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逢

等了许久，楚峦青正欲再敲，里面传出一道女子声音，如清冽山泉：

        “阁下有何贵干？祭拜便在此处吧，家师不重繁文缛节，一切从简，有您的心意便足矣。”

        他回头看了看，院里还真有一张小桌，只放着一个小香炉和一把香。听这道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声音，他只好自报家门：

        “在下楚峦青，此来祭奠剑圣，家父楚楷要事在身未能前来，望姑娘莫怪……”

        怕里面的人不记得，他还特意提了父亲的名字。实际上在他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门就已经开了，一名身着素衣的女子站在门后，随着门扉开启，她脸上露出淡淡笑容：

        “原来是你啊。”

        看见少女脸的时候，记忆中有些东西开始鲜活起来，本有些模糊的那个小女孩五官终于和眼前人慢慢重合、清晰。

        她长大了。

        当然是废话，十一年过去谁不会长大，是过了太久记不清了吗？她原来这么漂亮。

        少女示意他进来，屋内十分简洁，没有什么器具，他在坐唯一的石桌旁坐下，少女为他倒了杯茶：

        “抱歉，方才不知是你，这几日来的怪人有些多，就不迎客了。家里没什么好茶，楚公子将就着喝吧。”

        “不碍事，姑娘你……”这几天肯定有各种人打着哀悼的旗号来试探，她刚才的反应也正常。

        “楚公子莫非忘了我的姓名？”

        她却依然微笑注视着他，言语中的疏离明显减弱了许多。

        “啊，”楚峦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叫法太过生疏，立即道歉：

        “抱歉，当然没有，令汐姑娘。”

        真是神奇，明明当有十一年未见，少女亲切的态度仿佛他们是昨日才聚的旧友，不免令人心生好感。

        不过她的名字一出口，一些不怎么堪回首的往事又冒出来了。算了，想点别的吧，出门前爹说的什么来着……对，先寒暄几句。

        于是他说：“令姑娘近来可好？”

        令汐：“挺好的。”

        他：“身体可安康？”

        令汐：“无恙。”

        他：“令姑娘可曾用膳？”

        “楚公子，有话直说就好，不必在乎这些礼节。”

        令汐似乎被他客套的模样逗笑了，嘴角弧度更深了一分，她笑起来眉似弯柳眼似月牙，是一张柔和而清丽的脸。

        楚峦青尴尬一笑，心说老爹你这都出的什么主意，正色道：

        “那么令姑娘此后作何打算？”

        这才是他此行的重点。

        修炼者最喜欢什么？功法、灵丹和法宝。不论是想要晋升更高境界，还是在现有境界下精进实力，一部好的功法重要性不言而喻。

        现存的五行顶级功法几乎都被大门派大家族掌握着，非门徒弟子不外传，剑圣威名远扬，其在世时就有不少暗中觊觎《定山剑法》的视线，只是迫于剑圣威名与实力未能得逞，而今剑圣不在，多少人虎视眈眈。

        据令汐方才所说，已经有不怀好意之徒找上门来，只是没人能拿走。现在没有，以后呢？如果她一直孤身一人，早晚会遭受更大的挑战，至少在她实力未至剑圣境界前，都处于危险中。

        剑圣当然是天地境，而令汐，她并未刻意隐藏实力，楚峦青也感知到了，她大概在化灵境六重的样子。

        其实她今年也才十八，这个年纪这个境界，放到外面那些宗门大派也是天才级别了，毕竟一般人这个时候就算有资源辅助，最多化灵二重或三重境。

        可凭她现在的实力，想一个人守住《定山剑法》还是不行。剑圣与楚父交情深厚，他在世时两人虽相隔甚远，但不时往来一起喝酒，只是剑圣从来不带令汐，说是她不喜欢酒味儿。楚峦青倒是跟着他爹见过几回剑圣，印象中是非常潇洒随和的人。

        所以楚楷接到厉峰逝世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令汐的安危，或许剑圣已经为弟子留好后路，但作为好友岂能坐视不理，只是他自己暂时脱不开身，便让楚峦青即刻前往笃红山，如果令汐另有去处也罢，如果没有，他可以将其接到金城中安置。

        “我打算遵照师父的意思，前往五行司。”

        令汐回道，她也没有隐瞒什么，把下一步打算告诉楚峦青。

        “五行司？”楚峦青愕然，“剑圣为何要你去五行司？”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是师父的话，我想去了应该就能明白吧。”她摇头，又问：“楚公子知道五行司所在何处吗？”

        “知道啊，金城就有嘛。”

        他挠挠头，她要去金城，这个和老爹的目的倒是一致，自己的任务算完成大半了吧：

        “我家就在金城，刚好我们一起回去。”

        令汐闻言放下茶杯，笑道：“那路上麻烦楚公子了。”

        “不麻烦。对了，听说定山剑法善守，防御坚不可摧，不知可否见识见识。”

        这要求多少有些突然了，楚峦青却浑然不觉，他是真想看看这个定山剑法究竟有多坚固，剑圣当年仅凭一人一剑抵挡青丘三千门徒，一战成名，从此江湖流传：定山剑出，肩比城池。

        令汐被他这要求弄的一愣，但还是回答道：

        “定山剑法的确以防为主，不过我自然不比师父那般厉害。”

        “不要紧，我就想开开眼。”他说着还站起来走到院里：“屋内施展不开，这里宽阔些。”

        令汐有点哭笑不得，刚见面就让人展示，不过看他目光炯炯，似乎确实好奇得很，稍微露一手也没什么。

        于是她让楚峦青稍等，自己去屋内取出定山剑来到院里。

        只见她手里那柄剑光芒有些黯淡，剑柄还是木制，整体看上去朴实无华，甚至过于朴实，打眼看去跟市上最便宜的铁剑没什么差别。但楚峦青知道，剑圣的剑怎会普通？定山剑之所以光芒黯淡，是因为剑的土行之华太重，剑柄的木材他虽看不出是哪种树木，但能感觉到其中隐隐缭绕的灵气。

        令汐将剑插入土里，剑身光芒更黯淡了一点，同时伴随土块滚动之声，她身前“哗”地拔地而起一面土盾。

        “定山剑依托大地，才能发挥出更强的力量。”

        “嗯。”楚峦青走近那面土盾，用手敲了敲，确实比看起来坚固许多：“这不是令姑娘的全部实力吧。”

        “当然。”

        “如果用全力的话，可以比现在坚固多少呢？”他又问。

        令汐想了想说：“大概十倍上下吧。”

        楚峦青目光一亮，“那应该没问题了。”他走近两步，直视她的眼睛，认真道：

        “其实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楚公子但说无妨。”让自己展示就是为了这个吧，她料到了。

        “是这样的，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墓林有种东西叫墓果……”

        为了让楚峦青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除了在家自己给儿子当陪练，楚楷也从各处找了许多天材地宝和灵丹妙药作为辅助，疏通经脉，引导气行，防止他只放不收把自己崩掉。

        不过楚楷的担忧似乎是多余的，楚峦青的体魄与经脉天生比一般人强健许多，耐受力也是一流，有时楚楷没控制好力道放出的雷重了点，他也相安无事。

        最重要的是，所有人天生体内都只有一种五行之力，而不知什么原因他却同时存在两种，这放眼天下都是闻所未闻。

        传出去只有两种结果：一，被各大势力当作天纵奇才，争相招收；二，被邪魔外道抓去探究二行并重的秘密。

        不论哪种，恐怕楚峦青都会终身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不得自由。所以楚楷让他平日以仅金行示人。

        但空有一身力气没处使也难受，他就让楚峦青偶尔去深山老林或僻静之地寻些灵草灵果，即能让他练练自己的雷法，带回来的东西也有益处。

        这次楚楷就告诉他，墓林深处有种果子百年一结，是炼制洗髓丹的上好材料，对他突破《金狮真典》第四重大有裨益。

        “听说过。楚公子想取那墓果？”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令汐沉吟道：“但你我既知，江湖中人又如何不知？就算是没有被人抢先，我还听说墓果极其娇贵，须连根取下，否则无用。而墓林深处有……”

        “有凶猛异兽。”

        楚峦青接话，“放心吧，江湖传言墓果百年一结，按日子推算，还得两月后才成熟，但我来时远远看过了，墓林的气息很不寻常，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导致五行之气紊乱，墓果极有可能提前成熟。”

        “远远看过？”

        令汐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到一定境界后可以感知天地五行气场，按理说应该是天地境才能做到的，可她看楚峦青也就化灵五境，难道是隐藏了修为？

        “总之从这里到金城，途中会经过墓林，正好可以去瞧瞧。令姑娘防御之术如此强劲，到时摘取墓果想必大有用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墓林中除了墓果，还有许多奇花异草，此去无论找到什么，除墓果外全归令姑娘所有。”

        令汐看着满脸期待的少年，微笑道：

        “在我看来，楚公子实力不俗，何必非要人相助？再者，我与师父相距甚远，恐怕难以帮上楚公子的忙。”

        楚峦青愣了愣，倒是没否认前半句：

        “这……令姑娘也知道，墓果并非那么容易摘取，有人相助总会轻松些。何况令姑娘修为不低，不必妄自菲薄。”

        他说的是实话，令汐的实力已经很强了，否则他也不会提出让她帮忙。

        难道是担心受伤？想到这里，他对令汐保证道：

        “令姑娘放心，我会保护好你。”

        闻言令汐微愣，随后轻笑道：“楚公子误会了。我并非担心危险，不过是有些怕麻烦，但楚公子既然这么说了，那多走一趟也无妨。”

        “太好了。”楚峦青心情变好不少，说实在的，他对眼前的女孩也颇有一见如故之感：

        “对了，也不用一直称呼公子，直接喊我名字就好。”

        她从善如流地应下来：“好。那么你也直接称呼我的姓名吧，毕竟我们有婚约，是不用在乎这些小事。”

        “咳、咳……”楚峦青突然被茶水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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