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仰

　　吃完饭三人从餐厅出来，许苑就要和祁行臻告别，却被他先一步问：“去哪里？”
　　许苑说：“回家。”
　　祁行臻没说话，看了眼小云朵，静了半晌说：“回她家？”
　　许苑点头。
　　祁行臻又没话了。

　　只是他顺手过去拉开了车门，“我送你们。”
　　许苑没拒绝。

　　车里一直很安静，小云朵窝在许苑的怀里，时不时的瞄一眼开车的祁行臻,又往许苑的怀里缩缩。哪怕是有餐厅里的交易情谊了，她还是有点儿怕他，可能祁行臻总是面无表情的痞气样子，并不讨小孩儿喜欢。

　　小云朵搂着许苑的脖子，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说：“姑姑，你今晚一定得陪我一起。”
　　许苑答应她：“好。”
　　小云朵有些不放心，“一定不能跟大哥哥走。”
　　许苑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柔声说：“不走。”
　　“拉钩。”小云朵伸出小拇指，许苑都被她逗笑了。也是这么几个月没见面，之前她又亲手将小云朵送走，让她心里没安全感了。

　　许苑配合她，和她拉钩。

　　祁行臻透过后视镜看着两人的动作，捣乱似的，“你家住的下吗，我也去你家。”

　　小云朵有些慌乱的从许苑怀里爬了起来，忙说：“住不下住不下，我家很小的。”

　　祁行臻微晒，“多小？”
　　小云朵也说不上来多小，想理由想的脖子都有些红了，转头求助许苑，有些委屈巴巴道：“姑姑······”
　　许苑安抚小云朵，对祁行臻道：“你别逗她了。”
　　小云朵吧唧就往许苑脸上亲了一口。

　　然而却没能如小云朵的愿。

　　车停到了楼下，许苑还没下车，就看到了不远处在拉扯争论的两人。是范嫣和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背对着他们，许苑没有认出来，倒是小云朵说：“是爸爸。”

　　“爸爸又来了。”小云朵情绪有些低落。

　　许苑也不清楚范嫣和她男友的之间的事情，看着外面的架势，准备拉开车门的手又收了回来。
　　“妈妈不让爸爸回来。”小云朵说。

　　许苑没管外面的人，和小云朵聊别的。当时两人来她家接小云朵的时候看起来感情还不错，这是又闹掰了？

　　外面，
　　范嫣甩开了男人拉着她的胳膊，“覃嘉泽，你能滚吗？”

　　“你能讲点道理吗？我都这样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滚。”

　　男人被气急了，又伸手抓住了范嫣，“我还真就不滚，今天我就住这里。我今儿就告诉你，像你这样的脾气，没哪个男人会要你。”

　　范嫣冷笑一声，“放心，没人要也不会讹你，你在我这里连人都不算。”
　　覃嘉泽被她气的没话了，半晌道：“我不管，我就要住这里，云朵也是我的女儿，你别想一个人私吞。”

　　“私······私吞你个鬼！当小云朵什么金银财宝呢？”

　　“她可比金银财宝宝贝多了，反正你不能太自私。”

　　范嫣的表情恨不得咬死他，“是，我自私。你有本事当时别莫名消失啊，现在知道自己有女儿，就眼巴巴往上凑，就凭你贡献了一个精|子啊？脸呢？”

　　覃嘉泽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没我贡献精|子你还生不出来女儿呢，你不能一利用完我就一脚踹了，道德呢？”

　　范嫣被气笑了，“这话是人说的？”

　　覃嘉泽不说话了，像是服软的，又过去抱人家，“好了好了，我不和你计较了。但是你今天别想把我扫地出门，我还非得住这里不可。”

　　范嫣一转头看到了停在他们身后的车，小云朵推开车门从里面下来，两人瞬间就不吵了，埋怨的看了对方一眼，都朝着小云朵走过来。

　　许苑也下车，还没关上车门，祁行臻就说：“还要住这里？”
　　许苑看了眼走向自己的那对年轻夫妻，很显然他们感□□情一堆，她最怕麻烦了，何况刚才还听到了对话。“我得拿下行李。”
　　祁行臻“嗯”了句。

　　几个人进了屋，范嫣还要留许苑住，许苑说：“酒店早就定好了，不好退。”

　　范嫣狠狠的剜了身后跟着的覃嘉泽一眼，因着许苑在，也不好说什么，“行李都拿到这里了，搬来搬去多不方便。再说小云朵也希望你住下来陪陪他。”

　　范嫣说着泄愤似的悄悄掐了覃嘉泽一把，覃嘉泽立马说：“是啊。住下来吧。”

　　“不了。外面还有人等着。”

　　范嫣还想说什么，覃嘉泽就开口说：“人家男朋友都等着了，你就听人家的吧，胡乱掺和什么。”

　　范嫣不满：“闭嘴。”

　　覃嘉泽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许苑知道这对年轻人到底能有多闹，几乎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在掐架。她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只是之前范嫣来接小云朵回家的时候覃嘉泽也来了，那时候许苑的妈妈刚去世没多久，范嫣就陪着许苑住了几天，结果这个覃嘉泽也是一朵奇葩，在许苑家睡了一周多的沙发。
　　最后还是许苑看不下去了，同意两人带小云朵回扬市。

　　许苑安抚好了小云朵，就拿了行李出来。

　　祁行臻还在外面，抱着臂靠在车上，有些懒散的侧头看着不远处。
　　简单的黑色短袖，工装裤，短发利落，侧脸白皙清隽······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差别的青年。她有一瞬的失神，很快又恢复了理智，朝着他走过去。

　　祁行臻见她过来了，打开后备箱帮她把行李放了上去。坐进车里问许苑：“去哪里？”
　　许苑说了酒店的名字。

　　身边是阔别了几个月又相遇的人，甚至车里都是有些熟悉的气息。祁行臻这个人沉默寡言，可是存在感却很强，他不爱说话，却爱观察和打量，在他的身边总会觉得不好接近和压抑，

　　许苑一直偏头看着窗外，随意问：“你换车了？”
　　“没有。”
　　“就是觉得上次不是这辆，我记错了吗？”她低声说了句，“我记得你去英国的前几天，还开车送我去了妈妈的墓地。”

　　“那天开的杨锐的车。”祁行臻说。

　　许苑转头看着他，目光顿了下。
　　那是杨锐的车？

　　她还来不及反应，祁行臻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了，他手下意识的握紧了方向盘，“怎么突然问这个？”

　　许苑冲他浅浅笑笑，说：“觉得那个车比这个车坐着舒服。”

　　祁行臻表情放松了一些，说：“这个车适合野外跑。”男人谈到车似乎话就会多一点儿，“那车在市区驾驶很好，但是野外容易熄火，底盘太低，也走不了山路。”

　　“走山路是要挖矿吗？”许苑半开玩笑道。

　　祁行臻扭头看了眼许苑，顺着她的话半开玩笑道：“是啊，挖矿。”

　　只不过那些玩意儿，哪有矿的价值高？充其量就是些废品罢了。

　　酒店离小云朵家并不太多，半个小时就到了。许苑下车还没和祁行臻说再见，见他也下车了。

　　他看着许苑说：“我刚到扬市，没地儿住。”

　　-

　　祁行臻跟着许苑进了酒店，再跟着她路过大堂，去电梯间。

　　他说没地方住，却也没有去订房间。只是和许苑并肩往前走，两人进了电梯，许苑想提醒他要不要先去看订房间，可一抬头，看到了祁行臻有些沉默的看着电梯内壁。
　　这里只是一家普通的酒店，电梯里也没有多干净整洁和富丽堂皇，甚至光有些暗淡，内壁上贴着几张小广告，小广告上有一个穿着有些暴露的妹子，内容有些露骨。

　　许苑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尴尬。
　　一时间她就忘记问了。

　　这时候人不是很多，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许苑按了楼层，电梯门就要关上，一只手却挡了一下。祁行臻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回过身问：“你说旁边的那台电梯和这台电梯哪个更快一些？”

　　“什么更快一点儿？”

　　祁行臻出去了，嘴角带了些淡淡的笑意，却又有些痞气的“许苑，我们打个赌吧？”没等许苑说什么，他又说：“我们看看谁先到达，要是我先到了，今晚房间分我一半。”

　　这什么鬼赌注？许苑听的云里雾里，祁行臻却全当她已经答应了，他伸手替她按了按键，电梯门缓缓关上，在不断缩小的视线里，许苑见祁行臻转身朝旁边的电梯走去。

　　她笑了下，幼稚，多大了还这么玩儿。回忆了下祁行臻刚才说的赌注，许苑觉得他输定了，因为刚才她注意到了，旁边的那部电梯还在七楼。

　　她的房间在六楼，这样算，没等那部电梯下来，她就已经到了。

　　人多多少少都是有点儿赌徒心理的，就算是平时不怎么在乎赌约，但是这会儿被祁行臻拉进去玩儿了，许苑看着不断网上跳动的数字，心理隐隐有些期待和亢奋。

　　谁先到？肯定是她。
　　可是万一呢？她要让他留下来吗？

　　电梯在三楼的时候停了下，有人上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又下去了一楼，又有几个人上来。过去了两分钟的时间，许苑心里没底了。

　　这之后再没人上来，也没任何故障，终于快到五楼了，再到六楼，许苑的心跳加快了许苑。

　　电梯门开了，眼前是酒店装饰用的绿植，她没见到那个高高的身影。许苑抬步走出去，却见两个维修工人模样的人走过来，在旁边的那部电梯前停下。

　　他们拿了工具，开始检查。许苑的脚步顿了下，问：“请问，怎么了？”

　　那修理员头都没抬，“电梯故障。”

　　电梯故障?许苑警觉，她反应过来有些慌乱了，“有人还在电梯里，他······”她觉得自己喉咙有些涩然，“他有有闭恐惧症。”

　　她见过祁行臻在幽闭空间里失控的模样，他会发疯的。从乘电梯就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分多钟，许苑有些慌了。

　　修理员抬头看他：“谁在电梯里？”又看向同伴，问：“刚才监控中显示了电梯里有人吗？”

　　许苑慌乱之下说：“我男朋友在里面，能不能先想办法让他出来，他有幽闭症，会出事。”

　　修理员更是诧异，他打了电话给前台监控那里，问有没有人在里面。

　　-

　　刚从楼梯口出来的人一手插在兜里，看到电梯间的一幕时停了下来。他站在那里，见许苑有些焦急的和两人沟通。

　　听到了她说：“我男朋友在里面······他有幽闭症，会出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因为太焦急，带上了颤音。

　　祁行臻看着，心里突然沉了下，像被什么刺到了，却又像被温柔轻抚了。他不适，却又觉得奇异和温暖，或许是她无意中的那句“男朋友”，又或许是她焦急的神态，就好像他也是被需要和关切着的。

　　他看了一会儿，叫了声她的名字：“许苑，”

　　仓皇的人回头看，就见一手插兜的人有些闲适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

　　许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她走过了推了祁行臻一把，“你为什么不出声？怎么不说话，就一直站在这里看热闹吗？”

　　祁行臻搂过了她，将她揽在了怀里。竟“嗯”了句。
　　他骗她说：“你输了，我比你早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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