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颜氏司虞

第四章颜氏司虞

        因为今年白蟒出世的时间提前了七日，所以洞庭湖边的百姓们毫无准备，白蟒出世的时候，洞庭湖面还有不少船只往来。是以，昨天有很多人都看到了柳、虹二人勇退巨蟒。因此，虹以歌出山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

        这一点，让虹以歌非常头疼。

        她来岳阳，是因为卷入了一桩莫名的谋杀案，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自己下山的事情传到其余几剑的耳朵里，将其余人也卷进来。

        正如柳颉之所说，就算自己不愿意担任什么“七剑之首”的名头，但长虹冰魄俱在她手，纵有千般不愿，她也无法避开这个责任。很多时候，她做和七剑做，二者之间并没有分别。

        虹以歌知道自己性子跋扈，不是那种好相处的人，所以她一直避世不出，为的就是七剑的名声。

        现在好了，白蟒出世，冰魄下山，去的还是盟主府的岳阳分舵。她与天刀门的龃龉，怕是瞒不过其余几剑了。

        阿沁见自家宫主在院中枯坐了许久，不由有些担心，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宫主可是有心事？”

        虹以歌点头：“是……阿沁……我在想，我和独孤彻起争执这件事情，究竟还有谁看到了。”

        阿沁愁眉苦脸道：“当时独孤彻和宫主皆在热闹地段，这样子，就不好说了。”

        虹以歌捏捏自己的四白，叹了口气：“看独孤彻的臂膀已经包扎好了，他死的时候，至少已经回到了他们天刀门居住的客栈，可是他的尸体却是在客栈马厩中发现的。你说，他都伤成那样了，大晚上不好好休息，去马厩作甚？”

        阿沁仔细思索半晌，答道：“是这个道理。”

        两人说话间，有只白鸽自空中落下，轻巧的落在了虹以歌的肩头。

        鸽子脚边有一信笺，虹以歌取了下来，迅速扫了一眼，眉头蹙了起来。

        虹以歌霍然起身，将信笺踹到了怀里，神色冰冷：“我道天刀门的弟子为何这样急着拉我做替死鬼，原来是这样！阿沁，随我去找柳颉之去。”

        “是。”

        虹以歌兴冲冲地来到柳颉之居住的东厢，却没想到扑了一个空，柳颉之并不在屋里。

        虹以歌看到旁边有人在洒扫，便问那人道：“你们小公子呢？”

        那人急忙说道：“哦，小虹宫主，这不白蟒出世毁了不少田地、淹了不少房子吗？我们公子去安顿这片的百姓了，今天一整天怕是不在分舵呢。小虹宫主若是有什么急事事情，小的可以飞鹰传书，替宫主告知小公子。”

        阿沁听出不对，斜睨着那人，冷声道：“你告诉我们小公子今日往哪个方向去了，我们宫主自去寻他就是。”

        “这……我门小公子说了，小虹宫主昨日力退白蟒，损耗了不少真气。他嘱咐我们，要让小虹宫主在此安心养伤，跑腿之事，一应交予盟主府的人就是。”那盟主府的弟子虽然客客气气的，但也说出了虹以歌被软禁在岳阳分舵的事实。

        虹以歌双手背在身后，眯起了眼睛，笑道：“也没什么急事，你们小公子确实担得起一个‘贤’字，很好啊。”

        这人看这虹以歌面上挂着微笑，但这笑意让他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磕磕巴巴的说道：“是……是，宫主说的是。”

        虹以歌往外走了几步，忽的折身回来，对盟主府的弟子说道：“你让这里管事的，去白蟒现身的地方看看。”

        “是。”盟主府弟子应下来。他还没来得及为送走这小祖宗，而松一口气，就听见玉蟾宫那位婢女的尖叫声：“宫主！宫主！来人呐！我们宫主昏过去了！”

        柳颉之回到分舵时，天已经全黑了。

        和去时不同，柳颉之的队伍里多了两个女子。紧紧跟在柳颉之身后的，盘着繁杂的发髻，有银色的发饰别在脑后。她身穿天水碧色的衣裳，臂上缠着象牙白色的披帛。在水光月色交相辉映之下，衬的这人宛若仙子一般。

        柳颉之下了船，回身递过一只手，那姑娘顺势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在柳颉之的搀扶下，轻轻落了地。

        “你说你，来了岳阳也不知会一声，都没提前给你准备房间。”柳颉之松开搀扶着那姑娘的手，轻声笑道。

        “虞儿怕柳哥哥分神，才没有说。你看，不过是偶然遇上了，柳哥哥不就放下公务，送我来分舵吗？”

        柳颉之笑着摇头：“什么分神不分神，耽误不耽误。湘西最近乱的很，你不在眼皮子底下，我不放心。”

        两人言笑晏晏地往前走去，迎面撞上东厢的小厮，他冲柳颉之行礼道：“见过小姐，见过公子。公子，小虹宫主今早昏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呢。”

        柳颉之十分震惊，他快步向西厢走去，急急道：“你说什么？可有看了大夫？”

        盟主府的弟子见柳颉之着急，忙说道：“大夫说了，宫主是真气损耗过度，身子虚，没什么大碍，只是阵势吓人罢了。”

        女子小跑着跟在柳颉之身后，追着问道：“柳哥哥，在咱们分舵的，可是玉蟾宫的那位？”

        柳颉之听闻虹以歌并无大碍，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他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女子的问题。

        “那我陪柳哥哥去看看吧。”

        柳颉之腹忖一会儿，说道：“也好。”

        柳颉之带着这姑娘来到分舵的西厢，那里还亮着光，有两道影子隐隐约约地印在窗上。

        柳颉之轻叩门框，有声音自门内传来：“谁？”

        “柳颉之。”

        木门应声而开，柳颉之和姑娘步入房间，只见虹以歌脸色苍白，虚靠在木椅上。有碗浑浊的药，搁在虹以歌手边，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柳颉之微微皱眉，关切地问道：“小虹宫主病的这么厉害么？”

        “倒没有，只是看着吓人罢了。”虹以歌笑笑，而后将手边药一饮而尽。

        待到喝完药后，虹以歌才注意到那位白衣裳的姑娘，她好奇道：“这位是？”

        那姑娘一欠身，冲虹以歌行礼道：“小女子颜司虞，见过小虹宫主。”

        虹以歌忙站了起来，抱拳还了一礼，笑道：“原来是颜盟主的千金，小虹见过——颜小姐请坐。阿沁，给颜小姐上茶。”

        说着虹以歌便拉住颜司虞的手，让她坐了下来。

        阿沁沏的茶，也随之奉上。

        “江湖上盛传颜盟主的千金，是个仙女一样的人物，当今武林无人出其右，今天小虹才算是见到了。”虹以歌打量着颜司虞。

        颜司虞双颊绯红，垂首饮茶，轻声说道：“虹大侠丰神俊朗，蓝宫主天人之姿，小虹宫主兼二者之神。”

        虹以歌朗声一笑，说：“不及颜小姐。”

        这边，两位姑娘相互吹捧，不亦乐乎；那边，杵在一旁的柳颉之尴尬的咳嗽一声：“咳。”

        虹以歌见柳颉之脸上难得一副严肃相，笑道：“我光顾着和颜小姐说话，忘了小公子了，小公子请坐。”

        柳颉之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等了半刻，不见阿沁倒茶，便道：“小虹宫主怎也不请我吃茶？”

        虹以歌皮笑肉不笑道：“小公子，小虹可是在您盟主府做客，哪里有客人给主人奉茶的道理？还是说，这是您盟主府请客的规矩？”

        柳颉之眯起眼，问：“那你给虞儿茶喝，又是什么的道理？”

        虹某人食指轻叩桌角，答：“相见恨晚，分外欣喜，聊以清茶献司虞。”

        “噗……”颜司虞忍俊不禁，掩口而笑。

        柳颉之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又暗骂了声无耻。又心道若这虹以歌是个男子，可不得出去祸祸人家小姑娘，这还了得？！也不知她这身嬉皮笑脸，巧言令色的做派，究竟是跟谁学的？

        无语归无语，柳颉之并未在脸上显露半分不悦，他承着虹以歌的话说道：“宫主巧舌如簧，某佩服。”

        颜司虞兀自饮了口茶，打圆场道：“好了，柳哥哥，你不是明天还要去安顿灾民吗？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听到颜司虞向自己下了逐客令，柳颉之再忍不住，说道：“虞儿，我来找小虹宫主还有事情要商量。虞儿怎么还叫我先走？倒是你，身子弱，不若先回去。我过会儿就来。”

        颜司虞咬咬下唇，双眸中有淡淡的失落。她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欠了欠身，离开了西厢。

        等到颜司虞走后，本笑吟吟的虹以歌立刻换上了冷漠的面孔，她冷哼道：“小公子，若没什么要紧事，也请先回去罢。”

        柳颉之捏住扇柄，摇了摇头，苦笑不止：“宫主何须这样？难道颉之在宫主眼中，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

        虹以歌理所当然的点了头，她支着下巴坦然道：“确实啊，本宫主确实怕你。颜盟主义子柳颉之，江湖人人敬称一声‘小公子’的人物，如何叫人不畏不敬？”

        虹以歌顿了顿，继续说道：“小公子聪明绝顶，深得盟主信任。小虹以为，就算天刀门求到了小公子头上，小公子也绝不会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来玉蟾宫要人。”

        “这一点，你跟我说过。”柳颉之看着虹以歌。

        “是啊。小公子这样大费周折，要我下山。将我软禁在岳阳分舵，却又不急着查明天刀门的真相。小虹如何不怕啊？”虹以歌亦望着柳颉之，言辞恳切。

        两人四目相对时，虹以歌从怀中摸出早上那封信笺，置于桌上，阿沁转手递给了柳颉之。

        借着烛光，柳颉之认真看着那封信，待看到末尾，柳颉之本舒展的双眉，再度蹙了起来。

        二人间无言了半晌，室内的空气也凝固住了。

        到了最后，还是虹以歌率先打破沉默。她对着柳颉之拱手躬身，严肃道：“虹以歌，谢小公子回护。”

        立在虹以歌身后的阿沁，也随着自家宫主躬身行礼。

        柳颉之仰头叹息，他盯着天花板，低声喃喃：“果然……如此。”

        沉默过后，柳颉之问虹以歌：“小虹宫主如今是什么打算？”

        “小虹希望小公子，能陪着小虹，演一出戏。”

        柳颉之回到东厢时，月西沉，夜已深，更漏声生生长。他轻踏在皎洁的月光之上，比夜色还清冷。

        东厢院中，有一绰绰人影落入柳颉之眼中。待柳颉之走近，他才发觉，坐在石椅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早回到东厢的颜司虞。

        “虞儿？你怎么在这儿？”柳颉之轻声唤道。

        颜司虞默默摇头，扬起脸，给柳颉之一个安静的笑：“柳哥哥，我睡不着。”

        柳颉之温柔笑着，问她：“可是有心事？”

        颜司虞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她也笑道：“说出来就不算心事啦！天刀门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小虹宫主现在面临的情况有些棘手。可是柳哥哥，我觉着，小虹宫主很好。”

        有一瞬间，柳颉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知过了多久，柳颉之才低低附和道：“嗯，小虹宫主，是个很坚强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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