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鹿成舟又将手表塞回许则手里，“你的东西给我做什么？自己拿着！”

        许则不肯接，硬要往她手里塞。

        一来一往间，鹿成舟注意到许则手背上一道口子，一把抓住他的手看了看。

        伤口应该是不久前的，已经轻微结痂。

        又看了看另一只手，也有几道小口子，最严重的是手掌，一道口子横跨整个掌心。

        鹿成舟抬头仰视看许则，伸手撩起他垂下来的头发，看清楚他的脸，心里一惊。

        许则脸上有好几块青紫，还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半张脸红肿，脖子上也有几道抓伤……甚至还渗着血丝，这是新的伤口。

        “伤哪来的？有人打你了？”，鹿成舟反握住他的手，紧张的问他。

        许则紧抿着唇，突然不说话，眼圈泛红，泪光闪烁。

        “艹”，鹿成舟骂了一声。

        将人拽进屋里，鹿成舟立刻打电话给收容所。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接电话的人似乎刚睡醒，男声有些不耐烦。

        “明城收容所，找谁？”

        鹿成舟压下心头的火，装作平静道：“我想问下，你们那里最近有没有来了一个像高中生的男孩子，个子很高，长得也很白，不爱说话……”

        说完，电话那头仿佛陷入了沉寂，男人没有任何回答。

        过了半分钟，男人语气缓和了很多。

        “你等一等，我去查一查名单……”

        等了五分钟，男声响起。

        “你好，的确有一个叫许则的，请问你是他的家人吗？”

        “我是他姐姐！”

        话音刚落，鹿成舟听到电话那头有些嘈杂，似乎有其他人也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样的，这位小姐，那个许则啊……他跟房间里的另一个室友闹了些别扭。

        我们的工作人员说了他几句，他就自己偷跑出去了……到现在，我们也没找到他！”

        “之前他就跑出过去一次，不过后来自己就回来了。”

        …………

        鹿成舟没有立刻回他，继续听他还能说些什么。

        “你要是来接人的话，我们这现在也没人，你可以先去报警让警察帮忙找找。”

        话里全是推脱的意味。

        鹿成舟听着火气噌噌的往外冒，终于忍不住了。

        “就是警察把人送过去的，现在人找不到了，不就是你们的责任？”

        “还有，我要求看录像，我要看看我弟弟到底怎么跟人闹别扭的？”

        男人突然一慌，连忙掩饰。

        “许小姐，许则住的那个房间的摄像头被他那个屋里的室友发病时砸坏了，一直没修好……

        我们也不知道，他那个室友是个精神病，好的时候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谁知道许则怎么惹恼了他，发了病，两人就打了起来，许则也就失踪了……”

        发病？跟精神病住一起？

        虽然知道收容所里收留的人比较混乱，但她清楚的记得明城新闻版块上曾经大力鼓吹过这个收容所，说精神病患者和正常人，男和女都是分开的……因此得到了不少人的捐款和赞助，而她爸妈也捐过款。

        鹿成舟皱眉，看了眼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的许则。

        许则却摇了摇头，明显不认同电话里的说法，低声说道：“不是室友……是……”

        他没说完，鹿成舟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不会是里面的工作人员！？他们虐待收留进来的人！？

        心疼又气愤，鹿成舟只觉得一瞬间血气上涌，太阳穴附近的血管突突的跳了起来。

        这种事情国内国外不少，但她没想到身边竟然会发生，而且还是这个凭借人性化照顾出名的收容所。

        “许小姐，我们这实在没办法帮你找到人，每天要照顾这么多人，一时间没注意到人不见了也正常……

        而且，我们怀疑你弟弟可能精神也有问题，送来时说脑震荡，药吃了几天就不够了，我们收容所的开支也有限，你应该知道我们这种公益机构的艰难。”

        握住手机的手微微用力，指关节泛白，鹿成舟呼吸沉重。

        药也停了？

        医生出院之前还交代过说吃几个月，再按时复查！

        当时为了省事，就直接拿了三个月的药，怎么可能不够？

        这短短的时间，药没了，也没按时复查？！

        八成是里面的护工或者工作人员嫌麻烦没管许则！

        鹿成舟想骂人，都不知道从哪开始骂。

        这群尸位素餐的人，年年那么多人捐款，政府拨款……到头来里面的人却过着这样的生活。

        两头沉默了许久，那头的人忍不住继续说道：“许小姐，你放心，我们会去找人的，有任何消息我们会立即联系你的！”

        说完，就挂了。

        鹿成舟憋了一肚子的气，直接将手机扔向沙发一角，手机却又弹到了地上……

        看着许则身上湿透的衣服，伤口也没处理，顿时冷静了不少。

        “你去洗澡，洗完澡把伤口处理下。”

        鹿成舟一边说着，一边从小茶几的抽屉里把药箱拿出来。

        注意到沙发上的人没任何动静，抬头看了眼。

        两人大眼瞪小眼，鹿成舟皱起眉头，搞不懂许则在想什么。

        “被打傻了？？去洗澡……洗好澡擦药！”，她又重申了一遍。

        许则抿着唇，然后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开口道：“姐姐，你把我送回去吧……我不想打扰你……”

        “打扰什么，就在这老实待着。送你回去？下次说不定就是去收尸了！”，鹿成舟想想刚刚那人的推脱掩饰就来气。

        见许则还是不动，鹿成舟直接将人推进了他原本住的客房，然后将换洗衣物丢给他。

        …………

        给许则处理伤口时发现，胳膊上也不少青紫，看起来应该是被掐出来和硬拽出来。

        “你说你这么高的个子，也不是风一吹就倒的人，别人动手打你，你不知道还手吗？”，鹿成舟看着那些淤痕，有些心疼和无奈。

        许则：……

        “这样的性格去哪都吃亏，下次再有人打你，你就打回去……听到没？”

        许则点点头，“嗯。”

        药擦的差不多了，鹿成舟害怕他身上还有其他伤，但又不好意思帮他，便把药箱塞进他怀里，有些不自在的说道：“身上其他地方有伤口的话，自己擦吧……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跟我说，等台风过了，我就带你去医院复查下，看看脑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

        今晚的晚饭，鹿成舟难得的下了厨，许则很是捧场，把自己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

        临睡前，鹿成舟坐在卧室的飘窗前看着窗外，雨势很大，雨雾让远处明城的标志性建筑明城之珠的灯光暗淡了不少。

        雨水顺着玻璃窗没有规则的滑落，她心里也乱七八糟的。

        人她又留下来了，现在又发现了这种事，送回去不现实。

        这几次折腾下来，她的戒心也放了下来。

        在她眼里，觉得许则就是个男高中生，傻乎乎的，话也不多，也很懂事……

        思考了许久，鹿成舟作出决定，将人留下来。

        不过，她不打算告诉徐穆清了，告诉了她，她会一直替她担心。

        收容所的事她也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不光是为了许则，更多的是让更多的人看清那些人虚伪恶心的面目。

        熬到了凌晨，鹿成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的清清楚楚，然后以邮件的方式发送给了大学时的一位新闻系学长，

        这位学长是比她早一届的风云人物，大学时打赢过无数辩论赛，那时候他写的新闻稿就能引起不少同学老师的热议。

        听说毕业后，他进了明城电视台成了为一名记者，现在也经常在许多新闻稿中看到他的名字。

        没几天，鹿成舟就收到了他的回复，表示他一定会查清楚……

        看到回复时，鹿成舟突然感慨他们这些离开校园，步入社会的人中，真有人还保持一腔热血，坚持着自己热爱的事情，没有被现实打败，一时间感慨万分。

        台风天很快过去，一切又恢复如常，许则的检查结果没什么问题，只是药还需要继续吃。

        鹿成舟学着引导他回想过去的事情，可还是徒劳，依旧想不起来，医生说他还是需要些时间。

        夏末的一天，几则新闻引起轰动，一时间登上多个热搜，都是关于明城收容所的，短短半个月内，事件迅速发酵，上头直接派了人彻查此事……

        最后的结果大快人心，贪污受贿待审，那些人将被提起公诉。

        尘埃落定后，鹿成舟又发了封感谢邮件给学长，那位学长只回了短短一句话。

        【这是新闻人应该做的！】

        ————

        明城的夏季迎来最炎热的时候，除了通勤的时间，其余时间鹿成舟都待在有冷气的地方。

        公司也难得给大家放了高温假，鹿成舟便整日窝在家吹着空调，吃冷饮。

        小半个月相处下来，许则也不再像之前的沉默，有时候还会主动跟鹿成舟说话。

        鹿成舟觉得家里多了个人也不错，至少有人搭她话了。

        一边吃雪糕，一边玩手机的鹿成舟视线一转，看向坐在沙发另一侧，正认真看书的许册。

        少年穿着天蓝色的t恤，鼻梁高挺，浓密且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垂眸认真的望着手中的书，纤长的手指翻动着书页，整个人仿佛笼罩在柔光中……

        翻书声让鹿成舟回神，收回视线，看着还停留在和徐穆清的聊天界面。

        忽然手机震动了两下，徐穆清又发来一条消息。

        徐穆清：【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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