐厅之中乖巧地坐好在椅子上。

        陈辰在厨房里忙活着，他做饭一向利落快速，没几分钟，五彩缤纷、色香味俱全的一大盘子早餐便被端了上来。

        荷包蛋热热乎乎，底边焦脆，蛋白凝固得彻底，蛋黄一点也没凝固。香肠和培根煎得焦脆，一阵阵香味凑到鼻尖上来。

        这培根还是陈辰不知在哪淘来的，纯粹的山猪五花肉熏制而成，不是市面上的合成肉所做出的口感。那肥瘦相间的口感咀嚼在口中，是浓厚而纯粹的脂肪香气。

        面包在锅中用黄油煎了一下，柔软极了，散发出阵阵黄油香。

        陈辰在餐桌对面照常吃着饭，可苏清却有些食不知味。

        本来陈辰来之前，自己一个人生活、一个人住在这房子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下班。

        从来没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

        但陈辰来了之后，自己似乎一点一点越来越依赖上了他。

        如今陈辰马上就要回s市，她甚至有些食不知味了。心里又因为自己的食不知味感觉到有些抱歉：陈辰这么用心做出的好吃的东西，却被自己嚼蜡一般地吃下去。

        陈辰坐在餐桌对面，看着她黯淡的小脸。

        虽然估计着她是舍不得自己走才这样脸色黯淡，但陈辰依然担心她是否在生活上遇到了难处。

        陈辰看了看她的表情，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苏清突然被提问到，闻言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随后又怕他担心，扯出一个微笑来，实话实说道：“你明天就要走了，忽然感觉特别舍不得。”

        陈辰心中说：我马上就要迁到d城来了，到时候你就不用觉得舍不得了。

        但事情毕竟没有十拿九稳，他便暂且先没和苏清说。只道：“你夜里如果睡着不安心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无论什么时候都行。”

        陈辰所说的什么时候都行，就是什么时候都行。

        苏清点头应下。

        她实在提不起兴致来装作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两个人闷闷地吃完了这顿饭。

        陈辰本来可以在这周周五下午回s市，但特意留了一个周六，又留了一个周日。等周日下午再回去，虽然s市那边的时间安排会紧凑一点，但是这样可以多陪苏清一段时间。

        幸好苏清的睡眠质量最近挺好，他所托人办的事情也很顺利，不会有谁来找她的麻烦。

        昨天周六，他与苏清一天都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在同一片空间之中各自休息，到晚上吃完饭一起出去散了步。

        到了晚上，他做了饭，两人吃过饭以后去散步。

        晚风习习，天色渐晚。宽阔街道华灯初上，街上净是三三两两散步的人。

        他与苏清混在其中，像是最普通的一对。

        他看着街道延伸，忽然想牵着苏清的手去许多地方。去许多许多陌生的、他们都还没去过的地方。

        今天他将要回s市，虽然离重逢不远，但他虽然心知肚明，亦是十分想念、十分不舍。

        今天的时光过得也是一眨眼一般的快。

        苏清早早起来，吃过了他做的早餐。锅中还煨着粥，用电饭锅煮粥模式煮着的。他本来未成想苏清会起得这么早，那粥是给她当午饭用的。

        本来计划着，她中午十点十一点起来，桌上有咸味的火腿培根，配上一点粥吃也正好。

        两人相对着沉默地吃完了早餐，随即陈辰打算把沙发床收起来。那沙发床看着还挺重的，理应由力气更大的他来回复原样，他不想让苏清去做这样的重活。

        苏清却拦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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