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明天·外交关系

“很美,  这个星体。”

        虫族女王眺望着下方的星球赞叹道。

        这位女王的外表并不像是虫族。

        它既没有翅膀，也没有触角以及其他的虫族器官，看起来是个娇小的少女，脸上虽然带着可爱的笑容,  但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个笑容一层不变,  宛如冷淡的白瓷娃娃。

        不过也没人指望虫族有表情。

        虫族的表层不是柔软的皮肤,  而是坚硬的外骨骼,  可以说是天生穿着装甲的存在，所以人们普遍认为虫族没有表情。

        这一刻，这位女王脸上的表情却有了微小的弧度变化，看起来真诚了几分,  让周围人大吃一惊。

        仅有ai王印一贯的不为所动。

        它直白的问道：“原来虫族也会觉得这种类自然环境优美吗？我以为你们会更喜欢菌毯的环境。”

        “那是人类的刻板印象,  ”女王也不介意ai的“冒犯”，它解释道,  “我们只有在不合适虫族生存的星球才铺设菌毯，改造环境,  但谁会不喜欢更纯粹的生态系统呢！”

        女王这么说着,  它还靠近了舷窗几步。

        ai王印也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他们在α-98098星系主星。

        也是破碎（x）初始王印的拥有者瑟优所拥有的星体上方。

        要说对“自然”没有任何感想，其实ai才是这样的。

        但即便如此，ai王印看见下方的景色,  还是不由发出了一声赞叹。

        那些托着精美的园林景观飞翔于云海的玄龟就不提了,  仅仅两三个宇宙月的时间,  这个星体中央竟然增加了一株贯穿天地的大树,  枝繁叶茂,  生机盎然。

        有了大树,  天地之间开始循环。

        那茫茫的云海不再连成一片,  而在天空中形成了白色大陆一般的区域,  甚至分出了层次来，层层叠叠的像是有九层天空。

        而这九重天空不是空无一物的，不仅有玄龟飞行，也有白鸟争鸣，更有奇异的植物直接在云端生长出来，构成了奇异的景观。

        更不用说座落在这片景色中，那巍峨的天宫了。

        ai王印忍不住演算这套生态体系形成以后，会是一个多么奇妙的文明。

        反正它的数据库不曾有这样的存在。

        “初始文明的母星是这样的？”ai王印好奇的问道，因为不知道蓝星的存在，它也以为这个系统来自初始文明。

        而虫族似乎和初始文明颇有渊源。

        “初始文明啊……”当然不是这样的。

        不如说，纯粹的照搬根本无法产生任何王印，更别说激活初始王印了。

        虫族女王想道。

        如果这里只有ai王印的话，虫族女王并不介意给最年轻的王印科普文明和王印的关系，不过它瞥了某个方向一眼，只漠然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没去过，不过这个星体应该不会差多少。”

        “所以，你会想要占有它吗？”一个声音问道。

        “虫族并不只有入侵，”女王冷哼了一声，它虽然没有人类的感情，但分得清恶意和善意：“何况，拥有最多殖民地和星际版图的群星有什么资格这么问我们？”

        “因为彼此彼此？”群星皇帝笑道。

        虫族女王向ai王印道：“谁让他来的？”

        “啊……”

        ai王印模拟出苦笑的表情。

        这趟旅游又不是单纯的拜访，而是虫族和群星在达成了协议后，为了增加会谈双方的友谊，而特地置办的旅游——不过ai王印对此是否能培养出“友谊”来感到非常怀疑——不过外宇宙并没多少合适的旅游路线，最后，综合双方的意见，双方都选择了人鱼航线作为旅游地点。

        现在他们正在进入楚辞的主星。

        但群星皇帝和虫族女王的感情眼见得是越处越糟。

        从这个角度来说，ai王印就很担心瑟优，它怀疑这两位统治者的怒火会牵连到这个美丽星体的所有者。

        偏偏这两位还在彼此挖苦。

        女王冷笑道：“明明在不久前得罪了这里的主人，却还敢过来——啊，说到这个，我需要向他致谢呢！如果没有这位…瑟优先生？的帮忙，以群星的墨迹，不知道会将这次谈判拖到多久以后。”

        “群星的立场并不会因为他人而动摇。”皇帝笑眯眯的说道，一点都看不出他前段时间被楚辞整治了一番，身体被扎成标本的样子。

        不过即使没这件事，群星在这次和虫族的谈判中也不可能讨好。

        毕竟是他们先研发出对虫族的“实验体”，还自己人内斗，将重要证据交到虫族手里的，于是这次虫族巩固了自己的地盘不说，还在星际联盟中获取了更多的细微利益。

        这是群星皇帝早就预计要付出的代价，只是他看着虫族女王还是觉得不爽。

        皇帝有意动摇女王和楚辞的关系：“您也别忘了，无论瑟优是什么立场，也还有三分之二的群星血统。”

        “呵呵，那你做的真好，竟然逼得自己的臣子自立门户。”女王故意发出笑声。

        皇帝和女王的视线撞击在一起，那一刻，ai王印觉得自己听到了雷霆之声。

        希望不会连累到那孩子吧！

        ai王印如此祈祷道。

        ai王印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因为楚辞根本没有露面。

        明明是宇宙中最强大的两个文明的统治者的来访——加上ai王印，是三个——但这位新晋的王印拥有者却连露面招待的意思都没有，只派了青龙白虎过来。

        这样也好？

        虽然看起来有点招待不周，但总比卷入最麻烦的两位的争吵中要好。

        ai王印思考着。

        它热情的代替这里的主人向两位统治者问道：“需要我为你们做向导吗？”

        “谢谢，不用。”

        “不要了，我自己会看。”

        它的好意遭到了一致拒绝。

        ai王印也不在意，它还不想在这两位身上浪费时间呢！

        这次一定要将上次被事故打断的体验项目完成才行。

        不过，在此之前，要再听一遍人鱼的音乐会，治疗一下自己因为这些愚蠢的生物而导致过热的核心才行。

        ai王印喜滋滋的规划道。

        ai王印已经计划好了自己行程，另外两位也不遑多让。

        群星皇帝在乘坐画舫游览了星球一圈后，就泡在了天空岛的温泉中怎么都不肯出来了。

        他的臣下见了，还以为他们的陛下对此不满，莫名有些蠢蠢欲动。

        “荆棘家的长子也太傲慢了，竟然不亲自迎接陛下。”

        “是啊，哪怕他不准备返回母星，也太失礼了。”

        “甚至连个像样的宴会都没举行。”

        皇帝并不在意他们的“私语”，只抿了一口桂花酒，满足的叹了口气，看向那些臣子问道：“既然你们那么不满意，让瑟优拉黑你们如何？”

        那些人顿时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啊！陛下。”

        “对，我只是为您抱不平——”

        “我自己都没觉得不平？你们为我不平？”皇帝冷眼看向了他们。

        这群人在皇帝这儿讨了个没趣，只能灰溜溜的告退了。

        有了这个事件，即使“荆棘大公被发配到了外宇宙”，也没人敢找麻烦了。

        当然，这是后话。

        在那些臣子终于退下，皇帝陛下终于清静下来以后，群星王印才浮现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会借机停止人鱼航线和群星的通航呢？”

        皇帝瞪大了眼睛：“我看起来那么小心眼吗？”

        “难道你不记仇吗？”群星王印问道。

        “咳，我要报仇也不会选择损伤自己力量啊，”皇帝眺望着眼前的风景道，“而其他不论，单纯就音乐会来说，对虫族水族甚至ai都有帮助，偏偏群星人不能来不是吃亏了吗？我为什么要蠢到制裁我自己？”

        “所以，关于人鱼航线……？”群星王印问道。

        “当然是继续下去，”皇帝这次非常好说话，“不仅继续，有需要的话，签订一个长期的旅游合约，毕竟这位还是我们荆棘大公嘛……总不能让给虫族。”

        “好的，陛下。”群星王印问道，“那么你要就此和瑟优阁下再见一面吗？”

        “……还是算了。”

        皇帝其实对这个“接待”没什么不满意的。

        之前和虫族的谈判已经够累了，再来个宴会是想要他加班呢？现在这样才是真正的休息。

        前研究员·现群星皇帝如此想道。

        “这种旅游路线的事情，交给部下就好了，否则我要他们干什么？”

        皇帝陛下轻叹道：“我还是尽量的享受度假时光——以后我可没机会经常过来。再说初始文明的食物都那么精致的吗？简直想要知道能不能送外卖到星之渊了。”

        他愉快的再抿了口酒。

        脸皮很厚·但又没那么厚的群星皇帝放弃了找楚辞联络感情的打算。

        虫族女王却没有放弃。

        它的预定中本来就有拜访新一任的星主的打算的，所以屡次递交了拜会函。

        可都被拒绝了。

        代理接待业务的青龙表示，星主此刻并不在星球上。

        “君上也很期待和女王的会面，但他临时遇到了一点问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青龙解释道。

        虫族（x）至高王印对此有点遗憾：“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呢！”

        “不，他在这里。”女王道。

        “哎？”

        “一个星体的主人是不是在他的领地上，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女王说道，“何况他的精神力那么庞大，一点隐藏的意思都没有。”

        女王这么说着，看向了贯穿了天地之间的那株建木。

        在虫族女王的视野中，这棵建木的周围笼罩着庞大的金色精神立场，像是金色的云雾一般，一点都不会比群星君主的光芒低落多少。

        要忽略这种精神力场，除非它的触觉感官全坏掉了。

        不过这种特殊的感应只有女王才拥有，它的王印都无法感知。

        当然，至高王印不会怀疑自己主人的话语。

        至高王印愤怒道：“他是在小看我们吗？”

        “不是的。”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这不是正常的声音，像是天地在嗡鸣。

        但这是楚辞的声音：

        “抱歉，女王陛下，我没冒犯您的意思，只是确实是不合适见客的状态……既然被您发现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那请过来吧！”

        伴随着这样的话语，一只红色的大鸟落在了女王身边的树枝上。

        它鸣叫了一声，引导客人向着建木深处走去。

        建木真的很大。

        它不仅一根树枝就能支撑一个城镇，一根枝干像是一片岛屿，树干内部更宛如一个世界。

        虫族女王走到建木的内部，感觉自己早已脱落的鞘翅都想竖起来了——或者，用人类的形容，舒服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果然还是天然的树木好啊！

        这种环境，对虫族简直像是天堂一样。

        虫族女王也就在这“天堂”中见到了这个星体的主人。

        他的外表如传闻那样，是清俊的群星人的样子，但下半身却是雾气的状态，一部分的露在外面，一部分融入了巨木的根脉中。

        根脉中影影绰绰，看起来像是另一个世界。

        不，那就是另一个世界。

        而楚辞的那部分雾气在根脉中形成了一个人形的影子，正在和那个世界的什么互动着。

        “分体投影？”虫族女王见了大吃一惊。

        这个星体的星主，楚辞露出了苦笑：“女王陛下似乎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呢！”

        “当然，这是我梦寐以求的能力呢！”虫族女王说道，“成为高维生物，向低维位面投影，以获得在另一个位面行动的能力。”

        简单来说，是“神灵”的能力。

        虫族女王想到这个，再看楚辞，就带上了一丝尊敬。

        哪怕是初始文明，“升维”之后也没有投影回来，能做到这点的楚辞，显然不仅仅是那个已经离开的文明的复制品而已。

        虫族女王原本只是普通的摆放，这一刻，这位新的星主在它心中变得重要起来。

        女王再次打量了一下楚辞的影子：

        “何况，阁下这不是普通的高维对低维的投影，你是在平行世界的投影？！太厉害了，即使是高维生物，也不敢对同一维度贸然那么做。”

        “啊，是啊，所以我受到教训了。”楚辞嘀咕道。

        这是贸然使用空间投影的结果。

        隐藏在建木根脉中的“世界”，自然就是蓝星了。

        也是楚辞的“后门”。

        因为有建木作为固定，所以不彻底封印也无所谓，但因为被建木所禁锢，这个裂缝的体积无法变大，只能过去一部分。

        好在楚辞在蓝星有一个身体，再加上葛维安的帮忙，才做到了“投影”。

        但一个人控制两个身体还是有点麻烦。

        至少楚辞以前没这个经验，两个身体的精神连接在了一起，就无法分开了。

        楚辞觉得特别尴尬：“之前还嘲笑过水族的大领主，结果自己弄到了差不多的情况，被卡在这里。”

        “？”女王不解的歪过头，“卡住？您应该可以随时收回自己的投影吧？”

        “可以是可以，但对‘影子’的伤害太大了。”楚辞道。

        ……既然只是投影的身体，坏掉丢掉不就好了？

        虫族女王不知道楚辞对蓝星那个身体的感情，只古怪道：“那您准备怎么办呢？”

        “不知道，也许我应该和大领主学习一下分/身之术。”楚辞道。

        他并不喜欢这种方法。

        大领主和它的分/身是不同的个体，在楚辞看来那是其他人了，觉得这么做毫无意义，而且他也不急，毕竟蓝星人的寿命只有几十年，不用像是某头水产一样卡个几千年。

        女王定定的看了楚辞一会儿道：“如果这样的，或许我就可以帮助您。”

        “？”

        楚辞看向了虫族女王。

        “事实上，我现在就是分/身。”女王说道。

        它抬起手，楚辞看见了一个虫巢的影像，巢穴的中央是和女王一样的娇小少女，她正安静的沉睡着，但她的“尾巴”却如同山脉一般巨大的腹部，不断的产出白色的虫卵，而其他跟女王一样的少女将虫卵搬运开来。

        “如你所见，真正的‘我’是永远不可能离开巢穴的，所以我会制造分/身，”虫族女王解释道，“不过请别误会了，我的分/身和主体是享有一个意识一个大脑一个灵魂的，现在我和你的对话，会实时成为主体记忆的一部分，要形容的话，嗯，如同ai的多线程操作吧！”

        真难为它能举出这样的例子。

        楚辞瞪大了眼睛，他觉得这种方式能够接受。

        不过楚辞看着虫族女王迟疑了一下：“您的帮忙，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我希望您可以提供场所给虫族孵化下一代。”女王说道。

        楚辞卡了一下。

        这是盯上了自己的星体的意思吗？

        他无法从女王呆板的脸孔上看出端倪，但对方的口气似乎没有恶意——当然，也可能是像群星皇帝一样，单纯脸皮太厚。

        楚辞想了想，尝试使用对待ai的方式对话。

        “抱歉，我不理解你的意思，”楚辞解释道，“对我们人类而言，用对方的土地生产培育自己的孩童，是‘侵略’的委婉说法，您是这个意思吗？”

        “……抱歉，我没这个意思。”女王说道，“我们借用其他星体的土地孵化幼虫是一种传统，为了多样性。”

        “多样性？”

        “怎么解释呢？”女王的口气有点为难，“不知道阁下对虫族的繁衍怎么看的？”

        “我也就在群星看过资料片，你知道的，”楚辞苦笑道，“大概是红色的菌毯，密密麻麻的虫群吧？”

        女王闻言叹了口气：“标准的刻板印象，但没办法呢！那种形态大概是全宇宙对我们印象最深刻的状态，但对我们自己来说，也是最不想遇到的状态，我们一般在找不到合适生存的星体环境时，会变成那样。”

        “不合适生存的星体环境？”

        “对，比如说群星的‘开发’，”女王的口气沉重起来，“他们通常将一个星球变成彻底的矿产星和农业星，原本的生态毁灭殆尽，那种星球是没有虫族的生态位的，那种情况会刺激到虫卵，生产出凶恶的兵虫，而虫群反过来会影响到我的意识，增加虫卵的生产，最后形成庞大的虫群，直到将一个宇宙吞噬殆尽。到了那种情况，我们虫族也跟着毁灭。”

        楚辞没有吭声。

        这种情况，他想起了蝗虫。

        蝗灾似乎也是在干旱的年份才会形成的。

        “而对于一个生态良好的星球，我们的幼虫会呈现更多的形态，其中有些形态甚至被你们人类所喜欢，被称为‘妖精’之类的存在，”女王这么说着，“这些多样的形态也是我们需要的，因为只有足够多的形态，我们才能改造和维持我们领地星球的生态圈，让它变得更加合适我们生存。”

        女王这么说着，看向了建木：“这也是我向您请求的原因，老实说，这个宇宙中合适的生态圈星体很少，但您的星体这样的合适很少，如果您可以同意帮助我们孵化幼虫的话，不仅仅是分/身的办法，我还愿意付出更多代价。”

        “谈判不是这样谈的。”楚辞笑道。

        但他不讨厌直白的要求。

        何况降低虫族的侵略性对他这个“邻居”来说也是有好处的，更别说虫族女王还可以交给他“分/身”的办法了。

        至少，有“分/身”之后，可以自由好多吧？

        “所以，虫族和群星不声不响的跟瑟优阁下签好了条约了？”

        旅行结束的时候，ai王印面对着它的第8769版修订版合同痛苦道：“说好的难以相处呢？为什么这群生物那么快就改变了情绪了！”

        “明明是我最先来的！为什么我的合同是最后的了！”

        它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无法理解这些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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