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如果我死了，颜布布该怎……

颜布布跟在于上校和士兵身后,  到了主升降机附近，他们去往地面后，便乘坐一趟升降机跟了上去。

        自从上次他在通封琛,  结果封琛勃大怒后,  他就再去地面。现在扶着微微摇晃的铁栏,  他心里些忐忑，但总归担心封琛的念占了上风，将那点不安又压了去。

        发怒就发怒吧，大不了到时候就哭闹打滚,  躺在地上不动，抱着床腿不松手，反正是别想将他赶走的。

        胡思『乱』想中,  升降机到顶停了来,  颜布布迈出升降机,  顺着通向前走去。

        这次他感觉到酷热,  气温很正常,  但听到了大门方向传来的哗哗雨声，在通里几经回『荡』后，声音加响亮。

        大门敞开着,  『露』出了宽阔的地安置点入口，刚才遇见的那队士兵和于上校，正站在入口处往望。

        雪亮的灯光穿透厚重雨幕,  颜布布走得近些,  可以看见入口方的地面已经淹了水，昏黄一片。入口台阶被淹了一半，还剩两米多高的距离。

        于上校用探照灯看着远方，身旁的士兵碰了碰他：“于上校,  你带的那个小孩儿也跟上来了。”

        于上校慢慢转身，看着颜布布：“小卷『毛』，你怎么还跟到这儿来了？”

        颜布布心里紧张，声音很小地回：“我是樊仁晶，来这里哥哥。”

        “什么？”于上校只看见了他嘴唇在翕动。

        颜布布提高了音量：“我叫樊仁晶，繁复漂亮的晶石，在这里哥哥。”

        “哥哥，你哥哥在哪儿？”

        “他在仓库。”

        于上校听到这句话，打量颜布布的神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身旁士兵低声：“于上校，将他赶去吗？”

        颜布布紧紧抿着唇，入口的雨水刮进来，已经将他额上的几缕发濡湿。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言，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于上校。

        “算了，就让他站在那儿吧。”于上校转回，继续注视着水面。

        “是。”

        此刻，『露』出水面的二楼阳台上，一串串的人跳了水，向着一个目标点游去。

        紧挨着封琛的这个人动作很大，两条粗壮的腿像是鲸鱼尾，一路拍起漫天水花，将他的透明面罩糊得看不清。好在大家都连在一根绳上，自领队的人，就算看不清也关系。

        他们的一个目标点在四百米，这段距离不算远，只到了那儿，休息片刻后便可以直接游向八百米的地安置点入口。

        经第一轮的尝试，所人都觉得这方可，信心满满地游向探测仪上显示的建筑物。可到达那儿后，才发现那是一座堂，『露』在水面的部分只房顶的半截圆形尖锥，根本落脚休息。

        “『操』，办休息。”人失望地骂。

        领队士兵看着手里的探测仪，气喘吁吁地大喊：“只剩八百米，直接游向安置点入口，都加把劲儿，直接游到入口去。”

        风雨交加，水流湍急，又是逆流，别说再游八百米，好多人能游到这儿就已经尽了全力。但如今也别的办，只得一边咒骂这鬼老天，一边继续划动手臂往前游。

        封琛从到尾吭声，也注意保持着力，他旁边那人鲸鱼摆尾摆了这么久，累得像老牛般呼哧呼哧地大喘气，听说不能歇息继续游八百米，气得自暴自弃地大声嚷嚷，说他不游了，沉去算了。

        混『乱』中，领队士兵说：“现在保持力最重，每队除了领队，其他人全部用仰泳姿势，不正对着逆水方向，用s型路线蹬水前进。”

        封琛翻身，仰躺在水面，因为隔热面罩已经除掉，雨点打得睁不开眼，只能根据绳索的拉动判断方向。

        茫茫大雨中，所人都艰难地向着安置点方向前进。

        安置点入口处，颜布布已经站在了最前方。他全身都被淋湿，不断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虽重重帘幕隔绝了视线，也睁大眼睛看着远方，努力想看得清楚。

        雨势丝毫不见缓和，台阶的水继续往上涨着，已经距离入口只一米。

        于上校沉默地和颜布布并排站着，一名士兵低声询：“于上校，水越淹越高了，现在关门吗？”

        于上校看了他一眼，虽什么也说，那名士兵立即缩着脖子不吭声了。

        “再吧。”于上校深吸了口气，不是说给士兵，还是说给旁边的颜布布。

        封琛在水面浮浮沉沉，保持着呼吸和心跳平稳，蹬着双腿往前。每一次沉入水里，世界便变得无比安静，但一刻浮出水面时，风声、雨声、其他人的喊声，加倍的喧嚣便铺天盖地而来。

        领队士兵看着探测仪，高声喊：“都加把劲儿，还四百米就到了。”

        “明白。”

        “哎呀，我腿抽筋了。”

        “怕个屁，绳子把你拖着的。”

        “你他妈往左去点好不？好几次都踹到我了。”

        ……

        眼见就到达安置点，这些人虽嘴里在骂骂咧咧，但听得出语气里也带上了轻松。封琛心里也崩得不再那么紧，正想翻身划水冲刺，就听不远处突传来一声呼喊：“救命……”

        他转往那方向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接着又是一声：“救命……”

        其他人也听见了，纷纷出声询：“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人在喊救命。”

        “我也听见了，是哪一队？是哪辆车上的人？说话！”

        右边人惊恐地高声：“好像是五号车上的人，他们刚才一直在我们身边游，几个人突不见了。我看到人冒了，喊了声救命，就又沉了去。”

        “快快快，到水里去找找。”

        离五号车那队最近的是四号车上的几人，个个水『性』都不错，立即便一个猛子扎了水。

        其他离得较远的队伍都暂时动，只仰躺在水面，焦灼却安静地待着。

        一分钟后，水面上浮出来几个脑袋，大口大口喘着气：“，见了，水底太黑，也看不了太远，找不着。”

        领队士兵目前这种情况不能多停留，而且大家力消耗都很大，再找去还会拖累其他人，便果断命令：“先不找了，继续往前游。”

        所人又朝着安置点的方向游，人再说话，都沉默且安静，粗重的喘息被淹在浩浩风雨里。

        水温冰凉，封琛的温也在急速降，他仰躺在水面，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在心里思忖。

        大家都是用绳子系在一起的，就算其中某个人游不动了，或者绳子被什么东西挂住，也不会全部都沉水，总停留在水面大声呼救的时间。但五号车上的人一起溺水，只呼救了短短两声，连救援的机会都，明显不合常理。

        莫非……莫非这水其他东西？

        封琛想到这儿，心中一凛，侧看向水面。额顶灯将面前一团水域照亮，但水质昏黄，根本看不清水的情况。他正收回视线，却看见左边十来米处出现一破开的水流，什么东西正向他飞速游来。

        那东西速度飞快，转瞬间，他的左脚就被什么东西给牢牢钳制住，一秒，人就被拖进了水中。

        封琛被拖着在水底急速穿，脑中着片刻的空白，直到呛了几口水才反应来，屏住呼吸抬看前方。

        水浪翻涌，身前急速游动的黑影摆动着尾鳍，看上去是条半人大的鱼，正将他的左脚咬在嘴里，往漆黑的水深处游去。

        他拽了拽左脚，那鱼将他脚咬得很紧，根本挣脱不开，但脚上只压迫感，却疼痛，这鱼的牙齿应该并不锋利。

        腰上也传来一股拖拽的大力，他侧去看，看见那串‘葫芦’也被他腰上的绳子拖了水，一连串紧跟在他身后。

        “咕噜……”挨着他的那人惊恐地瞪大了眼，嘴边冒出一串泡泡。

        封琛来不及去想这条鱼将他们拖到哪儿去，只拼命扯动左脚，想从鱼嘴里扯出来。但怎么挣扎也用，便用右脚狠狠地去踹鱼。

        水里本就使不上劲，何况还是这被拖着，封琛踹了几挣出左脚，那憋在肺里的一口气也快被耗光，胸口闷闷地胀痛着。

        他再次去看其他人，发现紧挨着他的那位已经翻了白眼，昏厥了去，剩几人也不好，拼命扑腾着手脚往上浮。

        但那鱼的力气奇大，几个人都对抗不了，一起被往前方拖着。

        领队士兵在绳子最末端，正在解自己腰上那绳疙瘩，但系得太紧，绳结又浸透了水，怎么也办解开。枪支和军刀太重，水时就已经扔了，现在他除了脖子上挂着的对讲机，手里什么武器也。

        他一边拉拽绳索，一边去看前方，正好对上封琛转的目光。

        封琛对他点了点，丝毫耽搁地从腰后拔出那把断刃匕首，在领队士兵惊愕的视线里，割向了腰间绳索。

        那把匕首就算断刃，却依旧很锋利，绳索瞬间从中断裂。

        领队士兵只觉得身一轻，那股拖拽的力消失。他赶紧拨动双脚，带着几人冲向水面，余光里却瞥见那名叫做秦深的半大少年，被那条大鱼拖向了黑暗的深水里。

        到冲出水面，几人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将那名已经昏死去的人拍醒。

        领队士兵转看了眼后方，视野里只黑茫茫一片。

        他清楚那名少年已经救了，便沙哑着嗓子大喊一声：“所人，速度游回去！”

        地安置点入口，颜布布始终盯着前方，除了偶尔抬手擦一眼睛，其他时间就像座一动不动的雕塑。雨水太大，顺着他卷曲的额发淌，来不及擦去的就滑落进眼底，将他眼睛蛰得通红。

        身旁的于上校一言不发，始终看着脚，看着那条水线一点点涨高，淹一级又一级台阶。

        只剩最后一级台阶时，他终于沉声开口：“刘成。”

        “在。”

        “准备关上大门，开启应急封闭模式。”

        “遵命。”

        一直动的颜布布，听到这话后浑身一颤，倏地转看向那名叫做刘成的士兵，看他走向门左侧，打开墙壁上的机箱，『露』出了一排按键。

        “不关门，不关门，我哥哥还回来。”颜布布大喊着冲了去，搂住刘成的腿往旁边推，“不关门，我哥哥还回来。”

        刘成留神，被他推得往旁挪了两步，嘴里呵斥：“小孩儿一边儿去，别在这儿碍事。”

        “不，你不准关门，不准关门。”颜布布继续推他，挡在他身前，不准他靠近机箱。

        刘成正将颜布布拎到一旁，就听门口的士兵发出惊呼：“快看，看水里好像人。”

        所人都朝着水面看去，颜布布也惊喜地扭，看见被探照灯照亮的光晕边缘处，几个脑袋在水里浮浮沉沉，正向着这边游来。

        “快，救人。”不待于上校命令出口，已经好几名士兵扑通跳水，向那些人飞快游去。

        颜布布见刘成离开了机箱，便也冲到了门口，翘首对着面望。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远方，两手紧握成拳，紧张得身都在发抖。

        最前面的几个人很快就被救上来，面『色』煞白地躺在地上，腰间都系着绳，连说话的力气都。

        颜布布在他们中看到封琛，便继续朝张望，焦灼地待着。

        越来越多的脑袋出现在视野里，都是几个人一群浮在水面上，士兵们不断跳水，将那些已经精疲力尽的人推上岸。

        入口通里很快挤满了人，几个在侧着吐水，大部分人都脱力地躺着动，只少数恢复快的已经坐起身，解开了腰间的绳索。

        颜布布一直站在门口最前方，每当士兵将水里的人往上推，他都伸手去拉，目光在那些面孔上找寻。

        当最后几名湿漉漉的人被拖进来时，颜布布去瞧他们身后，水面上空空『荡』『荡』，已经瞧不见其他身影。

        “你看见我哥哥了吗？叔叔，你看见我哥哥了吗？”

        颜布布的眼睛里蓄满了一汪水，却转动着掉落，只满含期待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哥哥是谁？”其中一名身着士兵服的人，抹了把脸上的水，沙哑着嗓音颜布布。

        颜布布：“我哥哥是秦深。”

        士兵抹水的动作一顿，喘着气看向面前的小孩，却做声。

        “叔叔，你认识我哥哥对吧？他在哪儿？是不是还在后面？”颜布布凑到他面前连声追。

        士兵些仓促地移开视线，声音不太自：“应该还在后面吧……”

        颜布布闻言松了口气，又重新看向水面，于上校却已经明白一切，轻咳一声后，低声吩咐身旁的刘成：“可以关门了。”

        “是。”

        颜布布换了个角度，这可以看得远。调整姿势时，视线余光瞥到那名关门的士兵又走向了墙边机箱，心顿时警铃大作，死死地盯着他动作。

        刘成拉开机箱盖，手指刚刚搭上那枚红『色』按键，一小小的人影便冲了来，像颗炮弹般一撞在他身上。

        猝不及防之，他竟被撞退了好几步。

        颜布布伸开两臂，用后背挡住机箱，一边警惕地看着众人，一边嘶声尖叫：“不准你们关门！不准关门！再，再一，我哥哥还回来啊！”

        。

        因为缺氧，封琛肺部涨得像是裂开，耳朵里也出现嗡嗡的杂音。他不这条鱼将自己拖去哪里，只得尽快将脚从它嘴里挣脱，浮到水面上去。

        他握着匕首，想曲起身去刺那条鱼，但前进的速度太快，身边水流太急，压迫得他连曲身这个动作都难以办到。

        雨幕的遮挡，额顶灯在水中反而照得远，他可以看到那条庞大的鱼身，正奋力摆动鱼尾游向前，也能看到就在前面不到百米的地方，那块水域的颜『色』明显变深，像是一条黑『色』的长带。

        糟糕！

        封琛明白，那里定是一条地震时形成的裂缝。

        眼情景容不他思索对策，大鱼已经如同箭矢般冲向裂缝，拖着他向，扎向了裂缝深处。

        这里的水温骤降低，封琛瞬间被冰凉包围，也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点。

        不，不，得赶紧挣脱，不能往沉，得赶紧想办。

        好在大鱼已经缓速度，不再是那般横冲直撞，而是匀速向游。封琛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直到嘴里尝到了腥咸的铁腥味，再猛地蜷起身往前，伸长左手，手指抠住了鱼上的眼睛。

        固定住身，他便扬起右手，匕首对着大鱼狠狠刺。

        他这用尽全力，整个刀身都入了鱼背。

        接着再拔出，刺，拔出，刺……

        鲜血喷涌而出，将身边的水流都染红，大鱼吃痛地摇晃着身，却依旧不松嘴，拖着封琛往裂缝的深处游，像是他就快被溺毙。

        封琛的确也快不了，因为缺氧，他脑子一片空茫，眼前是闪烁扭曲的画面，耳边是鼓噪的水声，血『液』奔涌得如同澎湃的『潮』汐，剧烈地冲击着血管。

        但他仅凭一丝残存的清醒，一次次机械地举起手臂，再一次次刺向大鱼。

        大鱼的动作减缓，停了继续往游，鱼尾抽搐几后，嘴也慢慢松开，毫无生气地向着裂缝深处沉落。

        封琛的脚终于脱离钳制，但他意识也开始涣散，手足无力地飘在水中，双眼半睁地看着上方。

        一些画面犹如走马灯似的在他脑中闪，父亲的叮嘱，母亲的温柔眼眸，还颜布布扬起糊满泥巴的脸，在阳光眯着眼睛，对他举起一条挣扎不休的蚯蚓：“少爷，送给你……”

        颜布布……

        “哥哥，哥哥，哥哥……”

        颜布布的声音不断进入他耳里，时而娇憨，时而委屈，却都带着浓浓的依赖。

        封琛越来越迟钝的脑中，突闪一个念：自己死了，颜布布一个人该怎么活去……

        这个念犹如一白光劈中了他，让他瞬间又恢复了一些神志，尽管身已经了力气，那搭在水中的手指也轻轻动了动。

        朦胧视线中，他仿佛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矫健力的身姿，琥珀一的澄黄『色』眼睛，长长的鬃『毛』在水中柔软地飘散。

        正是那只他见一次后，就再也出现的黑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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