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开门见山

“小竹”的尸体被颜齐连夜带到刑律司，找来仵作查探此人的身份和来历。

        温冬韵得知颜慈遇刺，生怕她再有什么不测，便叫来颜雪陪她一起呆在居安阁，好歹熬过今晚。

        在历经生死后，颜慈只觉得浑身疲惫，思绪烦乱。

        温冬韵在一旁嘘寒问暖的，她也没听进去，不管温冬韵说什么，她都是不走心的点头应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温冬韵见她发着呆，眼睛直愣愣盯着窗外，忙慌神道：“这孩子，该不会吓傻了吧？”

        她的思绪被拉回，她忽然抓住温冬韵的手：“三伯母，我想见周澜一面。”

        若不解决掉这件事情，她今夜定是无法安稳入睡。闻此，一直默不作声的在妆台前整理发髻的颜雪扭过脖子，略带讶异道：“恐怕不妥吧。”

        颜慈充耳不闻，追问道：“他在颜府吗？”

        温冬韵为难道：“这…在是在。”又叹口气：“想见就见吧，今晚你受了惊吓，见他一面或许会好些。”

        不久后，周澜被唤到居安阁正厅里，见颜慈从屏风后走出来，忙关切道“四妹妹，你可还好？”

        颜慈忍下心中恶寒，屏退众人。周澜一时不解，俊逸的面庞上写满好奇两个字

        她走近周澜，直勾勾顶着那双迷人的眼眸，问道：“今日温表姐跟我说，她亲眼目睹你将我推下湖泊，这是真的吗？”

        她一寸不落的观察着周澜的神情，周澜只是宠溺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不要听她胡说，我怎么舍得害你呢，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害谁都不会害你的。”

        她没有躲开周澜亲昵的动作，而是僵着身子继续问道：“可为什么偏偏在我得知此事后才被人追杀呢？难道不是因为你自乱阵脚才派人伪装成小竹杀害我？”

        周澜并未被惹怒，语气依旧柔和道：“慈儿，我为什么要杀害你？我教你骑马射箭，其中有许多能动手的机会，而且还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又怎么会选择这么明目张胆的方式，杀害你？”

        不知为何，明明周澜说出的话是那么温柔和善，可一股严寒正从她心底蔓延开来。

        她咽了咽口水，移开眼睛不敢再去直视周澜。“其实你可以对我说实话，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听得到。”

        周澜和她挨得近，他们之间说的话，不会有第二个人听到。

        周澜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我看你是吓怕了，看谁都像坏人，我都说了，我害谁都不舍得害你的。”

        颜慈感觉到头皮发麻，饶是心底在怎么忐忑不安她还是一鼓作气的将心中所思所想悉数道出:“你派来的人是杀手吧？用□□伪装成小竹，引诱我坐上马车，再把马车驾驶到无人之处将我杀害，然后嫁祸给真正的小竹。不过我命大，被一位侠士仗义相救你的计谋才会落空。否则的话，现在你应该正抱着我的尸体，看似痛哭不已悲伤欲绝，实则暗暗自喜，终于摆脱掉我这个累赘了。”

        周澜看着颜慈一时无言，眼神中渐渐浮上一股杀意。可她知道周澜不会现在动手，她直视周澜的眼睛，看上去无所畏惧，但实际上她的腿都在发抖。

        周澜拉过她的手，竭尽所能的表现出爱意满满的模样，他凝望着她的双眸，眼神诚恳专注道：“你说的不对。第一，我为什么杀你？第二，我为什么找人伪装成小竹杀你？若深究起来，伪装成洛香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你与她更为亲密，你说对不对？”

        颜慈的手心渗出汗滴，一片湿乎乎，她并不想把窗户捅破，可如今这局面偏要捅破了说才有一线生机，她冷静作答道：“你杀我是因为我无足轻重，甚至阻碍了你的路，对于一颗绊脚石哪有不踢开的道理？至于为何让杀手伪装成小竹也不难解释，小竹是我二哥的左膀右臂。杀手将我杀害后，你便能栽赃嫁祸给小竹，不仅让他们主仆生出隔阂，甚至三姐姐也会因此和我二哥生出隔阂。而让杀手伪装成洛香，哪会有这么多的好处，顶多一命赔一命罢了。”

        她的话戛然而止，听见这些话，周澜顿时放下心来，他轻蔑一笑，质问道：“你这番推论也不对，我与颜齐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他？”

        经过这一来二往的交谈，她料想周澜不敢当着温冬韵的面公然对她出手，因此她说话也就没太多忌讳，皱着眉面带鄙夷道：“你那些心思真要我放到台面上说吗？”

        周澜嫉妒颜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尽管颜齐和颜雪是实打实的堂兄妹，但看到两人举止亲密，谈笑风声时还是会忍不住暗暗吃醋。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想出让杀手伪装成小竹，既能成功除掉她这颗绊脚石，又能让颜雪对颜齐产生埋怨心理，继而渐渐疏离，转投他的怀抱，真是个阴险狡诈之人。

        周澜的真面目被一层层撕开，他有些恼怒的问出口：“杀了你，我怎么嫁祸给小竹？”

        颜慈的手掌是冰冷的，可周澜的掌心却十分温暖，她回答的十分迅速：“很简单，找个目击证人不就行了。”

        周澜盯着眼前肤色白皙的颜慈，脸颊肉嘟嘟全然小孩的模样，可眼神却如此坚毅直接，他忽然觉得陌生极了。

        其实他很早就察觉出颜慈性情的转变，从她坠湖苏醒后变得沉默寡言。

        常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偶尔带她出去玩耍也甚少见她露出开心的表情。

        可坠湖之前的颜慈并非如此，她每次看到他都是笑容满面，开心至极的模样，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周澜长吁一口气：“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颜慈吗？”

        她愣了半会，遂果决回道：“我不是颜慈。”

        周澜瞬间心跳漏了半拍，又听她缓缓道：“正如同我现在看着你，你也不是我认识的周澜哥哥。”

        周澜眉头一紧，扯着她的手臂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手掌按在她的后颈上，用力一拧，疼得她直咬牙，只听周澜无情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颜慈握紧拳头，指甲拼命戳进掌心里，似乎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让她保持理智，继续与他周旋：“你可以杀了我，但三姐姐呢？你可以不顾及她的感受吗？”

        听到她说“三姐姐”后，施加在她脖颈上的力道顿时减轻了些。

        周澜渐渐清醒下来，是啊，他可以不顾及任何人的感受，唯独颜雪不行。

        他松开颜慈，又是满面含笑的样子：“你想要我怎么做？”

        颜慈有些不适应的退后一步，抬手揉了揉脖子：“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周澜神情一僵，又听她直愣愣问道：“我要怎么做，你才不会杀我？”

        他凝神深吸一口气，面前少女表现出来的胆识和睿智，让他不禁怀疑此人真的只有十四岁？

        周澜沉思良久，他之所以对颜慈痛下杀手，一方面是担心她回忆起坠湖之事的真相，另一方面……也是迫于他人的压力。

        而今，颜慈将窗户捅破，开门见山的说出这一切，他恼怒过后竟觉得有些轻松。

        因为颜慈显然不记得那件事情了，她居然觉得，他找人杀她是为了那些个情爱之事，真真是天真过头了些。

        不过，这正合他意，他还担心颜慈见过他父亲后会想起什么事情来。

        现在看来，他的担忧也是多余的。

        他忍不住将颜慈的面孔替换成颜雪的，那个如同初蕊般纯净却又满含娇媚的美人儿，永远用一双水灵灵的杏仁眼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的雪儿。

        若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美好又纯洁的雪儿，他断然不会有这样轻松的感觉。

        因为他舍不得让那样善良的人参杂进世间的阴暗与邪恶，她该一辈子幸福美满，该一辈子光鲜亮丽，该一辈子笑容纯净不谙人世沉浮。

        周澜俯身在颜慈耳旁低语道：“我想要得到雪儿……”

        刹那间，她有种心脏骤停的感觉。

        她猛然惊觉，原来她已不知不觉的成为周澜和颜雪之间的障碍。

        就像今日在周府温绯绯所言，她也是周澜和温绯绯之间的障碍。

        “你想除掉我是碍于我们之间的婚事。如果我帮你得到她，你就会放了我？”

        “没错。”

        话说开了，她也放下心来。

        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跟周澜的婚事本就是媒妁之言，她何其无辜？四小姐何其无辜？

        从没有人会问她的意见，一切都是照着自己的意愿行事，殊不知乱点鸳鸯谱也是会酿成惨剧的。

        正厅门框外探出一个小脑袋，梳着清新飘逸的飞仙髻，发髻两端随意点缀着几朵绯红色绢丝桃花。

        身处一片黑茫茫的夜色中，月光模糊了她的轮廓，却将她窈窕身段照耀得异常美丽。

        周澜见了忙抬步向她走去，眼含柔情。

        颜雪顿感羞涩，怯生生的快步离开正厅，哪知周澜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逐渐融合到一起。

        颜慈依靠着门框盯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良久，回过头正好看到一身黑色紧身长衫的慕昭跟个木头似的刍在那。

        她被吓了一跳，见慕昭呆呆的望着颜雪离开的方向便知，这小子已深陷暗恋的苦海之中无法自拔。

        说来这慕昭的身份也不差，他爹慕吏好歹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朝廷三品官员，掌管数千禁卫军。

        而他外公呢？鼎鼎有名的武林盟主慕容肃，江湖风云人物，黑白两道见着了都要让步三分的人。这样的家世背景，要搁在她的苏宠漫画里边，那至少也是能迷倒万千少女的男二号。

        怎么到了颜雪跟前就像个小透明一般？

        她抬头望着月亮，又漫不经心的瞥了慕昭一眼说道：“你知道女子通常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吗？”

        此话引起慕昭的好奇，他望向颜慈眼神中满是求知欲三个字，可表现出来的表情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她也不卖关子，直言道：“至少绝不会是一个在她身后默默无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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