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秘密

德春班。

        “要知道你我的身份不能比，凤凰鸟雀有高低！

        你是唐家臣门子，我本是金枝玉叶，帝王的后裔～”

        手机里播放着《打金枝》京韵京律的唱段，画面上正是宋秋颜扮的升平公主，娇俏又阔爱。

        孙世平穿着水袖，随着手机里的唱腔做出俏丽的身段，兰花指也翘了起来，此时的他沉浸的京戏中。

        这小姑娘道行不浅啊。

        孙世平笑了声，他脱下水袖，上前按停了京剧，指腹在手机上滑动着，看着相关新闻信息。

        他喃喃着：“梨园春戏班放票了。”

        居然还是《梅妃》。

        看来这‘擂台戏’梨园春戏班子是接下了，不懂知难而退，那他就要让梨园春的人知道什么是‘后悔莫及’。

        孙世平扶了扶眼镜，傅老爷子是有点本事，但是现在也老了，不中用了，不然这梨园春戏班子也不会衰败至此，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居然敢应他的擂台。

        这个‘宋秋颜’不容小觑，若是以后发展起来，肯定是对他们德春班不利的。

        《梅妃》和《贵妃醉酒》是当年名旦打擂台所用的曲目，梅兰芳梅先生重排《贵妃醉酒》，而程砚秋程先生排的就是这出《梅妃》。

        梅先生的‘杨贵妃’，程先生的‘梅妃’，尚先生的‘汉明妃’，荀先生的‘戚妃’，简称——四妃。

        除此之外，还有‘四红’。

        《梅妃》是宋秋颜先前就定下的曲目，而且还是放过票的，不久，德春班就放《贵妃醉酒》的票。

        好巧不巧，这两部戏打过擂台，偏偏还是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放了出来，但凡是个明白人都知道是挑衅。

        整了句前几个月直播时随口说的话，就成了所谓的‘证据’，蹦到前头，反咬一口，不是行内人可能不知，这暗中的较量。

        宋秋颜说不仅要唱，还要遇强则强，但是这对手强吗？本事有多少在她这里还是个问号。

        外面雪花纷飞，快过年了，封箱戏也在考虑中，《梅妃》其中另一旦角儿她用的是逮玉。

        青姨本是犹豫想让宋秋颜把上台的机会让给别人，逮玉的有多少功底，宋秋颜是知道的，虽还要用心学下去，但是上台足以。

        了解过后，宋秋颜才知道逮玉从未上过戏台，只是偶尔人手不够，上台客串个小丫鬟，连台词都没有。

        一下子要演这个角色，逮玉还有些紧张，宋秋颜唇角微弯：“紧张什么？”

        “我……我……”逮玉细数过自己的词，不少，他想起师父说的话，紧张的捏着衣角，“要不，还是换个人吧？我觉得我可能不太行。”

        逮玉头埋的低低的，宋秋颜收起笑意：“那你学什么京剧？”

        声音冷冽，她一袭白色镶绒旗袍站在屋檐下，上有精致的刺绣，粉如嫩梅点缀，雪花纷飞扬扬洒洒，入目都是或多或少的积雪，覆盖着四合院，形成一副美丽的景画。

        逮玉咬唇不语，宋秋颜又问：“你学京剧的目的是什么？”

        “上台……唱戏。”逮玉声如蚊鸣，因为喜欢唱戏，喜欢在戏台子上唱戏，台下有座儿听。

        宋秋颜缓缓道：“我知道，你师父是怕梨园春的其他人离了心，所以一直都是把角色让给别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戏唱好才是关键，是梨园春戏班的门面。”

        不等逮玉说话，她又道：“这是给你机会，你若不想要，依旧想让给别人，想一直这样下去，那梨园春戏班子要你有什么用？”

        她声音没有丝毫的温度，平淡如水，甚至有些冷意。

        唱戏若连角色都不行争，好好上台的机会不要，哪还怎么成角儿？

        逮玉似乎明白了，他点点头：“我会好好把握这次机会的，谢谢你。”

        他感激不已，咬牙下定决心，转身走了没两步，还没进屋，忽然，逮玉转身看向她：“有好几个瞬间，我觉得你，你好像‘宋先生’。”

        宋秋颜没回身，她听见身后脚步声渐远，看着面前飞舞的雪花，伸手接住雪花，刚落在手心就化了。

        好像宋先生……她就是啊，可是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又本是事实的事情，反倒闹了个她自己像自己的笑话。

        屋内厅堂早在前两天清出来了，宋秋颜先前说过，下大雪院子不方便就在室内，把厅里的桌子椅子全搬走，练个功没问题。

        宋秋颜正想着，肩头一暖，她低眸就看见落在自己肩上的红色斗篷，红色秀丽，紧接着，傅屿迟将手中的暖宝宝塞给她：

        “刚刚还在屋里，我就拿个斗篷的功夫，你就出来了。”

        宋秋颜回身看向他，还没说些什么，傅屿迟就神神秘秘道：“带你去看些东西。”

        “什么东西？”宋秋颜疑惑。

        “秘密！”傅屿迟卖了个关子，“跟我来，等去了你就知道了。”

        “还能有什么，就是我哥收集你的那些宝贝，和宋先生有关的东西！”

        傅逸突然冒出来道，他裹着羽绒服，边嗑瓜子，边贼兮兮笑道：“这得亏是我哥，我从小就知道他是你的粉丝，这要是哪个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变态呢！”

        这番话引得宋秋颜笑出了声，傅屿迟红了耳，佯恼：“讨打啊你，当心被瓜子壳卡住喉咙！”

        怕傅逸又没个正经的，傅屿迟连忙拉着人离开，边对宋秋颜柔声细语道：“别理他，他啊，就是那副德行，嘴上没个把门的。”

        傅逸靠在门边，看着四合院古色古香的走廊上的两抹身影，一斗篷旗袍，一民国长袍，公子哥儿俏小姐……他心底忍不住叹了口气，但愿他哥没真的沦陷下去。

        经傅逸那么一说，宋秋颜还真是来了兴趣，会被别人误以为是变态，到她这儿就是正常的。

        有趣有趣。

        究竟是什么东西？

        傅屿迟的卧室也是在四合院其中一间房，他直接打开走了进去，宋秋颜站在门口犹豫了下，男子房间……一想时代不同了，她也就跟了上去。

        房间里面还有个小房间，类似于外室内室，内室上了厚重的锁，锁‘咔嚓’一打开，傅屿迟摸着墙边打开灯。

        昏暗的房间被照亮这内室的灯和他们平时的灯不一样，要更轻柔温和些，不刺眼。

        傅屿迟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门边，他只感觉耳根子烧烧的：“要不要进去看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我从小就喜欢你，就是你的戏迷粉丝，这里面是和你相关的物件。”

        说完，他更慌乱了，不敢直视宋秋颜：“你看看，或许里面有些你还用得上，可能对于你……对于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你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我来说很珍重，是我一直保存至今的。”

        傅屿迟整个模样好像回到小时候见偶像般，小心翼翼的，宋秋颜也是慎重的点点头：“你放心，我也会很小心点。”

        宋秋颜进到内室，在外面看看不出来什么，等进/入里面，才是别有洞天，看清全貌。

        内室不大，但也不小，墙上挂满了照片和画，靠墙还有玻璃台，台里面是静心收藏的照片、报纸、行头凤冠、还有黑色的唱片……大的小的物件多到数不胜数，有序的摆放着，被保护着。

        一一扫过，宋秋颜看出来了这整个房间里都是和她有关的东西，墙上是她戏妆照片，有她画的画卷，是她穿过的行头，还有戴过的凤冠。

        甚至还有一些零散的头面，当初做的时候她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也依旧可以看出它的精致华丽，同样，也看得出来，被人保护的很好。

        “这是我从有钱开始，就开始收你生前有关的东西。”

        傅屿迟拉开一抽屉，里面都是被封存好的照片，还有黑胶唱片：“我没办法在你那个年代捧你，不能在你成角儿的路上喝彩，扔彩头叫好，只能在我们这个时代努力寻找与你有关的东西。”

        宋秋颜看着内心颇有感触，说没有一点感动那是假的，她来到这个年代傅屿迟帮了她好多，也是她在这个年代第一个头号大粉。

        就连她自己也从未妄想过，在几十年后的这个时代里，还有属于她的戏迷。

        万千感谢的话语汇成两个字：“谢谢。”

        四目相对，两人会心一笑，就好像目光交汇的刹那，各自互相懂对方的意思，此时无声胜有声。

        房内寂静，灯光昏暗，好像古老的卷轴放慢了速度，拉慢了时间的流逝，一切的一切，都慢上许多，直到——

        “凌彤，你这穿的是什么啊？村花姑娘，我滴个天呐，哪来的东北大花虫？？”

        傅逸惊呼声伴随着笑声响彻，打破平静，随之而来的是凌彤气急败坏的声音，还有和傅逸打骂声。

        屋外吵闹，宋秋颜也听到声响，她知道这个凌彤，也知道这个小姑娘对傅屿迟的心思，她头也不抬的道：“我在这里看看，没准真的有我所需要的，你先出去忙吧，不用管我。”

        潜在意思就是说‘你先出去解决你自己的事情’。

        傅屿迟此时面色痛苦，且挣扎，最后妥协：“成。”

        屋外，凌彤抓起地上一把雪，迅速捏成团，狠狠的朝傅逸砸去，没砸着，气得直跳脚，反倒傅逸迅速反砸了个雪团过来。

        好巧不巧，凌彤正好接住他的雪团，她眼尖的瞧着傅逸要逃，想都没想，直接将雪团砸了过去——“啊啊啊，屿迟哥哥！”

        傅逸就是看准了朝那边躲的，正好一个雪团砸在了傅屿迟的脸上，碎成的渣，傅屿迟满脸省略号，连忙拍掉身上的雪。

        站在院子里的凌彤懊恼不已，气恼：“谁让你往那边躲的？？”

        “大小姐，是你先砸我的！”傅逸委屈，“再说了，我也没说错啊，你不信问我哥，哥，你看她，穿得这一身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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