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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城隍庙官府捕大盗 贪心切赵俭险…


  近几日刑捕司气氛有些异样,王进福他们昼伏夜出,巡逻街巷。刑房主事魏程远召集了几次议事,甚至推官和刑狱通判也来了,差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

  王进福听出了个大概——有个南北流窜的大盗近期到了平阳。此大盗从解州一路向北到太原,盗得金银便如土般挥霍,剩下则胡乱丢给穷人,已被官府在平阳城发现了行踪。

  杨伯雄带老高一伙捕了几次都落了空;此贼反又在平阳城做下案子,将成串的铜钱洒到流民们栖身的城南荒坟滩里,这是明摆着与官府打擂台。

  这次是魏主事亲自布排,让郝云也加进来。



  “这贼闹的,东外城那边连着几天约斗搏杀,官道上强买强卖、抢劫,已报了几个案都顾不上管”,一个捕快嘀咕。

  赵俭私下跟王进福说,有两回是有机会拿住贼人的,但不知怎么杨伯雄手软了,估计是他还没摸清盗贼财宝的藏匿处,故而先打草惊蛇又欲擒故纵。老爷们却是等不及了,不仅本府各县,连河南府都传来缉捕文书,若盗贼在平阳府盘桓这么长时日又闹得众人皆知,最后走脱了是要被布政司问责的,备不住有人要坏官。

  赵俭道:“要是我就先拿下再说,拿了人还怕寻不出他藏宝处?”

  王进福说:“杨爷有杨爷的想法,咱不好逆了他的意思。不过我看上面大人真急了,这回拿不住也要将他赶出平阳府。”

  “先拿住驴日的,就是起不出他赃银也能得赏,总比杨爷独吞强”,赵俭闷闷地说。

  王进福:“大盗不同毛贼,他能在各府县如入无人之境,必有些本领,你我不必出那个头。”

  果然,一天后半晌,杨伯雄传令,所有捕快今晚不准回家,同守备府官兵合力去城隍庙抓捕盗贼,能抓活的便抓,不能便就地处死。

  原来,接连有几家铺子夜里无声无息地丢了酒肉,也没人报官,是杨伯雄逐户访出来的案情。

  恰是雨停后,其中一家墙角处似盗贼翻墙落地痕迹,有细微的一点灰,杨伯雄断出这是香灰——盗贼自庙里来。

  杨伯雄带人便服往各处庙宇内外暗查,不几日便发现此贼藏身于古树参天、房屋多的城隍庙。



  通缉文书里说此贼武艺高强,窜墙跃脊如履平地,所以不敢贸然下手。

  最后魏程远、通判商议拍板,在此贼半夜出庙之前,军兵、捕快共二百多人将庙围住,待他一露头就一举拿下。

  头更一过,五、六十个捕快聚齐,刑房主事魏程远亲自带队至鼓楼处与守备府官兵汇合,一齐奔城西关靠北的城隍庙去。

  大约一两百步远时,分兵四面,将城隍庙围将起来。

  庙南是空场,为骑马、落轿之处,也是年节时扭秧歌、耍狮子、闹锣鼓的地方。

  东面与民房隔着一条巷子;西面是一片松柏杨柳等杂树林。

  捕快们要比守备府的官兵熟悉道路和地势,所以混杂到官兵里面引路。

  赵俭抖擞着精神一手握着刀,另一胳膊上绕着铁链。

  王进福说他:“死活相拼的事,怕是铁链用不上;再说这么多刀枪,怎么会偏碰到咱刀头上呢。”

  赵俭嘿嘿一笑说:“万一哩,万一碰咱手上哩。”



  守备府是个把总带队,摆好阵势,众官兵和捕快悄然靠近。

  赵俭和王进福在庙北面,从一片民房前经过,进入前面一条直的死巷子,二人与几个衙役摸索着往前,尽头处的围墙显得高大幽暗,下面黑洞洞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赵俭回头对王进福耳语道:“咱俩往前靠,去最黑的地方蹲着。”

  王进福轻手轻脚跟着,一手握刀,另一手前探着赵俭的后背,除了赵俭隐约的呼吸声,四周一片死寂。

  胡同左边是墙,右边是瓦房,就要到北墙根时,赵俭回头悄声说:“这黑咕隆咚的,就是藏在眼前也看不见。”说着伸出手中刀往前探。

  突然赵俭“啊”地惨叫着往下倒,王进福箭步跳到赵俭前面向着黑暗处奋力一刀劈下,身后的自己人瞬间燃起火折子。

  一个黑影“嗖”的一下窜上了东墙,墙那边听到动静也亮起火把,黑影立马转向跳上西面的房顶,手中刀在火把映照下闪着寒光。

  就听一声“着”——不知什么时候杨伯雄已跟在身后,他臂一挥,刀奔着屋顶的黑影飞去,黑影遁得迅疾,刀撞到屋脊溅出火星,“当啷”一声掉屋顶上。

  杨伯雄大喝:“贼人往西了。”

  身后已亮起数支火把,官兵、差役乱哄哄高喊:“贼人往西了。”



  几个人奔过来,王进福借着火把,见赵俭一手捂眼,一手指腿,血已流到了脖子。

  庙西边的树林里,郝云和众官兵正埋伏着,听得东边乱了,两个捕快抽出火折刚一闪亮光,一个黑影从庙顶跃下,手一挥,两个捕快已中了暗器,“啊呀”叫着倒下,火也灭了。

  那黑影一跃上了树,略一停顿,正从隐在树后的郝云眼前落下,郝云一个箭步大喝一声“着”,右手刀燕子穿林奔他后背刺去。

  这贼人脚刚落地,硬是在郝云的大喝声中老龙回头,右手刀反背,挌开了郝云的刀头,左手向后一甩。

  郝云知他暗器厉害,慌忙一伏身,但左耳还是被擦中。这贼人顺势反身回头刀,向着身形已经不稳的郝云兜身劈下。

  电光火石间,二人生死较量,郝云脚下蹚不开了,只好懒驴打滚儿,双手抱刀挡住了这致命一刀。

  这大盗若不劈郝云第二刀多半逃去了,但就这转身一刀不中,一时怒火起再劈第二刀,旁边军士两支挠钩已搭住了他肩,两支缨枪也“噗噗”中了他腰腹两下。

  这贼人大吼一声,身形一甩,连棉衣带血肉挣脱,一手捋住挠钩,另一手刀“唰唰”抹倒两个执挠钩军士,这时郝云已从地上跳起,双手举刀泰山压顶劈下,贼人一斜身,脑袋躲过身子躲不过,左肩臂被郝云生生劈开。

  此时周围已燃起十几支火把,官兵一拥而上,乱刀乱枪,片刻间,成了地上的血肉一团,悄无声息了。

  众官兵和捕快闪开,刑房主事魏程远和守备府的把总过来近前,杨伯雄和老高也赶过来了。



  老高是仵作,上前摸了摸鼻息、心脉后说:“禀报各位大人,贼人已毙命。”

  魏程远让杨伯雄验明正身,这个贼人中等个子,一身皂衣,虽已被刀枪砍扎的破烂,但尚看得清楚,一把薄快刀,绑腿上别着短刀。

  解下腰间的袋囊和宽带,有钩绳、火折和铁蒺藜、梅花钉暗器,腰巾里掖着一叠官票和几块碎银子。

  杨伯雄喊来这几日追踪大盗的线人,都说面目本来就不甚清楚,但肯定身形就是这人。

  杨伯雄让捕快把贼人身上的一堆零碎收了,心想:看这身上的家当,这贼有没有藏宝处还难说,再暗中察访吧。

  想起赵俭被贼人伤了,还在那边情形不明,忙拱手道:“二位大人,那边也有兄弟伤了,貌似伤重,属下去看看”,说罢急急往东去看赵俭。

  魏主事命将贼人尸首抬回衙门,明日再行查验。

  刚才被暗器打倒的两个捕快,一个打到胸骨上,另一个打进肚子里,情况不妙,二人哀叫不绝。

  两个使挠钩的军士都是脖子中刀,已经气绝。

  守备府的把总咬牙哼了一声道:“这个夜行贼功夫还真了得,瞬间夺了我两个弟兄性命。”



  又对郝云赞道:“这不是郝副指挥么,原以为刑捕司只会抓罪犯,今日见刀枪丛中也是条硬汉,难得、难得。”

  魏程远挺胸捋须,不急不徐道:“方才听得兵刃碰撞声急,才见你与这盗贼杀得正凶。若不是你与他苦斗,此贼今晚能否抓到还难说,本主事定要于你向府里报功。”

  又转向把总,“守备府官兵之威今晚本主事见识了,能拼能杀,有你们在,我平阳府太平无忧。”

  郝云被梅花钉划破了耳垂,流血不止,用一只手捏着不能放手,只能单手倒握着刀抬了下,“此为属下本职,谢大人夸奖。”

  东边的巷子里,几支火把围着,王进福坐地抱着赵俭,他左眼被暗器打得血肉模糊,右小腿肚子被刀扫得像是张开了大嘴,王进福撕下衣襟,给他紧紧缠住止血。

  杨伯雄过来,手里捏着枚梅花钉,问是不是这种东西打的。

  王进福说左眼血肉模糊,看不出是什么打的,但不像这种暗器。

  杨伯雄借着火把寻到一枚铁蒺藜,上面还带着些血迹。惊叹道:“兄弟,你命大啊。若是这梅花钉,怕是打到脑袋里去了,岂有活命的道理;想这贼人开始还没下死手;那边一个兄弟梅花钉打进肚里,怕是取不出来了。”

  杨伯雄对王进福说:“老王,我还要随大人搜查庙里,你与几个弟兄随赵捕头儿他们回衙,着医官要紧地救治,眼怕是保不住了,腿要立马想办法。”

  当下捕快们从附近人家寻了几副门板,死的伤的一起抬回去。



  杨伯雄同魏主事从正门进了城隍庙。

  此处平时住着道士和从官府领伙食银的夫役,方才外面动静那么大,早就惊醒了。

  捕快们借着灯笼火把庙里翻看一遍,最后在城隍爷的塑像后、后院一个放杂物的屋内都发现了贼人藏身的痕迹,还有几块鸡骨头。

  魏主事对庙里一干人训戒一番后已是四更,便各回本处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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