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永久的沉睡

病床上，傅九云闭眼睡着。

        唐宁轻轻走到床边，看着男人俊美的轮廓，相较于十五年前，他沧桑了许多，那一年初见，他还是风采奕奕的样子，一举一动都俨然天神般绚烂夺目。

        遥想当年，一切都那么美好。

        可转眼数年，两人却已天涯陌路。

        男人五黑的长睫动了动，缓缓张开眼来。

        看到唐宁，傅九云微微的笑了笑，却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唐宁眨掉泪雾，好似平静道：“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你。”

        傅九云吃力的倚靠起来，望进她的眼睛里，“你没事了？”

        唐宁摸了摸脸侧的伤，“反正脸已经毁过一次，这点伤痕我已经不在乎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幸运。”

        “嗯。”傅九云点头，只自己笑。

        那一脸的云淡风轻，好像死这件事，并没有让他有任何的不适。

        但唐宁却哽了喉，“你的胃病……”

        “骗了你。”傅九云轻笑，像是说着再寻常不过的事，“不是一般的胃病，是胃癌。”

        从他口中说出来，唐宁强装的冷静，彻底崩塌。

        一下子，视线就模糊了，她咽着哽咽，“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

        傅九云眯了眯视线，仿佛看向很久之前，大概是什么时候呢？

        是她父亲死后吧。

        那时候他那么想要将她留在身边，以至于连她父亲去世的消息都不敢告诉她，后来他想要给她一个家，但却突然查出了胃癌。

        他能怎么办呢？

        放她走，她只能回家，知道父亲已经去世，她该有多伤心？

        他自私的以为，宁愿让她以为父亲还好好的活着，留着一个念想，也不想看见她伤心欲绝的模样。

        其实，是自私吧。

        他不想放她走。

        他想着，能走多远是多远吧，只要有她陪着，就很好。

        如果哪天他真的走了，她还可以去过自己的余生。

        其实十年，他不是没想过给她一个婚姻，可他给不起。

        “能不能，陪我最后三个月？”傅九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问她。

        唐宁终于知道，他所说的三个月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九云，你爱过我吗？”

        她满眼泪雾的问他，不知道为什么时至今日，她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傅九云看着她。

        “唐宁，不是爱过，是一直爱着。”

        眼泪落下，唐宁扬起脸来，笑着，哭着，泪流满面。

        三个月的时间，每一天都仿佛在梦中。

        傅九云从未想过，还能看见唐宁微笑的模样，那样岁月静好。

        如果可以，真希望能看一辈子。

        “叔叔，给我讲故事好不好？”宁致远钻在他怀里，包子脸鼓起来特别可爱。

        唐宁将他拉出来，“小远别闹，让叔叔好好休息。”

        傅九云又将小包子拉进怀里，稳稳的抱着，“我还没到动不了的时候，我喜欢给小远讲故事。”

        唐宁无奈，只好由着他们。

        傅九云喜欢这个孩子，虽然他是顾与安的孩子，但他却打心底的喜欢。

        如果丢丢还在，也有这么大了吧，他会长得什么模样？

        是像唐宁多一点，还是像他多一点？

        傅九云翻着故事书，眼睛里盛着笑容，嘴角的弧度却那么酸涩。

        这天夜里，胃痛难耐，他趴在病床边呕吐起来，一滩鲜血触目惊心，他拭去嘴边的血迹，仰躺了回去。

        医生护士忙个不停，耳边全是嘈杂的声响，他的心里却十分平静。

        听说，人之将死，会回忆起这一生所有的美好。

        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因为他眼前划过的每一幕，都是有关唐宁。

        唐宁的笑，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想，可能他会将她的笑容带进坟墓，当他轮回转世时，他不想喝孟婆汤，他希望还能遇见她，哪怕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哪怕只是轻轻一眼。

        如此，便已足够。

        若上天眷顾，他希望能跟她说上一句话，哪怕是“你好”，或者……再见。

        慕声说，“他快不行了。”

        唐宁突然没了走进去的勇气，她不想去看所谓的最后一眼。

        顾与安知道。

        轻轻推开门，顾与安走了进去。

        傅九云就躺在那里，这个男人是他曾经最痛恨的人，可如今，顾与安却恨不起来。

        他站在傅九云的病床边，“我觉得有件事应该让你知道。”

        顾与安说：“小远不是我和唐宁的孩子。”

        傅九云睁开眼，缓缓看向他。

        “确切的说，他不是我们的孩子。”顾与安说起事情原委，“当年唐宁身陷火海，被一个女人救了，后来我查到那个女人孤身一人，但有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唐宁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也是因为自己刚失去一个孩子，就决定抚养这个孩子长大，我托关系替他们办了新的身份，就这样一直到现在……”

        傅九云很安静。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唐宁。”

        顾与安说完，转身就离开。

        傅九云看见唐宁就站在门口，他想起身，可身体却已经无法支撑，他望着唐宁，浅浅的笑，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可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傅九云眯起视线，却怎么也看不清。

        渐渐的，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耳边，听见唐宁的呼喊。

        “傅九云！傅九云！”

        他听得见的，也能感受到她的触摸，她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臂上，洒在他的心尖。

        唐宁，你还爱我吗？

        他知道自己再也听不到回答。

        因为他的意识，正在沉睡，永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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