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随后赶来的李嬷嬷急忙捂住林皓尘的嘴巴，生怕他再说出更要命的话。不认姐夫，是能随便说的吗？

        “休得胡言！你姐姐已嫁给我，夫妻一体，怎可离开徐家？我儿子岂能不认我？”徐建宁合上手中的书，轻斥道。

        林皓尘梗着脖子不服气的看徐着建宁。

        徐建宁走到他面前，举起手，李嬷嬷紧张的盯着，想着如果姑爷的手挥下来，自己一定要挡在少爷前面。

        但徐建宁只是把双手放在林皓尘的肩膀上，俯身对着林皓尘的眼睛，恳切的说：

        “姐夫并非嫌弃你，而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既有家族可依靠，不应自断臂膀。”

        林皓尘哑然，若是姐夫呵斥他，厌恶他，他还能争论一二。但姐夫只是信奉儒家宗族那一套，坚信留在族里，是为他好。

        正在这时，林叔来禀报，二老太爷和几位族老来看望林皓尘。

        徐建宁欣喜的说：“快请进，林叔，给长辈们上茶。”

        他带着林皓尘去前院见客，这是帮助小舅子亲近族亲，消除隔阂的好时机。

        林皓尘雄赳赳气昂昂的跟着，他也想会一会这个面甜心苦的二老太爷。

        前院，林叔把二老太爷和族老们引到正厅，“诸位老爷稍等，我们少爷和姑爷马上出来。”

        二老太爷林福新一马当先坐在左侧首位。今早特意联合族老们过来，名为探病，实际上是要留下林皓尘。

        昨天，李嬷嬷去他家把徐建宁匆匆叫走，他觉得有蹊跷，于是让老妻跟过去看看发生什么事。

        幸好他让老妻跟去了，不然就被林皓尘那小子打个措手不及，煮熟的鸭子要飞掉。

        他反复盘算过，照顾林皓尘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若是林皓尘像他父亲那般出息，科举做官，那他们父子两人都欠下自己家的大恩，轻易还不完。说不定自己家还可以凭此改换门庭。

        若是林皓尘不中用，考不上秀才，他孤身在乡下，还不是任由自己捏圆搓扁。他那父亲做官多年，肯定留下不少钱财，还有那三百多亩田地。林皓尘一个小娃子怎能占那么多田地，也该拿出来孝敬长辈……

        林福新想到这，满面笑容，仿佛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林皓尘和徐建宁走到正厅，族老们都站起来，朝徐建宁互相拱手见礼，连林福新都站起来了。

        林皓尘辈分低，若是见礼还得鞠躬，他径直走到右边的椅子坐下。

        族老们面面相觑，早前就听说林皓尘是老来子，颇有些骄纵，没想到在长辈面前也这般无礼。其中一位族老正想开口训斥，被林福新使眼色制止了。

        “尘弟，快过来拜见长辈们，按辈分，你应该称呼他们为爷爷和伯父。”徐建宁见不得小舅子懒洋洋的。

        林皓尘用左手撑着脑袋，假装虚弱的说：“哎呀，我头晕，我站不稳。”

        林福新打圆场：“不打紧的，难为小十二病着还出来招待我们。”林皓尘在族里排十二。

        林皓尘打量着林福新，身着蓝色长袍，年逾六十，留有一小戳山羊胡子，修理得很是整齐。这些年他仗着林皓尘的父亲，日子越过越好，神色和蔼可亲。难怪在原书中，他能骗过众人。

        “小十二身体可好些？你二奶奶做了些蜜渍乌梅，还有一些冬枣。我一并拿过来给你，喝了药拿来甜甜嘴。”林福新很是关怀的问。

        林皓尘撇嘴，“不用你假好心。”

        书中原身还真吃过林福新妻子做的乌梅。对方起初送过两次，后来见原身日渐消瘦，天天药不离身，也就懒得装好心了。

        对方还借着照顾病人的名义，天天带着几个孙子来原身家里蹭吃蹭喝。以至于后来，她那几个孙子光明正大的在原身家住下了，美其名曰给生病的兄弟解闷。他们挥霍原身的笔墨纸张，偷卖林父的书籍。

        “尘弟，不得无礼。”徐建宁厉声说道，林福新既是长辈，又是族长。小舅子怎么和他对顶嘴。

        “小十二还小，以后慢慢教。”林福新和气的说，似是全然不觉得被冒犯。

        他又道：“姑爷，可选好回京的日子？雪天路不好走，姑爷最好多预留出几天，以免赶不上除夕阖家团圆。”

        林福新一开始称呼徐建宁为“徐姑爷”，攀亲近改成“姑爷”。他劝徐建宁早日动身，又踩中了林皓尘的尾巴。

        林皓尘气得想跳脚，坐在旁边的徐建宁按住他，他小声嘟囔“小人。”

        徐建宁也想回家见娇妻幼儿，他发愁的道：“左不过是这几天。只是尘弟还未痊愈，我不放心。”

        “不如我让老妻和儿媳妇过来帮忙照顾小十二，妇人心细。还有我大孙子和小十二年岁相近，也可以过来陪着解闷。”林福新道。

        林皓尘听到林福新要登堂入室，他真怕姐夫同意。

        情急之下，他拿起茶杯假装喝茶，突然像是拿不稳一样，把茶朝林福新泼去。

        林福新的前襟被泼湿了，他一下子跳起来，生气的指着林皓尘：“你……”

        林皓尘一看他站起来，马上双手抱头，躺在地上痛呼：“啊！我头好疼，我头疼死了。”

        林福新脸涨得通红，但下一秒硬是挤出关心的面容，改口道：“你怎么了？”

        但林皓尘欣赏到他憋气的表情后，愉快的闭上眼睛，假装昏过去了。

        “尘弟，你怎么了？林叔，快去叫大夫。”

        徐建宁是真的焦急，他直接把林皓尘抱起来，往后院跑。

        族老们看向林福新，一时不知如何办。林福新擦了擦衣服上的茶渍，果断说：“我们也去看看。”

        来都来了，做戏要做全套。

        李嬷嬷看到姑爷抱着少爷跑回来，慌得迭声问，“怎么了？少爷怎么了？怎么回事？”

        徐建宁把林皓尘放到床上，李嬷嬷连忙给他脱鞋盖被子。她轻轻握住林皓尘的手，急得掉眼泪。

        林皓尘感受到李嬷嬷的焦急，他趁众人不注意，飞快的朝李嬷嬷使眼色。

        李嬷嬷心神领会，走出正房，偷偷吩咐林竹一番话，才又回到房间，抓着林皓尘的手哭喊：

        “我可怜的少爷啊，老爷刚走，他一定会保佑你健健康康。”

        林皓尘在心里偷笑，比起刚才的真情实感，李嬷嬷这番哭喊浮夸了些。

        大夫迟迟未到，徐建宁无心应酬。他对着族老们拱手道：“区区小儿，不好兴师动众，请大家先回去吧。”

        林福新也确实等得不耐烦了。天气寒冷，他的前襟湿哒哒，很不好受。于是他带着族老们拱手告辞。

        又过了片刻，林叔终于带着大夫回来了。徐建宁皱眉，“怎的不是上次那个大夫？”

        “上次的大夫出诊了，我打听了很久，才找到现在这个大夫，据说医术很可靠。”

        林叔胡诌。林竹已经把少爷装病的事告诉他了。他特意等族老们走了，才把假大夫领回来。

        大夫装模作样的看完诊，又看过先前大夫开的药方，语出惊人：“这病我没法治。”

        李嬷嬷扑到林皓尘身上，嚎叫：“少爷，我可怜的少爷，你还这么小，可怎么办啊？”

        徐建宁一听也急了，“是什么病？竟如此严重！”

        大夫捻了捻胡须，慢慢说道：“药方是对症的，但心病最难治。病人风寒未愈，加上心思过重，肝郁气滞，血气不足，易致头痛胸闷。”

        徐建宁以为林皓尘还在为父亲去世而难过，劝他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尘弟，岳父已去，你要保重身体。”

        林皓尘闭上眼，表示累了，为什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徐建宁不是应该说，既然尘弟留在老家不开心，就跟我一起回京城吧。

        “你放宽心，好好休息，姐夫等你好了再回京。”

        徐建宁终于说了一句林皓尘想听的话，装病起码拖延了一些时间。

        下午，天空飘起小雨，又湿又冷。

        林皓尘倚坐在床头，举着《三字经》，念道“人之刀，生本x。生相近，白相袁。苟不x，性乃x。”

        短短的一段话，他竟念得狗屁不通。

        原身身体弱，拖到今年才启蒙，《三字经》学得磕磕绊绊。又经历丧父，月余没有读书，他现在再读，竟有泰半的字不认识。

        林皓尘看到不懂的繁体字，也强迫自己先念。

        第一遍不懂，第二遍不懂，那第十遍呢？第一百遍呢？

        林皓尘觉得自己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系统身上。如果系统迟迟不恢复他的智商，难道他要荒废光阴，这么一事无成的等下去吗？

        李嬷嬷进来送手炉，看到林皓尘如此认真，她总觉得少爷变了。

        以往少爷最讨厌念书，老爷亲自监督，才读上几句。现在少爷竟然自己看书！老爷和夫人在天有灵，一定很欣慰。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皓尘念得口渴，放下书，看到林燕在门口探头探脑。

        林皓尘伸手招她，林燕哒哒哒的跑到床前，“我哥哥跟着爹去镇上了，我来陪少爷玩。”

        林皓尘失笑，小姑娘还挺机灵，于是逗她：“燕子，你最想要什么？”

        “我最想要吃糖果。”林燕奶声奶气的回答。

        “如果你吃不到糖果呢，怎么办？”

        “我能吃到，我娘每天都给我两颗糖果。”她掏出小口袋里的两颗糖果，给林皓尘看一眼，又宝贝的放回去。

        林皓尘循循善诱：“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娘不给你呢？”

        “那我就哭啊，我一哭，我娘就给了。”林燕理所当然答道，仿佛林皓尘在问什么傻问题。

        一丝灵光闪过，林皓尘恍然大悟，他根本不需要想方设法说服徐建宁改主意。

        既然自己被降智成孩童了，就应该用孩童的方式解决。哭虽然可耻，但有效。

        傍晚，林皓尘端坐在饭桌前，看到门帘晃动，他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努力摆出哭的表情，正要哭出声。

        徐建宁疑惑的问：“尘弟，你在笑什么？”他前后左右打量，不明白小舅子为什么笑。

        林皓尘被姐夫逗笑，瞬间泄气，装不出哭来了。

        ……

        翌日，吃过早饭，林皓尘在厨房找到一块姜，把姜汁涂在内层衣服的袖口，用衣袖一抹眼睛，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他红着眼睛去东厢房，走到徐建宁身侧，一言不发，只是不停的用衣袖擦眼泪，但眼泪越擦越多。

        徐建宁慌张的扶他坐下：“谁欺负你了，姐夫给你出气！”

        林皓尘只是流眼泪，并不说话。徐建宁扬声喊：“李嬷嬷～李嬷嬷。”

        李嬷嬷跑进来，看到林皓尘哭得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好不可怜。

        她心疼的说：“大姑爷，我们少爷还小，做得不好的地方您多担待，慢慢教。”

        徐建宁一听，急眼了，“你倒是问问他为什么哭？”

        他是真的搞不懂林皓尘，自己儿子徐思尧比林皓尘小三岁，都没让自己这么操心过。

        林皓尘暗忖时机正好，再哭下去姐夫要厌烦了。

        他“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说：“我要去见我姐姐，我不要留在乡下……”他还有点难为情，趴在桌上掩面哭。

        徐建宁迟疑道：“这……这……”

        他和族长已经商量好了，这临时变卦有违背读书人身份。再者，他插手妻族家务事，难免落人口实。

        “姐姐，姐姐……”

        林皓尘见姐夫还不松口，哭得更大声了，李嬷嬷也可怜巴巴的看着徐建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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