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5）

仓房的门被打开。清朔端一盏烛灯，将屋内四角的烛台点亮。宽敞的仓房瞬间明亮起来。

        程敬霄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疾步走到那男人躺着的桌子旁，拔出月华剑往那男人脚腕削去。

        屋中忽然响起一道劲风，铮地一声，卫朝感觉头顶木桌裂开一条缝隙。他抬起头，只见黑暗的桌膛下直伸入一道细长寒冷的剑刃，木桌塌下去一角，橙红的烛光从桌帘上割开的细口子里露出来，同时露出烛光下少女蹙起眉的脸。头顶的男子再次大骂起来。

        原来是少女眼疾手快，随手摸出铜钱作暗器撞开了月华剑，否则程敬霄这一剑势必将这男人的脚筋削断。这会儿少女从房内出来，仍然没恢复正常的穿着，而换成一身男子打扮，头发用布条简单束起，在灯光映照下颇显肤白英俊。客栈毕竟人多眼杂，饶是她扮作男子，刚刚下楼时还有几名店伴在楼梯间围上来纠缠不休，话里话外暗暗向她打听家中可有姐妹。幸好师弟们替她挡下了，她才脱身下楼来。

        少女叫道：“师兄不要伤他！”赶上来将程敬霄扶到一旁旧椅上歇着。

        程敬霄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师妹，我听不得别人骂你半点。嘶……”眼里深深瞧着师妹，捂着腿嚷疼。

        少女蹲下身，用手轻轻揉他的伤处，口中却不悦道：“你即便是为了我，也不应当去削人家的脚筋。你若再做糊涂事，你即便是我师兄，我今后也一句话不再理会你。”

        程敬霄气道：“我可是为了你，你反倒怪我？”

        少女听罢站起身，厉色道：“你若再为我害人，我不只怪你，我还亲手杀你。程师兄，我敬你有一身好武功，是我师兄，但我戚芍泪也并非优柔寡断的娇弱女子，你看我敢是不敢？”她又对清朔道：“罢了，送二师兄回房歇息吧，去给我把清驰叫过来。”

        柯清朔瞧见二师兄脸色发青，哪里敢上前，但三师姐神色冷淡严厉，不敢不听，只好一点点去扶起师兄。

        程敬霄现在装作腿受了伤，不便动弹，只能让清朔扶着。他心想何必跟师妹吵架，便宜了清驰那小子来瞧师妹这张出水莲花般的脸儿。他只好软声道：“师妹，你不让我做什么，我不做就是了。”

        戚芍泪这才渐渐消了气。

        卫朝悄悄伸手将桌帘撕开的口子拉得大一点，瞧见她一脸正色，不禁暗道，好个女子！

        桌上的男人从程敬霄拿剑削自己脚腕时就大骂不休，一直不被理会，听着他们说话，渐渐安静下来，这时忍不住开口道：“哼！小混xx账好不要脸，不是男人！你怎不跪下来抱住你师妹的大腿央求，简直丢尽了男人的脸！姓戚的女娃也不是好东西，跟华蓥剑派蛇鼠一窝。”

        程敬霄厉喝道：“住嘴！你骂什么？”瞧了师妹一眼，坐在椅上强行压制住脾气。

        戚芍泪疑惑不解地走上前，站在男人身旁，道：“大叔，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替你解开穴道，你好好说话。”当下不顾师兄阻拦，以华蓥剑派的内功伸指替他解了穴。

        男人终于能够动弹，从桌上坐起，揉着酸痛的脚腕。重新看戚芍泪一眼，咕哝了句：“多谢啦。”却仍不给她好脸色，揉了半晌，下地走起来。

        戚芍泪立在男人与二师兄之间。两人互相紧盯着，一边程敬霄忌惮师妹发现他装痛，一边男人身体疲乏尚未恢复，终究都没有动手。男人又一屁股在桌边坐下，糊里糊涂地想起刚刚木桶铜盆无端倾倒之事，却想不大清楚。卫朝感觉头顶的桌子晃动，生怕这人一不小心将桌子碰倒，现出自己来。

        男人开口，却道：“是姓程的抓了我来，几次三番要杀我！你问我什么意思，怎不去问他？”

        戚芍泪微微怔愣，心下明白了七八分，轻叹道：“师兄，你难道什么都没跟他讲过？”

        程敬霄给她一问，解释不出，只冷冷道：“我跟这厮说什么！”

        两个人都不先说一句话。就连卫朝也听得云里雾里。戚芍泪又轻叹了口气，这一声轻叹让屋中几个男人的心都软了几分。只听她说道：“好吧，我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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