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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私相授受的男女


慕昭今日依旧裹着黑衣革带,站在她面前略显局促的模样。

        半晌过去,男子愣是挤不出一句话。

        就在她打算离开时,慕昭才开口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啥?”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下才明白,慕昭是在为出口伤人的事情而道歉。

        她大度道:“没事,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话落,她抬脚便要走开,慕昭眼疾手快的挡在她面前:“那互帮互助的事情还作不作数?”

        咋还惦记着此事?

        颜慈脑壳疼,她都准备离家出走了,当然不作数。

        可她又不能明说,还是应付眼前事情比较重要,她答道:“你先说,我考虑考虑。”

        慕昭环顾四周,见洛香从树上一跃而下,二话不说就将她打晕。

        看得她也是挺无奈的。

        处理好洛香后,慕昭忙不迭开口:“我看你也是精通画艺之人,我离开元京城的日子里,希望你能替我画几张雪儿的画像。”

        颜慈闻言一笑,咋听着这么心酸又好笑呢?见慕昭对她的憋笑表示不满,她忙忍住笑意道:“画像的事情好说,还有其他要求吗?”

        慕昭答得干脆果断:“没了”

        他从袖口里掏出一个模样别致的短笛递给颜慈:“你吹响此物,会有火风鸟找到你的位置,届时你把画好的画像放到它脚下的竹签内即可。”

        颜慈拿过短笛,点头应道:“知道了。”

        “那你呢?我能帮你做什么。”

        慕昭的话刚说出去不久,就听见佛庙里传出动静,似乎是颜雪和凤西灼走出来了。

        还没等她说话,慕昭匆匆留下一句:“以后就用短笛联系吧。”而后迅速离去。

        她立即将短笛放在袖口内,低头整理裙摆时才发现被打晕的洛香还躺在地上!

        糟了!

        她想也没想,蹲在地上扶起洛香的脑袋,扮作伤心自责的模样道:“洛香,你醒醒啊,都怪我不好。”

        颜雪同凤西灼拿着香囊,正欲到菩提树将其挂上,哪知见到此情此景。

        颜雪赶忙上前询问:“四妹妹,这是怎么了?”

        颜慈抱着洛香的脑袋,挤也挤不出一滴泪来,只能懊悔道:“洛香从树上摔了下来,然后就晕倒了,三姐姐,你快救救洛香。”

        凤西灼是个略懂医术的主,听闻此话便要上前查看洛香的伤势,吓得颜慈一个机灵,她连忙用手抓住他的手臂。

        凤西灼一惊,望着那挂满手镯的手腕,一阵嫌弃。

        世上怎会有如此不要脸的女子,还上赶着触碰他的手臂!

        他立即甩开颜慈的手。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后,颜慈忙解释道:“殿下金尊之躯,洛香不过是一介草民,怎可消受您的恩惠。我这就带她去找大夫,不劳烦您了。”

        颜慈使劲将晕倒的洛香扶起,动作艰难的带着洛香退下。

        凤西灼见此,深吸一口气后,忍下适才的烦躁。

        命人将洛香从颜慈手中接过带了下去,颜慈也不欲在此停留,跟着洛香匆匆离去。

        从头到尾颜慈都带着幂篱,因此凤西灼并未看到她的容貌,只从轮廓看出此女身形丰满。

        颜雪也带着幂篱,只是同颜慈全然包裹住脸颊的幂篱略有不同。

        帽沿垂下的白纱仅仅垂到肩膀之下,白纱上还绣着隽雅的银丝兰花,在阳光照射下,散发出淡淡道光晕。

        颜慈带着的慕篱垂至腰侧,显得笨重许多。

        凤西灼挑了处显眼的地方,脚步生风似的飞跃而起,郑重其事的将香囊挂在摇曳的树枝上。

        此时此刻,那张英挺尊贵的神容里严肃而又认真。这让颜雪十分好奇,凤西灼究竟写了什么?

        在来镇国寺的路上,即使凤西灼对她颇为热情,言谈欢愉。可她总感觉他的笑容里尽是遥不可及的淡漠,仿佛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等凤西灼从树上下来后,颜雪这才动身,稳扎稳打的爬上树干,丝毫看不出柔弱娇嫩的模样。

        她的动作十分利落,可越往上爬就越是费劲,她轻咬着红润的樱唇,费力的将香囊挂在最高处。望着那香囊,她又一次虔诚的许下心愿。

        可这时意外发生了,一竹青小蛇口吐蛇杏,朝她的方向扭动而来。怔忪间,一个不留神,她的身子便如同断线风筝般向下倒去。

        她不会死吧?!

        颜雪失声大叫“啊!救命啊!”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一股结实有力的力量将她包裹住。龙涎香的味道传来,男子沉稳的呼吸和平缓的心跳声,无一不在刺激着她的感官。

        她缓慢睁开眼,扑闪着圆溜溜的杏眼,眼神满是张皇无辜。

        “殿下。”

        那怯生生的眸色以及温软甜腻的嗓音让凤西灼一愣。

        颜雪第一次近距离欣赏太子的容貌,感受着那截然不同的男性气息,她不禁心跳加速,如同小鹿乱撞般遏制不住。

        天空忽然打起一声惊雷,冷紫的闪电劈在云层中。

        凤西灼见天将降雨,立即放下颜雪,两人一同到镇国寺的禅房里躲一躲雨。

        两人走后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一个光着脑袋的和尚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随后动作迅速的取下三个香囊放在袖袋里。

        又从另一个袖袋掏出一模一样的香囊,挂在相应位置上。

        随后,他转身奔向镇国寺后一道垂直而下的蜿蜒小路,熟络的沿着小道一直往下走,天幕降下雨来,他带上事先备好的斗笠,形如猎豹般穿梭于一片雾色雨林里。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灰衣和尚来到山林间一处隐蔽的院落。周遭的围栏破落不堪,房顶铺着茅草,窗户关得十分严实。

        他来到门前,见门旁斜放着一把姜青色蝙式油纸伞,伞面是上等皮纸和桐油制作而成,伞上雨滴垂落而下,渗进木质台阶上。

        正打算推门而入时,被人拦住去路。

        那男子带着极为普通的斗笠,全身散发出极为浓重的杀气,只听他道:“东西给我就行。”

        和尚往屋内张望几眼,在受到男子的警告后,他才将袖袋里的香囊拿出交到男子手上,换来三串铜币。两人交易过程中,全程未发一言。

        临行前,和尚听到“吱呀”一声,他下意识往回看。

        从门缝处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异常干净剔透,仿佛不染纤尘。就在他想继续查看时,一股深厚的气力混杂着秋雨朝他逼袭而来,下一秒,他便被这股内力击退三尺之远。

        “砰”地一声巨响,门扇被重重的关上。

        和尚捂着胸口,五内如焚般愕然愣在原地,不多时,他立即跪在地上磕头致歉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那座低矮的茅草屋里传来一个冷清清却极为悦耳的嗓音:“滚。”

        语气如平湖般淡然,可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得了许可后,和尚这才踉跄逃离此处。

        雨势渐大,打落在茅屋顶上。一片幽深昏暗的房间里,端坐着一位形相清癯如阶庭玉树的男子。

        他拿过香囊,从里边抽出金色福纸,一张张摆在桌上,从那三张福纸中挑了一张,低语道:“与卿生死与共。”

        他轻捻福纸,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

        良久后,跟在他身后的下属察言观色道:“这太子殿下还真是个深情种。”

        他那深邃如寒潭的幽眸微动:“美人计用在他身上,属实有效。”

        说罢,他从剩下的两张福纸里挑了一张字迹清丽的福纸,上面工整的写着:一愿百姓安康,天下太平,二愿遇一知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意。

        下属从他手中接过福纸““愿望是好的,可未免显得天真了些。”

        他不置可否:“不错,如今的南诏已非盛世之时,皇室的根日渐枯萎。世家贵族尽是自私自利之人,百姓有何安康可言?更不用说天下太平,至少未来十年,南诏的百姓都将处于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下属看到颜雪第二个愿望时,张嘴道:“这天下之人,无论男女,似乎都希望遇到一个知心知意的眷侣。”

        在下属说话时,他的目光凝聚在最后一张福纸上,长长的写满了一整页的字,他饶有趣味道:“这倒特别了。”

        信上的字迹工整如印刷体一般写道:尊敬的佛祖大人,我一不求荣华富贵,二不求平安顺遂,三不求觅得良夫。

        看到这,下属直言问:“那她求什么?”

        他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只求平等尊重。”

        谁能相信这些字句出自一个十四岁姑娘的手笔,寻常人所求的富贵平安喜乐,在她心里远不及平权公正重要,他嘴角噙着的笑意逐渐归于冷肃。

        “这颜家的两个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独特。”

        下属思索一番,琢磨道:“颜家三姑娘的才情气品皆是上筹,在众多世家小姐里脱颖而出,而这四姑娘,属下说句不好听的。”

        下属语气一顿,继而不留情面道:“民间皆传此女品貌皆为劣等,自小便心术不正,善妒且歹毒。她今日所写,焉知不是从它处抄袭而来?”

        听罢,他那斜飞入鬓的浓眉轻蹙道:“民间流言皆为虚传,你跟在我身边多年,怎的还听信这般蜚言蜚语。”

        下属意识到失言,连忙自省道:“公子所言甚是,属下竟忘了,民间这诸多流言背后皆有人在推波助澜。是属下疏漏了,竟信以为真。属下保证,日后绝不轻信此流言蜚语。”

        他的指节握住骨扇,轻轻扇风,平复心绪:“今夜你守在此处,以防她不时之需。”

        话落,他也没有等雨势停下,而是撑着那姜青色的伞柄冒雨前行,举步生风般悠然消逝于一片灰雨迷朦中。

        颜慈没料到好端端的天气居然下起雨来,电闪雷鸣的,让她本就惶惶不安的心绪更是张黄无措。

        她离家出走的决心也在看到这场暴雨后,生出退却的心理。

        骤雨持续下到酉时一刻,丝毫不见停,反而愈加肆虐。山下传来消息,说是涨水堵住回城的路,今晚他们一行人怕是要被困在镇国寺内。

        果不其然,待夜幕降下,她和颜雪被安排在镇国寺西南方向的一处禅房里,同住一屋的还有洛香和温绯绯。

        温绯绯自视甚高,怎愿意同洛香一个丫鬟住在一间屋子里?她指着洛香的鼻子开口道:“区区贱婢也配同我住一个屋子?今晚你就守在门外罢。”

        洛香自知比不过温绯绯,正欲应下此事时,颜慈见机行事道:“温表姐,你别欺人太甚。”

        温绯绯瞪了她一眼:“这算哪门子的欺负,这叫尊卑有别,懂不懂?”

        她一把卷起刚铺好的席子:“走,洛香,我陪你一起。”

        洛香顿感愧疚道:“小姐,算了吧。”

        颜雪也出来充当和事佬,一边劝阻她不要意气用事,一边又同温绯绯讲一些她根本听不进去的大道理。

        温绯绯听了就心烦:“你要可怜她们,有本事也陪她们一起啊。”

        颜雪清楚温绯绯蛮横无理的脾气,同她这样的人说什么大道理都是无用,她拉着颜慈小声道:“不如我去找殿下帮忙,让他再寻一处禅房给你们?”

        这话传进温绯绯耳朵里,她白眼一翻,直白道:“我的表姐,你果然是个拈花惹草的主。之前就见你同周澜哥哥眉来眼去的,不过眨眼的时间就勾搭上当朝太子,好厉害的功夫。”

        颜雪看着是个软柿子,实则比温绯绯之流聪慧许多,说话也会拿捏分寸“你不要血口喷人,殿下和周澜哥哥还在呢,你就不怕被他们听见了去?”

        然而再怎么知书达理的人,也会被那些胡搅蛮缠的人说得哑口无言,温绯绯又冲着颜雪一顿狂翻白眼,大言不惭道:“沾花惹草的人又不是我,我怕什么?”

        “你!”颜雪被气得不轻:“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温绯绯连环炮轰道:“我说错了吗?是谁见到周澜哥哥后,开心得飞奔下马车的?又是谁当着花美人的面,一路跟太子说说笑笑的?你难道不知道这两人都心有所属?一个是你妹妹的未婚夫,另一个是坐拥无数佳丽的太子。我看呐,你就是野心太大。”

        颜雪气得杏眼圆睁,娇滴滴就要滴出泪水来:“我们明明是姐妹,你为什么要这么揣度我。我对周澜哥哥没意思,对太子更没意思。在我心中,他们都是我的知己。”

        呵呵呵呵,温绯绯冷笑几声:“知己?太子今日才认识你,怎么就成了你的知己了?真是笑话。”

        颜雪被呛得不轻,一气之下,可怜兮兮的夺门而出。

        甚至连把伞都没带,就这么冒着滂沱大雨,仍由雨水打湿自己的衣襟。

        瞧着那模样还挺惹人怜悯的。

        颜慈做不到置之不理,提了一把伞顺着颜雪消失的方向找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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