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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仪晚阳坐在书架顶上,见下面许久未动的二人终于徐徐醒转,于是笑眯眯地看过来,调笑一般很轻松地道:“动作倒不慢嘛。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于此道,其实算是很有天赋了。”

        李十七与付玄明睁开眼睛,看见对面的人不再是另一个“自己”,心里便知道事成。然而身后大门不知何时已经紧闭,他二人先前一直昏迷,就只能是仪晚阳动了手。

        这人既然锁死出口,其中意味不言而喻:眼下,就是决战时刻。

        霄光出鞘,满室盈光。而就在明暗交替的这一刹那,仪晚阳的身形已经从原本那处消失不见。

        “师弟这些年,想来未有一日放下修行。”那声音从背后传来,付玄明急急转身过去,看见一张熟悉的笑脸,“师父若在天有灵,一定十分欣慰。”

        付玄明瞳孔微缩:“你知道师父……”

        “小心!”

        李十七低喝,付玄明也是即刻反应过来,立马侧身闪过,那铁扇行动几近无声,甚至连一丝微风都不曾带起,哪怕已经躲闪,他腰间还是留下一个浅浅的利器割伤痕迹,好在未及血肉。

        仪晚阳好整以暇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别紧张呀,我不至于对师父动手的。只是我想着,师父若不是要走了,应当也不会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你。”

        李十七握剑在手,与付玄明背对而立,心中盘算着这人选在藏书阁开战的用意。

        一整个残暮教的建筑几乎全是石制,唯有此处是木制书架,又藏有无数古籍,并且密闭不开,难以破出。火攻还是放毒,亦或者这藏书阁是一个大陷阱,本身就是进攻的武器?

        不对。以仪晚阳的本事,对付他们两个人有什么必要使阴招。

        那玄铁扇运转时扇骨仅有极细微的颤动,一旦人声盖过就很难听出,仪晚阳又絮絮叨叨不止,来往几番,二人身上难免挂彩。李十七心下微紧,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人有千千万万个机会叫那铁扇锋利边缘划开任何人的脖颈,却偏偏不取他们性命,只是猫捉耗子似的玩弄。仪晚阳动作太快,付玄明自知若不先削弱其移动,恐怕先耗尽体力的是自己,只能先据守一角试图远攻,而霄光挥出的剑气纵有移山填海之力,无法伤及那人也是枉然。

        李十七勉强躲过一扇,忽然道:“属下愚钝,可否请教主言明用意。”

        那个人低低地笑。

        “我讲过了,有些东西种了好多年,如今是收成的日子,自然心里高兴,想要多看一会儿。不可以么?”

        一道剑光又雷电一般朝着声音的所在劈斩而去,又只是打在石壁上,震动下许多石屑。

        忽然之间有什么极耀眼的事物亮了起来,却不是霄光,而是火光。仪晚阳不知动了什么机关,在这崩塌陷落的石室内,点起了火。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引燃,火势一瞬间便如浪潮袭来,温度霎时升高,那岩壁骤冷骤热之下,终于彻底溃倒崩塌。

        周遭岩石落下,李十七与付玄明连连后退,人几乎靠在紧闭的石门上,李十七才勉强抬头道:“教主要与我们同归于尽,是否未免太不值当!”

        而就在这时,仪晚阳却忽然停下了动作,在一片骇人火光中下,那张原本清秀好看的脸显得鬼魅一般妖异,他轻轻地说:“好了,就到这里吧。”

        中央支撑的立柱柱轰然倒塌,付玄明瞳孔一缩,几乎要冲上前去,李十七勉强才拽住他衣袖,而仪晚阳却好整以暇,不闪不避。一时大地震颤,烟尘四起。

        二人被那烟熏火燎的空气与沙尘呛得咳嗽了一阵,再看去,却见仪晚阳半个身体被压在倒塌的石柱下,如热锅化开一块冰,血很快从石柱与躯体相接触的地方渗出来。除非有金刚不坏之身,以那一下的力道,石柱下的部分恐怕已经被碾碎成肉浆,就连那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也难免显现出痛苦神色,仪晚阳喘了两口气,低低地道:“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么……”

        付玄明目眦欲裂,绝望地喊道:“师兄!!!”

        仪晚阳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是要这样才能存够说活的力气了,他声音很轻,在不断崩裂倒塌的宫殿之中,几乎完全被火焰燃烧的爆响与石料坠落粉碎的轰鸣盖过,然而落在那两人耳里,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边低语。

        在灼灼火海与血泊之中,仪晚阳轻轻地道:“小十七,我只问你一句。若我说心里有你,你愿意陪我死么?”

        一时间,两个人的动作都停滞。

        李十七缓缓闭眼,呼吸间是草木灰与血腥气混杂的味道,他双手紧握成拳,咬牙道:“我欠你的早已经还清,此后你我便同陌路。如今我受人所托,势必要带此人回去……残暮教主自行求死,我恕不奉陪!”

        先前他留心看着,发觉付玄明的剑气发来,似乎总有意往石门一处集中,便知道他还是想避开这一战。眼下却是容不得多想,李十七从付玄明手中一把夺过霄光,猛地发力砍去,一时剑光大盛,那门便轰然炸开。

        他咬着牙,拽住仍在发呆的付玄明,转身便走。而付玄明行尸走肉一般被他拖着跑,目光自始至终定在身后,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几乎是在冲出归山殿的那一刻,这幢宏伟建筑的一角便泄气一般地塌陷下去,随即一整个石制宫殿以此处崩塌为始,发出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巨响,不多时便化作一片废墟。那处本就低于地面,如今建筑坍塌成为废墟,就刚好填上了一处空缺,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间人力削出的宫殿,只是地面岩石崩碎。

        李十七拖着付玄明,没命地跑。

        跑出了大殿,跑出了残暮教,升上了地面,直到走在能看见天空的路上,早也已经看不见那片熊熊烈火,那人才呆滞地转过头来。

        一切都结束了。

        从此,便再没有什么残暮教,没有教主,没有护法,没有惊心动魄的两千余个日夜。晦明山上,也再没有一个冒着雪去捉冰蝴蝶的师兄,没有十七八岁的少年。

        挂在付玄明腰间的霄光剑剧烈地颤动一阵,而后恢复平静,一滴暗红的血液自剑握柄处渗出,那血已不再与霄光有任何联系,自然就被排斥。

        剑主身死,宝剑重新认主,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来不及反应,一如许多的世事,决定性的一刻发生之时,人们往往都无所知觉。就像还焦急地等在山下等着消息的正道众人,也不知已经没有必要多作准备,十几年来鬼魅一般盘旋在人每个人头顶的心腹大患已被很轻易地消灭。

        从今往后,霄光大侠便称得此名,非是虚受。

        付玄明似有所感,哇地吐出一口红黑的血来,而李十七一言不发,只是穿过层层藤蔓草叶,走得更快。

        新任的霄光剑主如梦初醒一般喃喃道:“这样……原是这样。他算得到这一步、竟然算到这一步……只为这点事情,算到这一步!原来这才是我的师兄,原来这才是霄光只一刻就决定至死追随的主人。”

        他且泣且笑,状似疯癫。

        李十七低道:“…他等了好多年的,是这个么。”

        那个人种了十八年的,竟然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恨。

        真是疯了。

        付玄明大笑道:“我输了,我们都输了!”

        “知是虚情假意,知是有意撩拨,知是全被算计……哪怕都知道呢,我……师兄,哈哈,我真是。”

        “你…是叫十七,对吧。方才他说那句话时,你比我先动,我却看见你原本不是要带我离开,脚步抬起,是预备往里去的。”

        李十七只是沉默,夜风吹起他垂在颊边散乱的发,带来丝丝缕缕热意,灼得有些刺痛。

        “李小兄弟,我如今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他…那个人,一定是故意留你在身边,故意找了个由头这样起名,早一个晚一个都不行。”

        “十八岁,本门弟子在满十八岁那天入剑阁挑剑。他就在那天被霄光选中,师父不敢叫任何人知道,连夜与他谈过,他于是下山。原来在那一瞬间,或者更早的时候,今天这一幕就在他的心里面成形了吧。”

        付玄明眼底有深不见底的怀恋与哀戚,露出一个纠结得很难看的笑:“那之前,他一直待我很好很好,我不明白一个人究竟怎么能每一处都刚好做到让另一人最心动……就是知道是假,又怎么能忘?难道我一生中,还可能遇到第二个这样的人吗?”

        “我小他一岁,不服他早生几月辈分就大,在山上的时候,他最爱以此打趣我。年少时我与他争胜,并非只有攀比心作祟的缘故,我更恨自己太弱小!世上我最亲近的最爱的两个人,全部比我强大。如果有一天出现了师父师兄都压不住的乱子,我就更加无能为力,岂不是真的很没有用处?”

        “仪晚阳,那时候是玄阳师兄,他啊,只有是他才做得出这样的事情。你在他身边做了多久的事,六年?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但其实他真正的面貌是何种模样,你却比我知道得更多。那么,我要说什么,料想你已经也猜到。”

        “小十七。”他笑道,“那时候,他唤我小十七。他就是这么坏心肠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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