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心提醒

胡月馨昂首挺胸的走到宋秋颜面前，目光蔑视，心里头堵着一口气，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傻子光是站在那儿，无论如何，这气势总像是高人一头般。

        “说话到挺伶俐，不过这唱戏的门道多的很，光口才好可不行。”

        末了，她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笑道：“听说从小就是个傻的，傻了那么多天，这儿好全了？”

        “你脑子好没好，我怎么知道。”

        宋秋颜话语平淡，练了几个小时的功，背后早些出了汗，有些不太舒适，只想洗澡，越过她欲朝里走：

        “先前确有些时日头脑不清晰，但是并非打小就这样，好没好你自己也看见了。”

        “你！”

        胡月馨被堵的恼火，抽出旁边的花枪拦住她：“既然不傻了，来梨园春学戏，就该有学戏的样子，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半个师姐，早上不练功，穿着练功服装模作样，当戏园子是你能随便混时间的地方吗？”

        “你拜师了吗？听说你只是在戏班子里唱戏，算不上拜师学艺，连半个师姐都算不上，再者，我练不练功也与你无关。”

        宋秋颜说着，忽然抬头看向她身后，道：“傅屿迟！”

        “屿迟哥！”胡月馨几乎本能的收回花枪，欣喜的转身，结果连傅屿迟半个影子都没看到。

        顿时知道上当了，这时候宋秋颜已经进到屋中，她再为难，老爷子就听到了，没准还会被傅屿迟知道。

        胡月馨气得咬牙，这傻子傻的时候得老爷子喜欢就算了，现在不傻洗干净了，就开始勾的傅屿迟围着她转，心机女！

        “秋颜！”

        刚到楼梯间，脚还没踏上楼梯，宋秋颜就被一道声音叫住了，她头疼的揉揉眉心，调整好情绪，面色清冷的回身，是昨晚吃饭时见过的女生，好像叫什么梦蝶。

        李梦蝶看了周围，偷偷对她道：“我知道你现在不傻了，也得老爷子的喜欢，但我还是好心的提醒你，胡月馨——就是你最好还是不要得罪的为好。”

        胡月馨……就是刚才门外总是想找她麻烦的女生，得不得罪什么的，她宋秋颜从来不在乎这些。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问：“为什么？”

        李梦蝶道：“还不是因为胡月馨现在在网上拍短视频什么的，有五六十万的粉丝，也算是个小网红，每场戏都有不少来找她的粉丝，才能卖几个座儿，现在戏园子里除了老班主，就属她最大！”

        “所以你们都不敢得罪，怕她不唱了，没人来看戏？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来的西太后呢。”

        宋秋颜冷笑一声：“怪不得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没准，一半的傲慢都是你们助长的。”

        “怎么能说是我们助长的？她本来就是学京剧，又有名气，戏班子要是没了她，恐怕座更少，现在整个京剧圈都不景气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李梦蝶又是气恼，又是哀叹：“反正我是提醒过你了，得罪胡月馨你也没好果子吃，我也劝你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顺着她也没什么不好的。”

        宋秋颜微微一笑：“谢谢你的提醒，但是她的脾气不少，我的脾气也不小，我也没有理由让着她！”

        更没有由头站在那儿，任一个小辈说教，先不说京剧前辈那些话，光是她宋秋颜本身的性子，断不会平白无故的受些窝囊气。

        “你只是长得和老班主的师父有点像，你现在也不傻了，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老爷子赶出去的！”李梦蝶冲宋秋颜背影道。

        可是对方并不理睬，李梦蝶目送她上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以后被赶出去。”

        她说着，拿出手机对一个陌生的号码发送一条短信——【我亲自接触过了，人现在一点都不傻，头脑很清醒，就是性子……和胡月馨不对头，迟早会被赶出去！】

        ＊＊＊

        即便相隔这么多年，傅莲承还给她留了间房，尽可能的布置与她原本的房间一模一样，还时不时给她置办新的头面、行头，即便按照时间推算，这个时候的宋秋颜已经去世了。

        要说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这衣柜，还有首饰什么的少了很多，不过也可以理解，看在师徒的情分上，对一个去世的人置办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往常她最舍得的就是穿好吃好，毕竟学戏吃了那么多年的苦，是该好好享受。

        宋秋颜洗漱完，换了件梅花印枝的旗袍，小小的立领边点缀着珍珠，衬出白皙的天鹅颈，气质柔美。

        坐在梳妆台前，她手指在妆盒里挑选着，最终选了对坠着银铃的双簪，将一头墨发盘在脑后，双簪插入其中，一摇一动，银铃就发出轻微的脆响。

        早饭吃的是葱花面，宋秋颜也没见着傅屿迟，倒是那胡月馨浓妆艳抹的，看着就是细心打扮一番。

        就连这饭桌上吃的也不一样，胡月馨吃的是早上逮玉买的，买的还有好几份，每一份她只吃了三分之一，就擦嘴走了。

        从始至终，在场所有的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就连老班主吃的也是葱花面，他们就更没话说了。

        胡月馨走后，刚在厨房忙完的青姨擦着手走了进来，顺势坐在了胡月馨的位置，整理了下胡月馨吃剩下的早餐。

        先不说剩不剩下的，那胡月馨好像是故意恶心人似的，每个包子只吃了一口，饺子单个只吃一半……几乎所有单个的吃食只咬了一口。

        剥了一半壳的茶叶蛋，也是只吃了小口，青姨在剥剩下的鸡蛋壳，似乎是准备吃，看样子，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宋秋颜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要吃她剩下的？”

        她不是沉不住性子的人，但是有些事情，她不爱弯弯绕绕，更喜欢直接问来的实在。

        难道是因为面没下够？

        宋秋颜将自己没动的葱花面推向了她：“你吃，我还不饿。”

        “啊？不用不用，”青姨愣了下，随后笑了笑，“这没吃完浪费。”

        坐在一边的逮玉立马反应过来，烦闷的挠头：“都怪我嘴快，把面吃了，师父，我去给你买！”

        青姨连忙喊住他：“站住，赶紧把你面吃完了，好练功！”

        “让他去买。”老爷子沉声开口。

        逮玉得了老班主的话，高兴的应了声，一溜烟跑了出去。

        “师父，这还这么多呢，不吃完浪费，那小子买回来，我留着明天热一热。”

        青姨说着，就把那胡月馨吃了一半的鸡蛋塞进嘴里，似乎是看出气氛不对，她满脸笑容的缓和着气氛。

        宋秋颜问道：“她这早餐花的是公费，还是私费？”

        若是私费，胡月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也与他们无关，最多叮嘱一句走时，要收拾餐桌上的残局。

        “当然是公费！”

        桌边一男的冷哼着，呼呼的喝完最后一口面汤，“要不是公费她能这样嘚瑟？瞧着一天天的，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咱们不争气，唱得没人好，学的不是旦角儿，短视频也没人粉丝多，人家五六十万的粉丝呢！”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她唱的也没有多好啊！咱们就是登台的时间太少了，主角戏份都被她一个人给霸占了。”

        “人家粉丝就是来看她的，你上台没人搭理，卖不出去座儿！”

        ……

        东一句西一句，就算宋秋颜再不知道，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傅莲承年纪大了，戏班子的事情多半已经不插手，都交给青姨打理了。

        宋秋颜只是问了一句话：“她是挑班了吗？”

        挑班是指一个人养活整个戏班子，演员、乐队、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往常一个戏班子最少算起来也有十几个人，现在人也不少。

        倘若挑了班，那是有本事的角儿，有几分傲骨也情有可原，找不到合口的吃食，不吃也罢了，反正戏班子都是角儿养的，旁人也说道不了什么。

        “她挑班？”李梦蝶笑了：“她挑哪门子班！她哪能有那本事，只能说有她在，这座儿卖的多，但也有不少戏迷是冲着咱老班主名望来的，咱老班主是宋秋颜先生的嫡系徒弟！”

        “是啊，这座儿还有一半是冲老班主来的，那宋秋颜先生，可是民国时期鼎鼎有名的角儿！”有人附和。

        老爷子汗颜：“小青，你回头说道说道，让她收收自己的性子。”

        本尊宋秋颜坐在桌头，她眸光微冷，唇角带着笑意，这下午有场戏《穆柯寨》，她倒要好好瞧上一番。

        大家伙吃完饭就开始在院中练功，老爷子也去给宋秋颜泡茶了，青姨瞧着周边没了人，连忙拉宋秋颜到一旁，语重心长的道：“小姑娘，我知道你现在是好了，这戏班子里有些事儿你可能不知道，现在不同往日了，比不上电视上那一套。”

        她是不相信真的是当年的宋秋颜，老爷子糊涂，寄托个念想，她不能也跟着糊涂。

        青姨说话很是委婉，宋秋颜听出几分意思：“你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咱私人戏班这几年有些困难，班子里这么多人又是包吃包住，每个月还发放底薪，前些日子戏班子险些解散，老班主把自己棺材本都拿出来了，我师父说戏班子比他命还重要……”

        青姨眼角有些湿润：“这胡月馨有时候是有点端着架子，但是人不坏，也是有她在，座儿才卖的得多些，前些年老班主还能在反场的时候再唱上几句，不少老戏迷都是冲着老班主这几句来的，现在年纪大了，唱不了，来的都是怀旧的戏迷，还有胡月馨的粉丝。”

        末了，她才说出重点：“小姑娘，现在咱唱戏的不容易了，谁能跟钱过不去，胡月馨唱一场，好歹能多些收入，能维持戏班子。”

        宋秋颜垂眸，长睫颤了颤，直到青姨走了，她还站在原地很久，久到最后腿脚酸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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