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话本子看多了

沿着石子路又走了一会，阿月回到了宿舍，小厮们已散去，最后的舍友也到了，此时正和那略胖的公子哥谈着天。

        见门开了，屋内的两人都抬头望去，仔细看过这面容，又不禁的哑然，“君子世无双”说的就是这样的绝色吧。

        但也没惊讶太久，略胖的公子圆头圆脑的，神情较为平淡，两手交叉坐在床上没说话。

        新来的那个瘦子要比那个胖些的热情许多，目光追随着阿月进来，后又简单寻问了几句。

        如姓名为何、家住何方这类的事，许是阿月性子闷的缘由，这一瘦一胖要聊的比较投机一些。

        从他们的谈话里，准确来说是瘦子对胖子的巴结中，阿月大略的知晓了两人身份及地位。

        瘦子与阿月一样是平民，胖的这个长相平平无奇，却是知府家的小公子，也怪不得他方才来时，身后就跟着四五个小厮。

        许是没住惯宿舍，又与旁人无别都是三人间，这公子哥便开始嫌东嫌西起来，什么床板硬，地方窄，外边的茅厕臭。

        另一个虽不太认同却是嘴甜的很，一个劲的附和着，哄得公子哥找不到北。

        阿月并未跟两人过多交谈，躺在床位上静心看书，窗外一片粉红花海，偶有几丝风拂过，吹的额前发丝轻浮。

        许是话太少的缘由，这才第一日就给人留下来不合群的印象，阿月被打上了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标签。

        不过倒也有人被他气质给吸引的，有时会上来搭话，阿月也是礼貌的回复。

        但除了问题外的其他的话题，他一概不多说，既不评论他人，也不太在意旁人看法。

        能与阿月聊的来的不多，青云斋的只有一两个，其中一位还包括徐老夫子，要说汉豫书院里与阿月最要好的，就是明德堂的王岚。

        两人虽不在同一处，却这也不妨碍午时饭后，王岚来找阿月闲聊，这日午后，他照例到青云斋来寻阿月。

        一上来就开始吐槽他们的夫子暴力教导，动不动就用戒尺打手心，说着又摊开自己的通红的手给他看。

        明德堂的夫子，阿月也见过，是个正值壮年的教书先生，性格与青云斋温和的徐老夫子正好相反，是个严明而刻板的人。

        但就算是如此，也定不会无缘无故的训斥学子，定是王岚这家伙又惹了什么事。

        不出所料的，当阿月问缘由时，这人又支支吾吾的不肯说，抬头望着松树当做没听见。

        见状，阿月心中有数，也并未多问什么，忽的他又想起那夜之事，便朝他打听夜间衙役巡行的事。

        分明是很正常的交谈，王岚却是神情古怪地拉着他到一旁石凳上坐下。

        虽也老老实实地回答了，看不出什么问题来，说是平时都有，前些时候大雨滂沱的便松懈不少。

        但这人语气中抵挡不住的兴奋是怎么回事，看过去时，就连这一双丹凤眼里也闪着不可抑制的的光，也不知是起了什么心思，一副跃跃欲试模样。

        看得阿月有些莫名其妙，心中却是升腾起一股不太妙的感觉，还没等这感觉消散去，这人又凑近了些。

        他满脸神秘兮兮地，压低声线地朝他说道：“你可要跟我干票大的？”

        听到这话，阿月眉头一皱，总觉着他有些不安好心，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但这话还未说出口呢，王岚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头大。

        “咱两成立个小组去破这丢失人口的案如何？据说有赏银五百两呢。”

        看着对面摩拳擦掌冲他扬眉的人，阿月忍不住撇嘴，想也未想便出言拒绝，不管怎么听都不靠谱。

        “那可是足足有五百两，你不动心？”他瞪大眼睛问道，语气里满是惊疑。

        不想也知道这人平时话本子没少看，试图用金钱打动阿月没成，便又改变策略。

        凄凄惨惨的往这事里添油加醋，什么变卖他乡后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少女夜夜以泪洗脸等等的话。

        说的他自个都口干舌燥了，那曾想阿月竟还不松口，再开口时就直接将他给怼噎住。

        “破案的事自有府衙来做，别捣乱就是帮忙，再则，书院禁止私自外出，你想被除名不成？”

        这话不假，书院纪律严明，未经许可还真就出不去，况且阿月在八月份还得参加院试呢，可没那个闲工夫，也不想半路出什么岔子。

        此时的他也算是知晓王岚手心通红的缘由，开学还没几日，这人思绪就飘到天边去了。

        也不知他脑子里每日的都在想些什么，但作为朋友，阿月自是得好好规劝。

        究其根本，还是话本子看多了，王岚也说他本就是想考上地方官，光明正大的办案。

        本见他还平静了些的心，结果现在越说越起劲，恨不得马上飞出去抓贼似的，听的阿月直接打断了他，反问道：“那地方官是不是也得上了殿试前五十甲？”

        见王岚楞楞的点头，阿月又说：“就按咱豫州来讲，考生都有千余人，你不先以学业为重，你确定能行？”

        轻飘飘的一句反问，却像是落水的小石子，虽溅起的水花不大，但足以泛起连续而不规则的圈层。

        如同一语惊醒梦中人，王岚逐渐安静下来，显然是心有所感的，接下来的日子也没再闹腾，来找阿月的话题渐渐的演变成了学业上的问题。

        但阿月的生活却是变得闹腾起来，他不知道的是，知府家的小公子与王岚早就有过节。

        初始时，阿月对知府公子就有些爱答不理的，这人心中对自个早就不满，又加上平日里时常能瞧见王岚来找阿月，这人便开始作妖了。

        这次阿月刚回宿舍去，还没到门口呢，就听见远远传来的说话声:“这个李月自视清高，一副了不得的模样，还真以为自己是文曲星下凡呐。”

        “噗噗，就是，上次我好心分了点糕点给他，他还不要，都是乡下来的，偏偏他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模样，平日里见到我们也是爱答不理的。”

        说这话的是他旁边床位的瘦子，阿月不由皱起眉，因两人都是乡下考上来的缘由，阿月知道这其中的艰辛，对他也还算客气。

        想着在学业上互相帮衬，争取更上一层楼才是，未曾料想这人平日还一副和气融融模样，背地里竟也是个爱嚼舌根的。

        只知道一门心思的讨好那公子，书院上的表现更是一落千丈，阿月是其感到惋惜的。

        里边也是讥笑声不断，屋内一众学子围着知府公子哥，很不幸的是，阿月刚进来就看见有人坐在他的床上。

        两个架腿而坐的人见到他进来，丝毫不觉着心虚，仿若方才的讥讽都是空气。

        坐在他床位上抖腿的人也没起身，只是微微仰头，给了阿月一个眼神。

        那眼神就好像这几人同阿月是熟到能穿一条裤衩的人，他们可以理所当然的坐在这儿一样。

        也不知是何缘由，被褥上肉眼可见的黑了几分，阿月脸色微沉，心中也有些不悦，但未等他开口说些什么，这知府公子又说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大伙都是同窗，该不会连坐下你的床都是错的吧。”

        这很明显是引战点火的问题，阿月面无表情，语气平静的说道:“可以坐，但别抖腿，灰落在被褥上，瞧着膈应。”

        说着，他就走了进来，倒也没停留，从箱子里拿出一本书就锁上出去了。

        毕竟还是要在这生活挺长一段时间的，只要又没有对阿月造成实际性的伤害，他懒得计较太多。

        让人骂几句就骂几句又不会掉成皮，就是这大半夜洗毯子挺冷，冻得他手指通红。

        背地里被议论还是有的，但大多没了先前的恶意，这也正如了阿月的意。

        就是这知府公子还是不安分，平日底下骂着王岚是地痞小赤佬，还骂阿月与其同流合污，不是好人。

        许是之前与王岚的过节太大，又不敢与其正面刚，现在便对着阿月发难，暗中也挑了几起事。

        能动手坚决不动嘴的阿月，又怎会让他肆意折辱，狠揍了一顿闹到夫子那后，这人才老实。

        因这事，王岚后来又寻到宿舍将他打了一顿，哭喊的如此惨的知府公子哥，阿月还是第一次见。

        特别是王岚一来，这人死命的往角落里钻，那模样想来是平日没少遭其毒打。

        体验过两人的武力后，这一胖一瘦才肯老实巴交的待着，不敢再挑事，甚至连背地里嘴贱也要左顾右盼的选在没人的地方。

        在书院里的日子枯燥而无味，时间也这么一天天过去，每月底汉豫书院还是会放两日假，让学子回家探亲或是散心。

        这日下学后，书院里的人都如鸟雀一拥而散，个个欢愉的不行，回家过夜的回家，出门游赏的游赏。

        宿舍的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阿月也没留在宿舍，王岚本要邀请他到他自己做客，去了宿舍却没见着人。

        在汉豫书院的附近，阿月随意进了家茶楼找到位置坐下，他的眼睛看着窗外昏黄的天，耳朵却听着附近的动静。

        茶楼的人说话声很杂，但不难发现，这儿的每一人都提到那起失踪案，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会，有人说知府家的千金失踪了，有人说城南买豆腐的姑娘不见了。

        本都消散大半的热度，近日好像又因几起案件给带动起来，听了一会，阿月再想细听时，这伙人要么就压低嗓交头接耳，要么干脆就不讲了。

        虽也没听个仔细，却从中获取了关键信息，那伙人最近又开始行动了，那日没得手便转移其他目标了吗？阿月在心中想道。

        将信息连串在一起后，他更加笃定之前的猜想，那个抢劫犯定就是与绑架案的是同一伙。

        随着太阳下移，金黄的光影落在他的身上，给此刻严峻的脸覆上一层暖意，他左手拖着下巴，目光看向窗外，右手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面。

        心中也是有些狐疑，之前听王岚所讲，这伙连环拐人的团伙下手的目标都是些貌美的幼女。

        可方才听他们说，却是连城南买豆腐的姑娘也不见了，那买豆腐的阿月见过，是个面色蜡黄的老姑娘。

        着实奇怪的很，莫非撞破了什么，让人给一并绑了？还是有人假借名号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又或者仅仅只是失足掉进河里或井中出了意外。

        随着食指最后“哒”的一声落下，他扶额轻晃了下脑袋，试图甩出了这些想法，这与他有何关系，他不过是个书生。

        敛去思绪后，阿月忽感饥饿，本想要些小食，往店小二的身影找去，却刚好就看到一起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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