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一直到吃晚饭，陆尘的情绪都不怎么样，沈与之见状停下筷子，低声问他：“怎么了？”

        他们今天难得没有在家里吃饭，午休的时候陆尘提了句很怀念大学时候吃过的那家麻辣烫，

        于是两人便约定了下班之后再重新吃一回麻辣烫，其实是不是记忆中的味道不要紧，重要的是找到那种热乎乎的感觉。

        陆尘戳了戳碗里圆滚滚的牛肉丸，低叹道：“……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我挺不孝的。”

        沈与之闻言，抬眸看他。

        “为什么这么说？”

        陆尘叹了一口气，简单把咖啡厅里发生的事说了一下，末了还总结道：“古人不是说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唉，我这辈子是没法让我妈抱上孙子了。”

        他结结实实地伤感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疑惑道：“不过我妈为什么说，不能让我哥知道？这跟我哥又有什么关系？”

        眼看着他在想事情没注意，沈与之便顺手替陆尘轻轻挽了一下袖子，好让汤汁不那么容易溅到上面。

        做完这件事之后，他才开口说：“你母亲可能考虑到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

        “？”陆尘看他：“什么重要的事？”

        然而沈与之却摇摇头：“只是猜测。”

        见他不欲多言，陆尘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思去追问，反而想到了另一桩事。

        “话说回来，你好像很少提起你的家人？”陆尘望着沈与之，有些担心地说：“我觉得我出个柜已经挺伤感了，也不知道……伯父伯母接不接受得了。”

        沈与之笑了一声，说话的语调跟平时不太一样。

        “没关系，他们接不接受得了，都不用在意。”

        陆尘吃了一惊：“怎么能不在意呢？那我们……”

        “没关系，”沈与之递给他一张纸巾，语气不轻不重地说：“我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发表不了什么意见。”

        “……”陆尘张了张嘴，小心观察着他的表情，结果并没有看到沈与之的脸上有什么明显的情绪。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有点抱歉，小声说：“……对不起啊。”

        “我、我不是故意提这个话题的，我不知道……”

        陆尘猜不透沈与之此时的心思，只好试探着问道：“你还好吗？”

        沈与之却没有回答，沉默不语。陆尘紧张得不得了，眼睛一直看着他，过了几秒钟，沈与之才抬头说：“不太好。”

        “啊？”陆尘慌了神，说：“是哪里不好？那、那要怎么办……”

        沈与之深邃的双眼望向他，薄唇轻启。

        “要你哄一哄。”

        ……

        有那么一会儿，陆尘觉得自己的脑袋在放烟花。

        瞬间，什么出柜啊、伤感啊，统统都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他此刻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沈与之这，这是在跟他撒娇吗？

        须知男人这个品种，跟撒娇这种行为几乎关联不大。一个聪明又有能力的男人，撒娇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然而此刻，在这个略显拥挤的麻辣烫小店面里，陆尘犹疑不定地又看了一眼沈与之，正好瞧见对方停下了进食，将筷子搁在桌上，眼睫低垂，似乎真的在等他哄一哄，说几句好听话。

        陆尘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被锯了嘴的葫芦，满肚子搜刮却找不出一句好听话，只好化言语为行动，伸手牵住了沈与之放在桌下的左手，轻轻晃了晃。

        他红着脸，颇为紧张地问道：“…这样，管用吗？”

        沈与之挑了一下眉，借着衣物的遮蔽，回握住他犹犹豫豫的手，拇指贴着皮肤摩挲着，带了亲昵的意味。

        “嗯。”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大概思考了几秒，才回答：“管一点用。”

        陆尘了然，十分善解人意地读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既然牵牵小手只管一点用，那看来得使个大招。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先前进店的时候他们就找了个偏角落的位置坐着，原本是觉得这个地方挨着空调，吃饭也好暖和些，现在却多了点别的好处。

        陆尘嘴角挂了个得意的笑，将坐着的凳子挪了挪，似乎对这个距离还是不太满意，于是又挪了一挪，直到确认自己完全挨着沈与之了，才极其迅速地、小小地在他耳垂边亲了一下。

        温热柔软的唇瓣一触即逝，沈与之微愣住，深邃的目光直直望过去，然而某位始作俑者却早已快速地挪回了自己的位置，笑得像只聪明狡黠的小狐狸。

        “这下管用了吧？”

        陆尘信心满满地问他。

        直到走出那家麻辣烫店，沈与之都是一副眼角含笑的模样，陆尘被他牵着手走在马路边上，看着城市里繁华的灯光，忽然觉得一阵恍惚。

        从他们初识到现在，有几年了？

        他低头去看衣袖下两人交叠的双手，沈与之牵他的时候好像总是喜欢十指相扣，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温度，带着令人心安的感觉。

        车停得有些远，所以他们需要走上十来分钟的路程，走着走着，陆尘余光扫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咖啡厅。

        他停了下来，透过店面的玻璃窗看见里面前台站着一个高个儿营业员，黑色衬衫浅咖啡色围裙，侧着身子似乎在整理东西。

        不知怎的，他就笑了起来。

        一旁的沈与之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家店，问他：“想喝咖啡？”

        “不喝。”陆尘很快摇摇头，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说：“只是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

        “什么？”沈与之似乎很有耐心，陪他远远地看着那个店员忙碌。

        “就是我上大学的时候啊，”陆尘的声音轻轻的，带着某种怀念：“我对一个帅哥一见钟情，甚至还跟踪帅哥去打工，他工作的地方也是这样一个咖啡厅，我当时站在外面看他，还偷拍了几张照片。那时候……觉得他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孩子。”

        沈与之也轻轻哦？了一声，逗他：“像里面这个一样帅？”

        “？”陆尘坚定否认：“不，比他帅出一个大气层！”

        耳边传来几声轻笑，陆尘听着感觉酥酥麻麻的，决定以后要让沈与之多笑笑，这声音可真好听。

        沈与之笑完了，又问他：“那后来呢？”

        “后来？”

        陆尘皱皱眉，愤愤道：“后来，帅哥就变成了没有感情的监督机器，每天就知道催我赶紧去上班，迟到了还要用扣工资恐吓我。”

        “是吗？”

        沈与之板过他的身体，让他正对自己，然后温柔地亲了过去。

        唇舌交缠间，他微微喘了口气，刻意压低过的声音带着撩人的性感：“监督机器终身免费，还会亲你，送你上班，陪你吃饭。”

        “你赚了。”

        “……”

        “你，”陆尘被亲懵了，连耳根都泛着红，他一边在心里感叹这人吻技好像愈发熟练了，一边嘴硬道：“赚什么赚，有哪个机器人天天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对主人动手动脚，还、还动嘴……”

        “嗯。”沈与之笑着看他，又靠近亲了他一下，道：“机器人要造反了。”

        “……”

        男朋友太会了怎么办？

        陆尘按着嘴角，努力控制着不让它上扬。

        “哎，”他拉了拉沈与之的手，问了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啊？”

        陆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提醒道：“沈同学，我记得您一开始可是个直男，比直尺还直的那种。”

        比直尺还直的沈同学凑过来帮他拂落了一片掉在头发上的落叶，踌躇着说：“不太清楚，或许是日久生情？”

        陆尘一摊手，开玩笑道：“嗯嗯，日久生情，可真够久的，再晚点我都奔三了。”

        他嘴上这么说，其实也能理解，毕竟沈与之不是个天生的同性恋，他能够直面自己的感情并且为爱搞基已经很感人了。这个群体本来就备受歧视，很多人即使知道自己的性向，也还是会屈服于某些东西，最终踏上娶妻生子这条常规的路。

        然而沈与之闻言却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是我不好，之前……让你难过了。”

        陆尘摇了摇头，似乎真的已经不再介意。

        夜风寒凉，他随意一抬头，正好看高楼大厦上的巨幅广告，那上面画着一对银质的戒指，旁边用英文写着“爱永不迟”。

        “loveisnevertoolate”陆尘跟着轻声念了一遍。

        过去如何，都已经过去，他这人不太纠结，只想抓住眼前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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