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接近凌晨，鹿成舟走出航站楼，就听到一声闷雷声，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的砸了下来，空气里的土腥气逐渐浓重。

        明城的夏天总是如此，前一秒还是月朗星稀，下一刻立即狂风大作，瓢泼大雨。

        开车上了高架，雨幕模糊了视线，鹿成舟小心翼翼的开着，平时十几分钟的路程，今天花了将近半小时。

        进入市区，情况好了很多，凌晨的车道有些冷清，看着滑动的雨刮器，鹿成舟顿时觉得疲惫不堪，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一个月，是她大学毕业一年来最累，最不真实的一段时间，父母车祸意外去世。

        她一个人处理好丧事，又把父母留下的遗产和保险理赔的事情解决掉。

        今晚又送舅舅和舅妈到机场，临走时舅舅的欲言又止，还有那心疼的眼神……都让她觉得不真实，好像在做梦，像个行尸走肉一般，脑子跟身体完全是两个状态。

        眼前的红灯变为绿灯，鹿成舟长叹了口气，踩下油门加快速度，想着还是早点回去。

        平时这个时间早就睡了，只是最近各种事情不断，她也睡不好，难得的失眠，好在终于快处理完这些事情。

        她现在有些困意，雨幕衬着眼前的景象，让人有些看不清前方。

        鹿成舟正想着减速靠边停下，喝口水醒醒困，却想不到下一秒，还来不及反应，不知道路边从哪里窜出个黑影……

        刹车还没来得及踩下。

        一瞬间。

        …………

        砰的一声。

        撞上重物的声音。

        鹿成舟猛地踩下刹车，可早就来不及了，只看见车前一团黑影滚向前方。

        ！！！！！

        惯性原因，那团黑影滚了两三米停了下来。

        雨水冲刷着眼前的景象，车灯照亮前方。

        鹿成舟心跳停滞了几秒，继而又加速跳动了起来，坐在车里，她清晰的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擂鼓一般！

        是个人！

        她撞了人！

        她不知道车前的人是男是女？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发抖，整个人呆滞在座位上，大脑一片空白，耳畔听不到任何声音……

        【叮】

        一旁的手机响了一声，拉回鹿成舟的思绪。

        是舅舅发过来的语音。

        来不及听，鹿成舟立刻打了110和120，说话时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报完警，鹿成舟立即下车去查看那人的伤势。

        手还在发抖，一瞬间雨伞倾斜，雨水如刀子一般砸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睛，鹿成舟蹲在地上看着那人，头发挡住了半张脸，看身高和衣服应该是个男人。

        鹿成舟努力给那人撑着伞，医生提醒了不要乱动伤者，等他们来了再处理……

        喊了那人几声，没有任何反应，鹿成舟心里焦躁起来，试了试那人鼻息，还有气息。

        “你别睡啊，醒醒……医生一会就到了！”

        “千万别睡……喂，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

        五分钟后，110跟120同时赶到，医生护士将人抬到救护车上，做了简单的检查，身上有些外伤，其他的还要去医院再做检查。

        警察询问了情况，又去调了监控和行车记录，问的差不多时，鹿成舟跟着他们去了医院看那个被撞的人。

        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说没什么大事，身上也没有骨折，就是有点皮外伤加轻微脑震荡。

        鹿成舟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听着医生说不用太担心，鼻子一酸，眼睛不由得红了起来。

        她爸妈就是出车祸去世的，如果她真的撞死了人，该怎么办？

        一旁的警察看她快要哭了的样子，插了一句，“鹿小姐，你不用担心，我们查了监控和你的行车记录仪。

        你是正常行驶，还是在正常路段，不存在酒驾醉驾，而且车速在规定内……人是突然跑出来的，他负主要责任！”

        “最主要没有严重的伤亡，等人醒了，我们再询问具体情况。”

        鹿成舟稳下心神，谢了医生和警察。

        没多久，保险公司派的人也到了，这个点，不少病人和家属还在休息，鹿成舟去了医院楼道里跟保险人员交涉。

        处理完一切，天已经快要亮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透过窗户看着云层渗出的晨曦，还是雨过天晴了。

        ————

        在外面没待多久，护士就来喊鹿成舟回病房，那人醒了。

        进去时，警察已经在问话了。

        “那你还记得，你是哪里人吗？家住哪？”

        鹿成舟视线绕过众人，看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人。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嘴巴没有任何血色，眼睛里夹杂着恐惧和陌生看着病房里的人，双手紧紧的抓着被子，摇头不说话……

        高中生吗？

        鹿成舟一边想着，一边打量着他，看起来没多大，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发丝刚及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年纪偏小，像个学生，还有点……奶乎乎的，只看一眼就觉得是那种乖学生。

        “那你怎么大半夜还在街上？”，警察继续追问。

        床上的少年仍旧摇头。

        这种情况，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医生。

        医生拿着报告单，也有些无奈道，“是暂时性失忆，大脑受到了重击的后遗症，可能很快就会想起，也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说完，看向少年，问了一句，“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

        病房里安静地诡异，所有人都等着他的回答。

        十几秒钟过去，少年茫然的望着医生。

        医生叹了口气，“这种情况还是……”

        “许，许……”，少年突然开口，声音嘶哑。

        “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警察抓住关键，又问了一遍。

        “许，许……则……ze……”

        说完，便抱住脑袋，拍打了两下，嘴里嗫嚅着：“我……头好痛，好痛……什么都想不起来……”

        护士赶紧按住人，医生无奈对警察说道：“先让病人休息吧，这种情况也问不出来什么了。”

        护士将人安抚了下来，鹿成舟看着床上蒙着被子的人，心中有些不忍。

        现在这人的情况不明，问不出来任何信息，家属信息也不知道。虽然伤不重，但这情况也不好处理，于是鹿成舟便跟警察和医生提出自己愿意承担全部的医药费，这点钱走保险没多大问题。

        ————

        九点多钟，终于回到了家，简单的收拾下，鹿成舟躺倒在床上，睡死了过去。

        再睁眼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她也饿了，没心情做饭，干脆叫了外卖。

        等外卖期间，警察又打电话过来说有点新情况，需要再去医院一趟。

        外卖没等到，鹿成舟又火急火燎的往医院跑。

        警察告诉她，查了查最近明城的人口失踪，压根没找到符合条件的人，并且按照那人给的名字，也没查到，现在这人就属于三无人员——没身份证，没居住证，没有经济来源。

        并且医生还说，病人精神状态恢复的挺好，就是沉默寡言，再住院也没什么意义，医院床位还紧张，明天拿点药就出院吧，按时打点滴，复查，吃药就可以了。

        警察的意思是送人去收容所，鹿成舟当然没意见，这种事她也不会处理，她该负的责任都承担了，最主要的是她其实没责任！

        离开医院之前，鹿成舟想着再去看那人一眼。

        病房里，安静异常，护士扎好针准备离开时，看着鹿成舟进来，说了一句，“家属吧，记的看着药，这瓶药打的比较快，打完的话，呼叫一下，会有人过来换药。”

        鹿成舟忙不迭点点头，“好的。”

        少年原本靠坐在床上，看到她进来，一瞬间坐直了身体，眼中闪过希冀的光。

        鹿成舟坐在一旁的床上，犹豫的开口，“你真想不起来了？”

        ……

        “你是明城人吗？”

        沉默……

        “你多大了？”

        …………

        问着问着，人就低下了脑袋。

        “18……”

        问了半天，就回答了这一个问题。

        才18呀，怪不得看起来这么嫩，鹿成舟想了想，这是个有用的信息，可以提供给警方，让他们缩小搜查的范围。

        “我跟你说，你是叫许则吧？那个，许则，因为你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所以明天警察会送你去收容所，等找到你家人，你就能回去了。”

        …………

        说罢，许则忽的抬起脑袋，瞪大眼睛望着鹿成舟，紧接着摇了摇头。

        鹿成舟被他看的心底一惧，刚刚那一瞬间是冷意吗？

        “你不去收容所，就没地方住啊，难不成去睡大街啊？！”，鹿成舟面无表情的平静说道。

        …………

        许则望着她的眸子渐渐的红了起来，鹿成舟一下子有些无措和尴尬。

        把人整哭了？！

        “你，你哭什么……警察说了，不是我撞的你，我没责任，是你自己跑过来……”

        鹿成舟差点结巴起来。

        许则眼中已经盈满泪水，下一秒可能就要哭出来了。

        鹿成舟看着对面人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再加上人长得还好看，更加添了几分怜爱之心。

        “这样这样……你要是想起来的话，我替你付路费让你回家。”

        “好不好？”，鹿成舟拿出哄孩子的架势，摆出笑脸。

        …………

        许则低下头，抠着手指。

        寂静的病房里，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鹿成舟脸上的笑僵住，这下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彼此沉默着，突然一声抽泣打破了病房里的沉寂。

        许则哭了，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

        鹿成舟更加无措了，慌乱的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别，别……别哭啊，这么大的人了！”

        许则没接过纸巾，抬手胡乱的抹了抹脸。

        这个举动看的鹿成舟心惊，手上还扎着针呢！

        果然，下一秒，鲜红的血液逆流出来……

        抬头一看，药也打完了，赶忙按了呼叫按钮。

        “你别用手擦……用纸巾，要不然，还要重新扎针！”，鹿成舟将纸巾塞进许则没扎针的那只手。

        “我不去……收容所！”

        许则抬头，泪眼朦胧的看她，眼圈泛红，嘶哑着嗓子开口。

        鹿成舟急得想挠头，“你不去收容所，那睡大街？”

        许则鼻尖也泛着红，整个人看起来委屈极了，双唇苍白紧抿着，委屈中又带着一丝倔强。

        “我要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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