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梦魇

弥漾嘴里念念不停，身子晃了一下，险些站不住。

        她赶紧扶住一旁的树干，摇摇头，试图让脑子更清明一些。

        但是并无效果，一瞬间眼前就开始发黑，天在转，树在转，整个人晕乎乎的。

        一股脑的倒在了地上，眼睛不受控制的闭上，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霍景溪。

        她好像做梦了，梦里有她的阿娘，有她的阿爹，还有阿哥，她还是那个小小的弥漾。

        这冬节，南疆弥家里热气腾腾，外头皑皑的雪连天接地，可胖可胖的弥漾，被她阿娘抱在膝上，坐在院子里看烟花。

        缛彩分地，繁光缀天。

        弥漾笑的眼睛弯弯，拍着手要够高高挂在天上绽放的那一朵烟花。

        “我要我要！快给我摘下来！”

        她阿娘拍拍弥漾圆滚滚的小肉胳膊，和声细气地说：“这可摘不得，烫手。”

        弥漾哪里能愿意，从她阿娘的膝上滚下来，叉着圆滚滚的腰，仰着头撅着红润润的嘴巴，呼呼地朝天空吹气。吹了一时：“不烫了，快给我摘下来！”

        小小的弥漾哪里都圆，白生生的面庞上，一双大圆眼睛上忽闪着又黑又密的长睫毛，偏唇色又红的鲜艳，小小的鼻头也被冻的红红的，活像个年画上的抱鱼娃娃。

        她阿娘伸手给她拢了一把额上被汗黏湿的乌黑绒发，道：“阿漾，又不听话了，看看着满头的汗，仔细着凉。”

        她阿爹拿了帕子，端了热水过来。

        弥漾扭着圆滚滚的小身体，不给她阿娘擦后脖颈的汗，哭着闹着要摘天上的焰火。

        她阿娘没法子，只能头抵着她的小额头，哄着她：“阿漾，我们去看看你阿哥做什么，有没有给阿漾做有一些小玩意呀。”

        弥漾晃着圆溜溜地大眼睛，想了想，觉得还是她阿哥好玩。

        “我要让阿哥给我摘天上的火。”

        一家三口找到弥往时，他正在在廊下包饺子。

        小手小脚的，脸上也沾上一点面粉，看起来十分可爱，弥漾和弥往的娘亲来自中原，冬天时要吃饺子，所以弥家会包饺子。

        弥漾看着弥往的动作，觉得很好玩，嘴里吵闹着也要玩。

        兴致勃勃地拿了一片饺面子，阿娘给她舀馅儿，弥漾指着天际璀璨的烟花，蹦蹦跳跳：“我要把这个火包进饺子里！”

        她阿娘和阿爹都哭笑不得，低下身子将弥漾牵在手里。

        “阿漾的小脑子真是奇思妙想呀。”她阿娘弓着身子说话，食指纤纤，指了璀璨的天际，“我们阿漾可不能拘于这漫天的光彩，日后你要去瞧那飞檐上的落雪、琼楼角上的一弯明月、再有浩天上的星子……阿漾要心藏四海，要自由自在的生活。”

        小小的弥漾不理解这个话是何意思，只觉得那天上的烟花十分好看，阿娘说的落雪、明月，星子、四海是什么她都不知道。

        弥往趁着弥漾不注意，往她脸上摸上一些面粉，而后自顾自的笑了起来，随即蹲下身子，与小小的弥漾说话。

        弥往附在弥漾的耳朵旁，悄悄地威胁她：“你若是不听阿娘的话，我就把你的耳朵切下来包饺子。”

        小小的少年风轻云淡，便是威胁起人来，面庞上都带着和煦的颜色。

        弥漾气呼呼地仰头看他，瞪着大眼睛道：“你才是不听阿娘话的人，我一直都听阿娘的话！”圆滚滚的小脸上沾了好些白生生的面粉，一双璀璨的眸子望着眼前的弥往，“我要让阿爹不许你吃糖，不许你睡床，天天拧你耳朵，罚你抄一百个大字！”

        她阿娘听见两个人的话，忍不住笑出声，真是两个小活宝。

        弥漾气鼓鼓地瞪他。

        “我生气了。”

        “我才不会哄你！”

        弥漾气的把手里的饺子使劲甩在地上，抱着胳膊冲弥往喊：“我生气了我生气了我生气了我生气了！”

        弥父注意到了两人的对话。

        瞬间板起了脸，制止弥漾的吼叫：“阿漾，哥哥是开玩笑的，你怎么当真啦。”

        弥漾气的跳起了脚，指着弥往反驳自己的父亲：“爹爹，坏哥哥！”

        这句话说完，阿爹和阿娘都不见了，就这弥往都不见了，整个院子里瞬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小小的弥漾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忍不住哭了起来。

        “阿娘！”

        “阿爹！”

        “阿哥！”

        “我错了，你们在哪里，你们不要阿漾了吗？”

        弥漾觉得她一瞬间从那个小小的奶娃娃长成了十六七岁的少女，却依然没有找到她的阿娘和阿爹。

        她知道这是个梦，所以想努力的睁开双眼，迷糊之间感觉有人在她身旁，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冰冰凉凉的手指，瞬间激醒了她。

        睁眼的同时，下意识的抓住那只手。

        霍景溪今日同叶瑜去城外凉云峰，却不曾想看见了苏漾。

        一手抓蛇，一手拿刀，一个劲瞎比划，脸色发白，程现中毒之现象。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便晕倒在地。

        苏往却不在身边，苏漾拿着那蛇是极毒之蛇，本不想救她回来，但是左等右等不见她兄长。

        只好将人带回将军府，解了毒，苏漾却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一会喊阿爹一会喊阿娘，一会又喊阿哥。

        思极她是否发烧，刚伸手触及到她的额头，却不想被一把抓住，抓的十分紧，抽也抽也不开。

        弥漾以为那只手是弥往的，抓住就不分开，生怕一分开人就消失不见。

        当她睁开眼时。

        陌生的房间，床不是她的，屋子也是不是她的。

        而是霍景溪。

        大眼看小眼。

        相看相两相尴。

        重点是还抓着人家的手。

        “苏小姐，醒了”

        弥漾猛得放开抓着的手，眼睛轱辘轱辘的转，慢悠悠的开口，第一几话就是问她阿哥在哪里。

        才想起来问她为什么在他府里。

        霍景溪说碰见她在凉云峰中毒晕倒，没有等到她兄长，便只能带她先回来，已经派人通知她兄长了。

        “我阿哥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去。”

        弥漾清醒以后才想起那个让人恐惧的梦，此时此刻第一眼就想去见她阿哥。

        “苏小姐，在将军府是待的不习惯吗？日后你可要在此常驻，不如趁着今日说着你的喜好，霍某好叫人提前添置。”

        久久的安静。

        弥漾并没有回答，她闷闷不乐。

        “霍景溪。”

        “我想喝水。”

        片刻，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递到她眼前，弥漾伸手接过，小口喝着，水汽直往她眼前飘。

        眼泪啪嗒啪嗒的就开始落下，一滴一滴落入棉被之中，转瞬即逝。

        霍景溪不解，上一刻还说要喝水的人，此刻却掉下眼泪，没有哄女人的经验，只得递上一张帕子。

        不曾想，苏漾接过帕子却哭得更大声，演变成为嚎啕大哭。

        “苏小姐，你这个样子容易让人误会霍某欺负了你。”

        弥漾一边哭一边说:“我我……我想我阿哥，我要找我阿哥。”

        霍景溪听见此话，心里直想果真是长不大的小姑娘。

        弥漾越哭越伤心，越想越伤心，一把抱住床上的人，也不管那人是谁。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直往人身上抹，连嘴角流出了丝丝血迹都未发现。

        弥往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弥漾的哭声，不由得加快步伐。

        “啪”

        房门被大力推开，带进来一阵阵风气。

        “霍景溪！你把阿漾怎么样了！”

        弥往声音里面藏不住的怒气，看着弥漾抱着霍景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误以为弥漾受了委屈。

        “苏漾，你兄长来了。”

        听见此话，苏漾顾不得穿上鞋，直奔弥往而去。

        一把扑进他怀里，抽抽搭搭的喊着阿哥。

        “阿哥，我梦见你们都不要我了。”

        “我找不到你们。”

        “我怎么喊你们，你们都不应我。”

        弥往看着怀里哭的上气不接的妹妹，轻轻的拍着她的肩安慰道:“不怕不怕，阿哥不走，我一直就在这里，梦都是假的。”

        听完这话，弥漾才抬起头，仔细瞧着面前的人，又捏一捏手，揪一啾头发，确保是真的活生生的人。

        才停止哭泣，放开环在腰间的手。

        “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找我。”

        “路上耽误了一会，我的错我的错，阿哥现在就带你回家。”

        弥往拿出帕子擦干净弥漾嘴角的血迹，又给她穿上鞋，交代她先去门口找纪念，他有一些话要和霍景溪说。

        弥漾三步两回头的样子，弥往只得连连安慰道:“没事的，阿哥一会就来了。”

        待到弥漾离开房门，弥往坐下自顾自的倒上一杯茶喝上，从凉云峰下来没有见到弥漾，以为她等不及了自己先行回来了。

        等回到苏家，却发现弥漾不在，问了一圈下人都没有见过弥漾，才真的着急起来。

        京城不比南疆，处处暗藏危险，弥漾又大大咧咧，吓得他马不停蹄的就开始去寻找弥漾。

        得知弥漾在将军府时，便第一时间赶来。

        忙得水都没有喝上一口，此时此刻才能喝上一口。

        慢悠悠的喝完一杯茶水之后，弥往看着站在床榻之前的霍景溪开口道:“今日之事，我先向霍兄道个歉，我误会了霍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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