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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拳拳在念


虹以歌半睡半醒时,突然传来了猛烈的敲门声,她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

        同屋的其他人也跟着醒了,有人点上了烛火。

        虹以歌打开了房门,这下屋子里的人才看清,深更半夜来到他们安济坊的人是岳阳的军官。

        “奉知府令,请诸位写清楚来此的原因,与何人接触都要详细写出来。官府要建立档案。”

        虹以歌清醒了大半,她接过军官递来的笔墨,率先写下了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

        她写时,心底下还在暗自腹忖:这知府也不知何时变得这般雷厉风行了,若一早也有这个魄力,何至于让疫情扩散到需要封城的地步?

        “你就是虹以歌?”军官看了眼纸上姓名,问道。

        虹以歌点点头:“是。我是今天才来的。”

        虹以歌来到安济坊,完全是根据时下的政令来的。

        这个誊知府在这次的疫情上,一改平日里糊弄敷衍的作风,连下的几道政令都颇见成效。就譬如,如有和患者或疑似患者有接触的,就需要到就近的安济坊自行隔离七日。七日内不发病,方才可出坊。

        所以今天虹以歌葬了那老伯,就自请去了安济坊。她没料到的是,这次知府勤快到半夜三更的,还不忘找人来登记、核对每日入坊的人。

        岳阳有这样的知府,倒也不错。

        “官爷,我想问下,您家大人可是有事情找我?”虹以歌试探性地问道。

        那军官不答,只按部就班收好了纸笔,随即出了院落。

        军官走后,安济坊的僧人便将院落大门上了锁。

        虹以歌继续和其余十三人待在一起。

        其他人回到了床上,陆陆续续睡下了。

        虹以歌吹灭了桌边的蜡烛,双手枕在头下,她最后一丝睡意也消失了个干净。

        此次出山,各种事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与天刀门的是非尚还未说清楚,她又自困于安济坊。

        中间种种曲折,不足为外人道。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皆不相干,只是她的本能告诉她,这不过她入局后应该看到的。

        至于是谁的局、什么局,那么她就不清楚了。

        她能看到的就是:今年去参加三台阁大比的,至少有五分之一的选手都困在了岳阳。如果有人趁乱生事,冲着她、冲着七剑而来,她虹以歌能做的,就是见招拆招。

        当下的局势里,她很被动。

        虹以歌翻了个身,想到出山那日,她豪气万丈,冲着那位小公子说了句:“玉蟾避世而不怕事。”

        当日是何等的自信,如今就是何等的心虚。

        如果想到今日是这个局面,就算是打死她,她也是决计不肯从玉蟾宫出来的。

        倒不是怂,只是她不想不明不白的被人算计了。

        她不怕真刀真枪的,只是论心计,她自认是比不过那位小公子的。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连小公子都被算计进去了,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这次可能还真的玩不过对方。

        其实也不是没有破局之法,如果能够和那位小公子再碰个头,指不定还真能揪出那个幕后黑手呢。

        眼下是不能了,她还是老实在城外待着吧。

        这次瘟疫这么烈,感染上了才是真正的不划算呢。

        如是辗转反则几番,快天亮时,虹以歌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柳颉之是寅末时才伏案睡了过去,不过没有多久,他卯时二刻便起身了。他跟自家师父修习,向来是这个点起的,风雨不动。

        案上卷帙繁多,各种公文都按类别摆放好了,只一张安济坊收留的疑似患者的名册被他压在胳膊下,还不曾归类。

        他把名册压皱处细细抹平,默默看向角落里的一个名字——虹以歌。

        昨天晚上他看到虹以歌的名字出现在这个名册上时,心头猛地一跳。

        他不顾府衙内的人都睡下了,硬是喊了人去城郊的安济坊去核对。

        直到官兵来报,他看到虹以歌自己写的被隔离的原因,这颗悬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姑娘,口口声声说着他人死活与自己有何相干,一副天塌了都不要找上她来的模样。但是那腔热血,如何能轻易凉掉呢?

        只是……只是那老伯,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柳颉之反复告诉自己,他已经做到最好了。

        但他一合眼,仿佛那苍老的面孔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闭目掩卷,再睁眼时,他眼中的犹豫就再也不见了。

        柳颉之将名册归类,和诸人写的档案放在了一起,又仔细整理好了桌面。将堆积如山的公文再度归类,腾出了一大片空地,足够放下笔墨纸砚。

        而后,他伸了个懒腰,开了门走向院中。

        衙门里打更的小厮正好撞见柳颉之,他见这小公子这般辛苦,忙上前劝道:“小公子,你可以多睡一会儿,咱们衙门辰时三刻才开衙的。”

        柳颉之温和地笑笑:“知府大人的信任难得,我岂敢辜负,何况这次疫情这么凶猛,怕是怠慢不得。就是苦了衙门中的弟兄们,要跟我一起受累。”

        小厮感动莫名,忙说道:“小公子身体力行,弟兄们信服。何况小公子制定的政令有效,大家都愿意听你的。小公子尽管差遣,衙门上下,无有不从。”

        柳颉之打量那小厮,那种目光看得小厮很是不自在。

        “小兄弟这可就错了,我一介草民,如何布政,皆是知府大人之功。”柳颉之望向那小厮,眼中含笑“小兄弟,我说的可对?”

        小厮听出柳颉之话中有话,不敢再多口,略一鞠躬,便退下了。

        也是这时,六疾馆遣人送来了馆主和各路安济坊坊主的日志。

        柳颉之步折身回屋,差人唤了吏、户、兵、工四房典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小大夫,你看,我家老太这病……”

        子灵蹙眉:“老婆婆,你这恐怕要观察半日,如果真的高烧不退,那就是了。此外请你回想一下,来岳阳后都去过哪些地方?”

        “咳咳……我们是北方天刀门的……咳咳咳……最开始顺水路来,一落脚就去了武林盟在洞庭湖上的分舵……咳咳咳……”

        “天刀门?您莫非是白曲老姑姑?”子灵对虹以歌和天刀门的冲突也有所耳闻,他一听“天刀门”三个字,便觉得事情不大妙。

        白曲咳嗽不已,她扶着拐杖,狐疑着望向眼前的小大夫:“你是?”

        子灵脑袋里“嗡”的一声,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完了!完了!”

        馆中诸人登时齐刷刷看向子灵,子灵将白曲托付给了自己同组的大夫,自己拔腿往府衙处跑。

        特殊时期,有很多物资都是周边州府的群众自发捐助的。

        岳阳水路发达,所以物资大多是从水路来的。在民间捐助的渠道里,有很多人选择把物资统一送到一处再运过来,其中护送物资的领头者便是盟主府。

        如果白曲是和盟主府的人接触后,感染上了疫病,那么说明盟主府已有人感染,通过他们的渠道运送的物资是万万用不得的!

        想到这层,子灵头皮都炸了。

        跑到府衙时,子灵足下一软,几乎是要站不住。

        “小公子!小公子!”子灵喊了两嗓子后,口水呛住了嗓子眼儿,他立刻剧烈咳嗽了起来。

        周围的兵差吓得连连后退,不敢近他身。

        子灵又急又气,想喊又喊不出声,只得不住挥手示意。

        有机灵的兵差连忙去请了柳颉之,柳颉之甫与府衙里的众人开过早会,水还没喝一口,就赶忙去见了子灵。

        “子灵,怎么了?”

        子灵的脸憋的通红,柳颉之快步上前轻拍他后背。待他气顺后,再徐徐问道:“六疾馆出事了?”

        子灵连连摇头:“不是!你……你盟主府的物资断不能用了!白曲老姑姑可能染上了疫病,她来岳阳,最先到的就是你们岳阳的分舵!如果真的是疫病,如果……你们分舵有人感染,从你们那里的物资,决计不能用了!快想法子召回啊!”

        柳颉之心头血都凉了半截儿,他抓住子灵的肩膀,问道:“隔离是需要隔离七日吗?

        “是,七日后不发病,就没事。”子灵点头如捣蒜。

        柳颉之在院中徘徊半晌,而后做出了决定,他冲子灵说道:“以后这种事情,你托人带个口信就好,六疾馆缺不得人。毛毛躁躁的,太不像话。你快回去吧,我自有决断。”

        子灵急道:“我当然着急啊!毕竟我小虹姐姐也去过你盟主府分舵啊!”

        “……她应该没事……”柳颉之揉揉眉心,他撑到现在实在是有些累了,话中也带了几分倦意“一会儿我写封信,请她代我决断府中一切事务。”

        “啥?小公子,我家小虹姐姐,其实是个纨绔子弟,她不管事的。你想啥呢?”子灵还是很着急。

        “非也,你家小虹姐姐,聪明的很。”柳颉之笑笑,胸有成竹。

        子灵面露难色:“小公子,真不是我埋汰我小虹姐,她……不是你想象中的七剑之首的那个样子的……”

        柳颉之骂道:“她就是个连自家兄弟都骗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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