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P01.白月光

麦荞停在原地，耳际似乎还残留许一言的余音。

        “就这么舍不得我？”

        ……她就知道许一言是故意的。

        麦荞想发作，舌上的薄荷糖沁出香甜，似有若无地提醒着她许一言释放的善意。

        她背对镜头，不冷不热地应了句：“我们去拍戏吧。”

        暴雨仍在持续，雨腥味透过门窗渗入室内，旋起一转转低气压。

        麦荞将许一言带到了小剧场，封闭的空间反而隔绝了雨势气压，显得环境静谧又平和。

        几束光打在舞台上，麦荞踩着帆布鞋跳上台阶，再顺着台阶走上舞台。

        蓦然回首，许一言坐在了第一排居中的观众席上，昏暗灯光下，他神色暧//昧，似笑非笑。

        麦荞双手置于身后相握，走到舞台边缘：“你演过戏吗？”

        空荡的剧场里，她的声音如莺啭空灵。

        许一言抬起下颔看她：“演过。”

        麦荞秀眉微扬：“你演过什么戏？”语调因为掩饰不住的诧异而翘起了尾音。

        “你好像很意外。”许一言笑意加深了些。

        麦荞嗅到危险的气息：“？”

        许一言从容不迫：“不会是一直在关注我，知道我的资料里没有演戏经历吧。”语气轻松，像是在开玩笑。

        麦荞忍住揍他的冲动，维持乖巧温柔的笑容，佯装好奇：“所以许老师什么时候演过戏呀？”

        许一言懒散地开了口：“你不记得了？”

        麦荞：“……”她再一次嗅到危险的气息。

        台下摄影师的镜头都快要怼到许一言的脸上去了，分明是嗅到了节目效果的气息。

        许一言垂眸，“真忘了啊？”

        “高中时我们一起演过戏。”他的身影在一片阴影下竟还显出几分落寞。

        麦荞信了这家伙是有些演技的——就高中一那段普普通通的经历，怎么还让许一言说得跌宕起伏、缠绵悱恻似的。

        更离谱的是，许一言直接将两人过往的关系点清楚了，就没给她一点糊弄的机会。

        “啊你说那个。”麦荞一拍手，像是刚想起的样子，“是说学校的戏剧节吧？有点印象。”

        许一言摇了摇头：“你应该也不记得了。那时候你演的是女主角，我就是个路人甲。”

        麦荞陷入了沉默。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可以用散漫的语气说出幽怨的感觉？

        她直觉自己如果再想不起细节，恐怕又要被许狗拿捏了。

        两秒后，麦荞福至心灵：“我真的想起来了。我们演的麦克白嘛，你演的是个侍卫，因为太帅直接成了全场的焦点。”

        点滴的记忆复苏。

        许一言高中时就又拽又闷，才不会对戏剧节感兴趣。是刚好扮演侍卫的同学突发生病了，麦荞才找了许一言救急——还是用一副耳机换来小气鬼许一言的合作。

        他的角色台词并不多，基本上就站着不动，跟个花瓶似的。

        结果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许一言身上，事后年级的聊天群里还在八卦：是什么，让这高岭之花甘愿走下神坛去演路人甲？

        八卦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是麦荞，以一己之力将校草拉下神坛当花瓶。

        麦荞对此表示：不，不是她，是花了她三个月零花钱的耳机。

        “谢谢你还记得。”

        许一言的话将她从记忆中拉出，等回过神来时，许一言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舞台边缘，抬头看她。

        麦荞下意识低头，借着舞台的高度，许一言只要再靠近些，脑袋就能撞进她的怀里。

        “不客气？”她对许一言突然的道谢感到莫名其妙。

        “说明我是真的帅得令你记忆深刻。”许一言又轻飘飘补了一句。

        麦荞深吸一口气，冷静地挤出微笑：“谁说不是呢。”

        一旁的跟镜导演们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无论是信了传闻还是开拍前和许一言有了相处，他们都对他望而生畏，并且对他的综艺感产生怀疑。毕竟这样的高岭之花一旦清冷过了头，就会容易无聊。

        但此时镜头里，许一言眉宇间的神色都要比以往更加生动鲜活。

        ——就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许一言逼得太近，麦荞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突然，全场灯光熄灭，小剧院瞬间坠入黑暗之中。

        “停电了？”黑暗中，麦荞最先听到叶优的声音。

        她使劲眯了眯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黑暗，勉强看到台下的人影。颤栗的麻意攀上了她的背部，再如蛇一般绕上她的脖颈，令人窒息。

        血气瞬间顶上头盖骨，头皮跟着开始发麻。

        剧院的黑暗是封闭的，透不进一丝光亮。

        黑暗像是在伸出无形的手肆意挠抓她裸//露的皮肤，全身的细胞都在和心跳比着尖叫速度。

        麦荞咬紧牙关，紧握双拳，竭力调整着呼吸。

        她怕黑，但并不想让人知道她的弱点。

        两束微弱的光亮起，是两位跟镜导演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光。灯光一下刺痛了麦荞的眼，又一下慌乱地闪开。

        “对不起对不起，”叶优连忙为灯光道歉，“小麦老师还好吗？”

        麦荞勉强稳住身形，压低声线应道：“没事。”她想问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自己说得更多，暴露得就越明显。

        “发生了什么？”许一言语气清冷，似是一道寒光划过黑暗。

        不知为何，麦荞心定了一些，僵硬着脖颈，借着黑暗紧紧盯住许一言的身影，像是溺者想要抓住那一抹浮萍。

        手机灯光晃了晃，叶优应道：“没有信号，wi-fi也断了，可能是停电了。”

        麦荞默默地关掉麦克风，眉心已经皱成一团。联系不到外界，意味着不能知道停电时间长短。如果下一秒灯光突然亮起，岂不是会让大家看到她害怕的表情？

        “麦荞，能看到我么？”许一言的身影也往后退了一小步。

        “能。”害怕催生出烦躁，麦荞快要控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与不耐，温柔人设岌岌可危。

        “跳下来。”男人言简意赅，麦荞清楚地看见他张开双臂。

        她抿了抿唇，这男人偶像剧看多了？怎么动不动就要抱的？

        但最令麦荞崩溃的是，此刻她宁愿跳下去早“死”早超生，也不愿意摸黑从舞台中央走到台阶。

        “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我可以给小麦老师打光。”叶优想要走近舞台，却被一旁的同事拉住，指了指摄像机。

        叶优踟蹰着，又借着微弱灯光打量了舞台的高度——好像也不是很高，应该没有很危险。

        麦荞心中警铃大作，让叶优打光，就意味着现场这么多双眼睛将会目睹到她战战兢兢走路的姿态——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不过许一言并没有给她纠结的时间，直接开口道：“还是说，你想让我上去抱你下来？”他的语气比以往都要幽冷寡淡，叫她听不出这个人有没有在开玩笑。

        麦荞咬着牙，脖颈上还缠绕着黑暗缠绕的麻意。她终于往前迈出一步。

        鞋尖距离舞台边缘不过咫尺，她又深吸一口气，“你再近点。”已然要遮掩不住语气里的颤音。

        许一言往前挪了一小步。

        这时候如果考虑再多，只会滋生更多的害怕。麦荞不再犹疑，睁着眼往舞台外跳。

        ——要是许一言接不住她，她就把元庭房子的密码锁换了，让许一言无家可归！

        轻微的失重感涌来，出于下意识的反应，麦荞双臂死死环住许一言的脖子，连带着两条腿也紧紧缠在了他的腰间。

        他的肩膀稳稳撑住了她的手臂，木质海洋的淡香扑鼻而来。

        那些封锁的、和黑暗有关的记忆像是找到了出口，挟裹着先前的恐惧、委屈倾泻着涌上鼻腔，眼眶一酸，睫毛顿时感受到了湿意。

        很丢脸，很害怕，也很……不甘。不甘的是明明那些记忆里并没有许一言，却又给了许一言机会抓住她的脆弱。

        许一言觉察到了她那带着哭腔的呼吸节奏，以及脖颈处的湿润。他身子一僵：她怕黑？

        她怎么会怕黑？

        迟疑半晌后，他将她搂紧了一些，却故作轻松道：“你想要谋杀亲未婚夫么？”

        仿佛只有强调了“未婚夫”这个身份，他才有资格弥补那些他错过了的、她受到过的伤害。

        麦荞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闷声应道：“你放我下来。”

        许一言长得高，她到底还是拿不准从他身上跳下来会不会摔倒。

        麦荞只觉腰间一紧，身子往下沉了沉。

        许一言弯腰了，她瞬间放下双腿，点到了地面，假装无事发生——她毕竟是节目投资人呢，镜头可以删掉，问题不大。

        只是身上似乎还残留着许一言抱过的气息，像是在提醒她这个狗男人还是有那么一刻的温柔。

        叶优表示磕到了，同时松了口气，手机灯光一下照亮他们眼前的路，“我们先出去吧。”

        许一言立在原地：“我要下船。”

        他的语气过于坚定，黑暗也压不住他的气场。导演和摄影师一时只知道愣在原地。

        叶优脑海中闪过许多沟通的话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要下船。”许一言又说了一遍。

        “这个……”叶优踌躇着开口，剧院又突地一下亮了起来。

        她松了口气：“我很理解两位老师现在的心情。许老师，您看这电也恢复了，不如先等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情况？”

        “不可以。”许一言从容不迫地摘下麦克风，语气和动作都写着不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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