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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秦国的变化


  又是一个秋日之末,天下诸国都在忙碌着各自的事情。

  江寒已经在安邑城中停留了一段时间,田午带着厚礼,离开了临淄半个月有余,算算时间,用不了几天就能到安邑了。

  秉承着还有一天能清闲,就先休息的念头,江寒依旧改不了他的性子。

  除了每天去白家探望白圭,就是卧在客栈的榻上看书,收集各国传回的消息。

  楚国两个多月前,派去巴国平乱的五万精兵已经班师回朝,却并没有带回巴国的三座城池。

  眼瞅着就要入冬了,山路难行,楚肃王决定等开春了就派使者入巴索要。

  北方的燕国集结了八万大军,与齐国的即墨大夫晏舛带领的齐军隔河相望,谁也不敢动手。

  中山桓公姬恒带着国人不惧严寒,苦练新军,誓要把赵人赶出中山国。

  赵国的君主赵章,几度争战不利,消磨了自己的野心。

  他即位之初,以其远见卓识,力主迁都邯郸,之后,他通过对卫国、魏国、齐国、中山国的一系列战争积极向外扩展,却每战必败,让他整个人都消沉了下来。

  他回到邯郸后不修德行,尽情享乐,满足于身体安适,耳目快乐,每日带着人去射箭打猎,不分昼夜地饮酒,一连几天都不放下酒杯。

  对于不会喝酒的大臣,他命人用竹筒对着嘴巴往里灌,进退不严肃、回答不恭敬的就在席前杀死。

  赵章在位近十年,征战无数,虽然败多胜少,但赵国的土地不曾遭到四邻侵占,群臣百官忌惮于赵章的武功,没有人敢闹事。

  韩国都城阳翟的气氛愈发的紧张,各国使臣居住的场所外都被韩国官府安插了眼线。

  虽然韩国严密的封锁了消息,但是有心人都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韩国的公室发生了很大的变故。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韩文候的死讯,应该不久后就要传遍诸国了。

  这位多次举兵侵略郑国,攻取郑国阳城,甚至俘虏了宋公的韩国君主,终究是敌不过天命,壮年而逝。

  至于秦国,江寒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还不错,一切都在欣欣向荣。

  ……

  “驾,驾,驾!”

  两个青年在渭水平原上策马驰骋,地势在慢慢变高,他们居高临下的看着渭水旁的这一片土地,与一年前的贫瘠小乡,极为不同。

  只见田间夏日种下的粟米已经收割完毕,国人野人们忙着将捆扎好的秸秆还田。

  圆髻玄幘的秦军正卒、更卒们卸下了甲胄,挑着一担又一担的沤肥倾倒播撒在地里,一边喊着臭,一边和国人们打趣说笑。

  他们在抓紧粟熟而麦未种的这一个多月时间,让土地得到休息,恢复肥力。

  在田间松土耕地的人数众多,几乎每百亩地,就有一头牛或驮马在拉着犁翻地。

  有拄着鸠杖的老农在旁指指点点,监督年轻人不要偷懒,将地精耕细作,而且那些农具的式样与中原诸国的有所不同,都是由神农大山中墨家铸造的。

  看着这一副井然有序的农忙景象,公孙贾对玄机这个墨家门生的评价又高了一层,虽然只是一年的时间,但秦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感觉就像是老树生出了新芽,枯木逢春。

  再往里走,是沟渠纵横田间,光着膀子的农夫们喊着号子踩踏如长龙一般的木制器械,水流就从溪水里被汲取上来,灌田千亩。

  此物名为龙骨水车,据说是墨家钜子在一本古书要看到的,进行了还原,画出了图纸。

  玄机将图纸交给秦公嬴师隰后,嬴师隰掏空了国库,让计吏和匠人铸造了无数驾龙骨水车,不仅公田里有,各里私田也安装了好几架。

  除非是一个浸淫木工多年的匠人,将这复杂的器械拆开细细揣摩,否则根本不可能轻易仿制。

  玄机和公孙贾牵马并肩而行,突然心血来潮,拉住了田边休息的一个老农。

  “敢问老丈,这乡邑中田亩的税率是多少?”

  憨厚的国人老者一脸茫然:“税率?那是何物?”

  玄机耐心地换了说法:“就是说,你每收十斗麦子,要上交给乡寺多少?”

  这一说,那国人老农就明白了,他掰着手算了算,应道:“五之一斗!比原先时,整整少了数倍!”

  “多谢老丈。”

  玄机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五之一斗,若想达到钜子所说的二十税一,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二十税一,当初听江寒说到这个数字时,玄机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要知道,当年儒家的孔夫子盛赞的古之圣王,也无非是十一而税。

  现如今天下纷乱,各国战乱不断,一些国家的公田,甚至已经是二半之税!

  而且国君和贵族还嫌不足,额外增加了丘甲、丘赋、劳役等,于是,民众不堪其苦,纷纷抛弃土地,投奔山泽深林,成为盗寇。

  如果真的能达到二十税一的程度,秦国的国人就已经不止是小康了,而是已经接近大同之治了!

  “公孙兄,走,回栎阳!”玄机转头对公孙贾大声说道,显然是心情不错。

  “玄机兄,不逛农田了?”公孙贾笑着说道。

  “不逛了,回栎阳市集!”玄机翻身上马。

  “无论是农田还是市集,可都是你的功绩啊!”公孙贾骑上马,笑呵呵的打趣道。

  玄机摇了摇头:“秦国能如此,非是玄机一人之功,都仰赖钜子在后出谋划策。”

  公孙贾笑道:“有机会还真要见见你口中的这位奇人。”

  玄机哈哈大笑:“钜子入秦时,玄机自当为公孙兄引见!”

  “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二人一抽马鞭,向栎阳城中疾驰。

  回到栎阳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屈指一年,栎阳街市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因为白氏商会和墨家商会两大巨商的扶持,街市中的店铺林立,夜市已经很热闹了。

  想起初入秦国时栎阳的冷清穷困,玄机不禁感慨中来,在树荫里遥望灯火阑珊的夜市,两行热泪不禁悄悄地流到脸颊。

  公孙贾住的那条熟悉的小巷也今非昔比了,街中铺成了整齐的青石路面,两边也盖上了青砖瓦房,虽然还不多,却也能让栎阳百姓看到希望,看到新生。

  道中车马辚辚,民居灯火明亮,一片小康安乐的气氛无处不在。

  看到这一幕,公孙贾也是感慨万千,秦国的变化,他这个老秦人的感觉是最明显的。

  “走,去我家喝酒!”

  走到了家的附近,公孙贾兴致勃勃的拉着玄机往家中走去。

  “好好好,别扯,别扯,我又没说不去。”

  “不行,这次可不能被你偷偷溜走了。”

  “不会,今夜一醉方休!”

  “哈哈哈,好,一醉方休!!”

  老秦人憨厚,感谢恩人最坦率的表达就是喝酒,要喝好,喝透,两个人躺在酒桌上呼呼大睡,那才是最好的。

  ……

  太阳还没有升起,大河两岸的辽阔山原锦缎般灿烂。

  安邑位于汾水,南侧正是三门峡,三门峡的东山口就是天下闻名的函谷关。

  大河从漠漠云中南下,一泻千里地冲到桃林高地,过蒲坂,越函谷,包砥柱,吞三门,在广袤的山原间铺开,浩浩荡荡向东而去。

  大河在南下东折的初段,鬼斧神工般开辟出种种险峻奇观。

  这“河包砥柱,三门而过”便是大河东折处最为不可思议的神奇造化。

  砥柱本是一片孤山,当道矗立,阻拦大河东去。

  大禹治水,举凡山陵挡水者,皆凿通水道。河阻砥柱山,大禹便从两边破山通河。

  中央主峰孤立水中,河水分流,包山而过,山在水中犹如通天一柱,人皆称为砥柱山。

  所谓中流砥柱,从此成为一个不朽的典故。

  大河从砥柱两边分流,中央砥柱与两边的山峰便如大河的三道大门,时人呼之为三门。

  这砥柱以西函谷以东,却是大河在漫长岁月中冲积成的莽莽荒原。

  一眼望去,两岸苇草茫茫,杳无人烟,唯有一座古朴雄峻的石亭在苇草间时隐时现。

  石亭下不远处是一个小小渡口,两只木舟横在当做码头的大石旁,一群水鸟在舟中盘旋啁啾。

  苇草间可见黑衣骑士,走马而来,渐行渐近,正是江寒

  远处遥遥可见,十余骑单骑护送着一辆马车,风尘仆仆地从南方赶来,打头的正是徐弱,看到渡口旁的江寒正兴奋地朝他摇着手。

  “钜子,我们回来了,秦越人找到了。”

  这时候,车厢的帷幕被掀开了,从里面钻出来一位抱着药箱的青年。

  他看到了面带笑意立在车前的江寒,马上跳下车恭谨地垂首行礼。

  “江先生!”

  “哈哈哈,秦兄,许久未见,扁鹊之名,如雷贯耳啊。”

  秦越人脸色一红,腼腆的说道:“都是一些虚名,先生见笑了。”

  “扁鹊”是古代医术高超者的一个通用名词。

  秦越人在呼沱河畔和江寒等人分别了之后,先去了赵国的都城——邯郸,由于当地人民很重视妇女,所以他便做带下医(妇科医生)。

  解决了不少疑难杂症,他在邯郸呆了一段时间后,继续南下,先来到了魏国,后又去了楚国。

  秦越人不辞艰辛,周游列国,济世救人,所到之处,随俗为变,治好了无数人,用了两年时间,声名鹊起。

  按照古人的传说,医生治病救人,走到哪里,就将安康和快乐带到哪里,好比是带来喜讯的喜鹊,所以,古人把那些医术高超、医德高尚的医生称作“扁鹊”。

  而这个名叫秦越人的医生医术高明、学识渊博,走南闯北、治病救人,顺理成章地被人们尊敬地称作“扁鹊”。

  二人寒暄了一阵,秦越人开口问道。

  “先生这么急着找我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的一位长辈病重,请你来看一看能否医治。”

  “请先生带我前去,秦越人一定尽力救治。”

  ……

  万籁无声,唯有山风送来涑水河谷的阵阵蛙鸣。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三骑飞驰而来,谷口的护卫警觉了起来,握住了腰间的长剑,直到看清了来人,他们才松懈下来。

  江寒每日都会来探望白圭,这些护卫自然非常眼熟,并没有阻拦他们,让他们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山谷。

  涑水河谷不阔不深不险不峻,有山有水有林有兽,河谷山原密林覆盖起伏舒展,是安邑贵族传统的狩猎地带。

  河谷离安邑城不远不近,便有酷爱狩猎的贵族在河谷中盖起了狩猎别居,守候在别居中消夏游猎。

  久而久之,仿效者日多,河谷中便星星点点布满了贵族别居。

  喜好品评的安邑人,便将是否在涑水河谷拥有一座狩猎别居做了老贵族的标志。

  否则,你就是富可敌国,也只是一个欠缺风雅的暴发户。

  白氏一门三代大商巨贾,白圭又做过魏国丞相,自然在这里有一座狩猎别居。

  涑水河谷的最特异处在于,这里永远都有人住,却永远没有任何官府管辖。

  春夏秋冬,白昼黑夜,任何时候都可能有激烈的马蹄声和装束怪异的人物进入谷中,谁也不会感到惊诧,谁也不会前来盘查。

  天色微亮,三骑骏马飞驰入谷,直奔河谷深处的山腰密林。

  半山腰平台上亮起了三支火把,照亮了通往平台的四尺小道。

  飞驰而来的三骑骏马顺着小道直上平台,手执火把的两个仆人接过马缰,另一个仆人举着火把在前领道,向林中房屋而来。

  火把照耀下,能看见这是一座建造得极为坚固的山庄。

  门厅全部用山石砌成,两扇巨大的石门竟然是两块整石。门额正中镶嵌着两个斗大的铜字——白庄。

  近两丈高的山石墙壁依着山势逶迤起伏,恍然一道小长城。

  手执火把的仆人向门上机关一摁,巨大厚重的石门便隆隆滑开。

  进得门来,庭院颇为宽阔,三排房屋摆成了马蹄形。

  正北面南的是一排六开间正屋,东侧是五开间的厨屋与仆人住房,西侧显然是猎犬和猎具房。

  进来小院后,能闻到草药的味道,推门走进了正房,白圭人事不知地躺在榻上。

  身材纤细的白雪穿着绿衣黄裳,摇着蒲扇长跪在熬药的炉灶旁,头一点一抬,似乎是在打瞌睡,听到动静,马上惊醒。

  “江大哥,你来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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