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可我不喜欢

游戏开服半年了，九霄仍未见过白发和冥鹿。有的朋友走散了，也有的朋友走到一起。

        九霄参加第一场婚礼还是和明光一个帮会的时候，有个碧血营的小伙子找了素问情缘，每天黏黏糊糊，押镖都要公主抱抱着走。

        九霄直呼好家伙，并对这种虐狗行为表示你们开心就好。

        因为他俩奔现，在游戏里也是直接称呼真名。老实讲，现实里被称呼网名和网上被叫真名，说不上哪个更尴尬，总觉得自己打破了游戏规则。

        每次看到在公众场合带着真名的秀恩爱，九霄都尴尬得不行，总觉得很出戏。

        游戏里比较通用的定情信物是白发和绝技，偶尔也会出现聚宝盆碎片、秘戏图之类奇怪的定情信物，各有各的好处。

        婚礼当天帮会的人在桃花坞放了很久的烟花，新人慢慢走上鹊桥相会，底下都是亲友。

        桃花坞，顾名思义，是一个开满桃花且有水的地方，是游戏里看风景的好去处。临水的桃花树上挂着红色的心愿签，树下的蒲团上满是落花，旁边堆着酒坛子，很是风雅。

        结婚的地图叫十方云海，有火红的花海和长长的虹桥，周围是白茫茫的云朵，新人开启结婚副本后会自动向好友发送结婚请柬，愿意参加婚礼的玩家点击请柬就可以进入十方云海。

        尽管在官方视频里看到过好几次这个地图，九霄还是被惊艳了一下。也就游戏里可以做出这种梦幻的婚礼场景，新人一路点燃烟花到达会场，在师父和亲友的见证下三拜成礼，念的结婚誓词也极其风雅。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礼成之后可以开红厮杀而不加恶念值，九霄早早挂在明光身上装死。其他人则一拥而上殴打新郎官，被打的那个一边还手一边喜滋滋，“爱情的力量是无敌的，我有情缘，你们没有。”

        大家下手更重了。

        作为在场少有的女士，九霄得到了新人的祝福，希望她早日找到那个他，跟他们一起幸福美满。

        九霄笑着说会的，心里想的是我才不会跟别人结情缘，谁也别想抢到我的婚礼红包。

        毕竟游戏里结婚太麻烦了，九霄要结也只愿意跟自己小号结婚，但她没有练男号。平常要上班，养两个号还可以双开押镖日常，比较方便，养三个号就太吃力了，时间精力都跟不上。

        向晚的恋情似乎有了新的进展，时不时也找九霄聊聊天，九霄非常敷衍。向晚也感觉到了，“我是不是什么时候说错话得罪了你哦，你最近都很奇怪。”

        九霄：“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向晚：“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要过年了，年底公司事情比较多。”九霄不想说实话，事已至此，再去纠结孰是孰非也没什么必要，九霄不认同向晚的想法，也不想改变向晚的想法。人总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要改变大多也只是说说，何况自己并没有立场去要求向晚改变。

        “我大概是哪里说错话惹你生气了。”向晚斟酌着字句，难得的小心翼翼，“可是小九，一个人对你好不好，不能只看他说了什么，还要看他做了什么。”

        九霄无言以对，连表情包都不知道发什么好。

        “你心思重，对认识的人尤其如此，在外面受欺负了会暴跳如雷，认识的人惹你生气就一声不吭，从不直接说一句不好的话。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可我常常觉得，你好像隔得很远，跟我不是一种人。”

        过往恩恩怨怨一时如窗外夜雨，于幽微间滴答落在地上。马路上车辆的发动机声轰鸣而去，溅起一道道水花。

        九霄沉默良久，坐在窗台那里的绒毯上，叹了口气，心说算了。发了个摊手的表情，“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就你分的门道多。”

        这场谈话似乎改变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改变。

        向晚跟他说过的女孩子开始交往，聊天的内容从游戏变成了和女友的日常琐事。

        今天做了红烧肉，女朋友很喜欢，两个人吃了五碗饭，我吃三碗她吃两碗。

        晚上下班一起嗑瓜子，吃了两包，嘴巴都软了，下定决心不能再买这么多。

        周末两个人一起去逛超市，王八有折扣，买了一只炖汤。

        路过药店的时候想去称□□重，发现要扫码，我俩都觉得丢不起这人，在网上买了电子秤，一上秤发现都胖了不少。

        ……

        九霄说年底公司事情多，也并不完全是托词。老板明修栈道安抚自己的一波操作还是增加了很多工作量，尽管更进一步了解ceo的产业布局之后发现自己确实早早跳入火坑，但木已成舟，小船也快翻了。心态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事情却没有因此减少。

        一月公司团建找了一家异域风情的餐厅，拼起来铺着桌布的长桌两边坐满了人，服务员是高鼻深目肤色较深的外国人，开口是印度味的中文。

        菜品是中东特色，鸡肉卷、牛肉卷和羊肉卷加上烤肉，以及酸奶和沙拉。前台在举杯致辞后感叹这里真是有格调，不枉花了那么多钱并狂拍照片发朋友圈时，九霄默默拿了刀叉开始吃东西。

        听到“今年我们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来年会有更好的明天，为了大家的未来，干杯！”时，九霄表情淡淡，举杯示意，心里想的是明年也不会有我了。

        不过公司招聘计划可能还是不够顺利，尽管有几次面试，但是替代者还未出现。

        年终公司开年会，上午是在公司ppt汇报公司，本来要求人人都上去发言，后来人太多赶时间就把基层员工发言的部分砍掉了。九霄感到庆幸，年终奖是没有的，说是今年团队并未取得优异的成绩，不过领导格外开恩，还是给大家准备了一千块的巨资作为新年礼金，希望大家感谢领导云云。

        向晚计划跟女朋友一起在外地过年；九霄人在公司，心已回家；十步和清殇是在家附近上班，放假就是放假，不用额外准备回家的事情；明光是自请值班，备了一堆零食在办公室。

        流月要回老家过年，把号托管给九霄，这几天在采买回家要带的东西。

        九霄：真羡慕啊，这么早就回家了，我连放假通知都没看到。

        流月：厂里是这样的嘛，平常休息少，过年放多一点，方便回家。

        九霄：你们准备怎么回去？火车还是开车？

        流月：跟老乡一起开车回去，回来也开车方便点。

        向晚：那不是要开好几天？

        流月：慢慢边走边耍，不用那么赶。我跟我老婆还在买回家要带的东西。

        九霄：给你女儿买礼物？

        流月：礼物到家门口买不也一样？都是她妈安排。

        九霄：你可真是个甩手掌柜，寒假作业都不给人买两本。

        向晚：小九你做个人吧，别人刚放假你就惦记寒假作业，你们家里的小朋友怕是见到你都要躲着。

        九霄：那倒是没有，我只是给他们辅导功课而已，做得好还发奖励，玩具和糖果都有，没做好就少拿一点。

        流月：可怕。

        九霄自己也在准备回家要带的东西，得趁快递停运前买来寄回家，不然人工搬运过于沉重，不适合自己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

        另一方面则是出于经济实惠的考量，老家有句话说得好，有钱不买腊月货，到过年这个阶段什么东西都会贵一点，尤其是年货和吃的。九霄要准备给家人的新年礼物，原本就是不小的开销，尤其是失业近在眼前的时候。

        九霄不准备把自己的困境告知家人，自然要做得滴水不漏，确保家里人不会发现异常。

        给长辈选礼物是一件很费脑子的事情，九霄想起自己高中时从生活费里攒了很久的钱，给妈妈买了件羽绒服，老板再三保证肯定能穿上，结果拿回家根本穿不上，而且是寒假前买的，回了乡下特意去退货过于麻烦，就被妈妈放在衣柜里一放很多年。

        九霄也是工作之后才开始慢慢学会给父母买衣服的，为此翻看了清单，无数页淘宝男女装，比给自己买衣服花的心思和时间都多。后来给父母置办衣物的基本原则就是舒适和基础款。

        花朵和装饰品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不过父母都是朴实的人，总觉得浪费。九霄记得母亲年轻时穿裙子的样子，分明也是爱美的，可能她不是不喜欢花，只是不希望九霄花太多钱。

        因为家里长期勤俭节约的作风，九霄是个很上得去下得来的人，能吃好的时候就尽情享受，条件不行时也能凑合，野草一样，丢哪里都能活。并且有些缺乏安全感，走一步看三步，总是在为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准备。

        而需要提前准备的事情，也分好事和坏事。前者比如考试成功，需要时间学习练题；后者比如失业，需要提前筹划租房、求职计划。九霄不算游刃有余，但咬咬牙也还能过得去。能吃苦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只能说是一件比较无奈的事情，因为向下的选择其实就是没有选择。

        像九霄一位朋友说的那样，要咬咬牙才能买得起的东西就是买不起，要砸锅卖铁才能去做的事就是没必要。

        有的事则不需要准备，猝不及防，又理所当然，比如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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