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加州的天气就是这样，一起来就能看见蓝天与骄阳。

        我匆匆吃过早饭，婉拒了妈妈和布莱森想要陪着我的提议。他们一个已经和出版社签好了协议，要在10月份交稿，另一个昨天晚上熬夜鼓捣着他那些赚钱的小玩意儿，我还在他桌上看见了微软的青少年编程大赛的报名表。他想干什么不言而喻，我还是别给他们添麻烦了。

        提着一个大水杯，我走出家门就开始冒汗，按照昨天就规划好的顺序，我挨家挨户的去接小狗们。

        第一家是波特太太家的贝拉，她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今年三岁，本来我很担心是否能和狗狗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但是贝拉用行动告诉了我──她一看见我就热情地扑到了我身上，用舌头舔了舔我的手臂。

        开始就这么顺利，让我的心情放松下来。和波特太太告别之后，我带着会听指令的贝拉去了下一家。

        赫尔曼先生是一位单身独居的中年男人，他的狗狗叫威利，是一只一岁多的史宾格犬，他是一个害羞腼腆的男孩子，贝拉见到他就热情地扑上去想要和他一起玩，威利却不喜欢太过热情的贝拉，一个劲儿地往后躲，缩在了赫尔曼先生的退后，露出一只眼睛盯着被我控制住的贝拉。赫尔曼先生安抚好了威利，然后把他的牵引绳交给我，嘱咐我要看护好威利，因为他的胆子真的很小。威利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我，让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脊背，看见他的尾巴重新晃动了起来，我才牵着他离开。

        下一家是劳伦斯先生家，他们一家有两条狗都是小型犬，一只吉娃娃，一只哈瓦那小犬，他们相比贝拉都更为安静，只是嗅了嗅初次拜访的我们三，就顺从地跟我走了。

        三位主顾和四只可爱的狗狗就是我目前服务的对象。我还从来没有牵过这么多的狗呢！在国内的时候，姥姥姥爷不喜欢养宠物，到了这边，因为理查德对某些动物的毛发过敏，所以家里也没能拥有一只宠物，现在能和这么多可爱的狗狗一起玩耍，我真的相当兴奋，昨天还用布莱森的电脑去了狗狗论坛查找资料，搞得很晚才休息，但是现在工作开始，我又充满了活力。

        我们步行前往狗公园，我一路上都在控制他们随行，好在他们或多或少都在家学过这些指令，所以一路还算顺利，只用了10分钟就走到了。

        狗公园里已经有狗狗在玩耍了。贝拉兴奋地想要冲过去，还好我牵住了她，我拍怕她的脊背，示意她放松，然后给了她坐下的指令，当她完成之后，我会给她一小块波特太太塞给我的狗饼干作为奖励，并且大声的夸奖她。贝拉是一个很骄傲的女孩子，虽然很想去玩，但是完成指令之后的奖励和赞扬对她来说也很有吸引力。她照做了，连带另外三只狗狗也安静地坐了下来。我挨个给了奖励和赞扬，然后一一解开他们的绳子，叫到名字之后就可以让他们在设有栅栏的沙地里面自由玩耍。

        他们进去了，我却不能放松，在这个过程当中，我要随时关注他们的动向，避免他们和别的狗狗闹不愉快，也避免他们自己不小心受到伤害，还要瞅准时间，等他们玩累了就招呼他们过来喝水。

        对，我提的那一大个水杯，可不仅仅是我喝的，还有他们喝的。我拿出一个狗狗饮水器把杯子里的水倒在里面，逮到一个冲到我面前的疯孩子就让他们喝点。

        天气这么热，我只穿着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都觉得身上的汗止不住的冒，何况我还要四处跑动，从各个角度观察狗狗们的情况。

        我推了推墨镜，把鼻托下面的汗水擦干净，又喝了点水，深感这么多水根本不够喝的，明天还要再多带点。上次去旧金山买的清凉油也要带上，晒了一会儿太阳，我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在这遛狗的人还不少，但没有一个是我这样的小孩子带着几只狗一起来的。他们见我蹲在那不动就开始打听我是家里养了这么多狗还是帮忙遛狗赚一点零花钱。

        既然有潜在客户问起，我当然要尽力宣传，我又自夸了一番，并且向他展示我第一次和狗狗们接触就已经取得了信任，我向贝拉吹了一声口哨，那个可爱的女孩子就抛弃了正在和她追逐打闹的另一只狗狗向我飞奔而来。我挠了挠她的下巴再给她喂了点水，告诉她慢慢跑，不要着急，我们还可以再玩一会儿。

        一个青年对我的遛狗服务非常感兴趣，他介绍了自己叫安东尼，告诉我里面那只圣博那犬就是他的狗狗，如果方便的话，他希望我也可以每天早上来帮助他遛狗。

        我介绍了自己之后又问了问他的地址，发现是一个距离我们社区走路不到10分钟的另一个中产社区，我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说明了我的时薪和整个暑假的工作时间。他不仅爽快地答应了，还提出再给我加一美元，原因是他们家的狗狗活动量特别大，希望我可以傍晚的时候再带他玩一会儿。我考虑了一下答应了，他就把那只叫纽约客的狗狗叫过来，让他嗅嗅我的味道，也让我摸摸，明天就是我带他玩了。纽约客体型很大，但他是一只聪明温顺的狗狗，它冲我直摇尾巴表示很喜欢我，还把球丢给我，示意我陪他一起玩扔球和捡球的游戏。安东尼很高兴地看到纽约客喜欢我，还跟我分享有了纽约客之后他再也没有办法整天待在家里搞创作了。

        “这真是一个甜蜜的烦恼，我再不卖画出去，我和纽约客就要露宿街头了！”

        典型的美式夸张，我附和地笑了笑，看着狗子们在沙地里撒欢，顺着他的话题聊了下去：“你是一个画家？听起来好酷啊！”

        他笑着接受了我的赞扬，打开了话匣子，从他小时候的艺术血脉觉醒到好不容易考上芝加哥艺术学院在道现在的卖画为生，我就说了一句话，他就自己说了个遍。

        然后我又提了一句，我们暑假的家庭旅行打算去摩洛哥，他又滔滔不绝起来：“棒极了！摩洛哥真是个漂亮的地方。我以前去过那儿写生，那里的海边有美丽的灰粉色的房子，还有一处叫──叫什么来着的古城，它有很多年的历史了，它的房子是土黄色的，充满了异域的风情。你还可以在集市上找到当地特色的手工制品，一些铜质的壶还有一些纺织品、精油、染料都是很不错的东西，你可以买点回来留作纪念。”

        就这样，我每天早晚遛狗，一天洗两次澡，下午的时候看书，也偶尔会去找凡妮玩，生活平静无波，时间很快就到了7月下旬，离我们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布莱森和理查德却突然爆发了一次争吵。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一个周五，理查德早早回到家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妈妈做了牛排和沙拉，还有一道新学的东南亚口味的香茅烤鸡，带着辣椒的辛香和柠檬的微酸，十分开胃，我和理查德都很喜欢，但是布莱森好像胃口不是很好，大家说笑的时候他都一言不发，仿佛又回到了刚来的时候，妈妈看他脸色不好，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还是下午和丹尼尔在外面发生了一些事。

        我在一开始就关注到了他的不对劲，我本来想晚饭后和他聊一聊的，但没想到妈妈直接问了出来。我看了过去，竖起耳朵，叉起的鸡肉久久没有送到嘴里。结果，布莱森小心地瞥了我一眼，我注意到他舔了舔嘴唇，他在紧张吗？

        然后他说，“没什么，我挺好的。”

        这只是饭桌上的一个小插曲，妈妈没有再问了，理查德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我注意到布莱森把盘子里的牛排切得乱七八糟的，活像有什么烦心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我总感觉他的眼神在理查德、妈妈和我之间来回游移，像是在观察什么，又像是在思考什么。我实在忍受不了他那种藏了很多话的目光在我身上打转，我喜欢直接一点，有话就说。结果，等到他放下刀叉，我的手刚碰上他的袖子，他就开口了：“我想和你谈谈。”

        我愣了一下，转过头去──他不是对我说的，他看的是理查德。

        在我和妈妈茫然的眼神里，这对从来没有过正式交流的父子关上了书房的门，我看着乐滋滋的理查德和神色凝重的布莱森，直觉有不好的事情不好。我心不在焉的帮忙收拾餐具，多国妈妈的目光，溜去门边想要偷听，但是书房的隔音小姑非常好，我只能败兴而归，在水池旁边站着发呆。

        很快，我的预感就变成了现实，我看见布莱森打开门走出来，我手都没擦就想过去问问情况，结果他直接越过我跑上了二楼，我愣在原地，布莱森从来没有这样对过我──我猛地回头，看见打开的门缝里，理查德满脸通红，手捏成拳头成在桌子上，好想那是他身体唯一的支点。

        我看了看楼梯的方向，又看了看低下头去的理查德。

        我可不会认为他的脸红是因为刚才的佐餐酒太过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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