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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从此心结生,相见不快活


  云临听见她屋里的动静,推门便进了来,手上还端着一碗糯香的小米粥。

  “怎的又是粥,我想吃肉,油辣子焖肉!”她苦了脸,五脏四肢都在说着拒绝。

  刚回巫都那时,大夫诊道不好生将养,她或许就得残了,云临闻言较了真,除日日亲自煎药外,更是过问三餐膳食,一类清粥小菜,白肉素汤的,她都快吃吐了。

  云临笑道:“再忍些日子,你道我容易的?备你这些吃食,连楼中业绩都废了去。”

  她扁了嘴,还是接了过来,“婧娣呢?”

  对婧娣,她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味儿来,她曾是水颖峥的女人,如今眼看着就要变成了嫂嫂。

  “在外头等着的,我们一会儿去遛遛,给你寻些可口的吃食。”云临眸子里不无深情。

  她笑了笑,他眸子里一片柔情蜜意,便知他对婧娣是入了心的,可是,她狐疑上来,他那眉间魅色,以前可不曾见。

  不一会儿,米粥见了底,云临揉了揉她的发顶,拿了碗走了,那背影之迫切是怕婧娣等急了吧。老实说她也猜想过婧娣随云临来可是有什么阴谋,转头又想,云临比自己聪明甚多,她又何需操这份心。

  到顾胥星的小院儿时,雨停了。

  她收了伞,拉住一脸生的婢女问道:“顾世子呢?”

  婢女福了一礼,“在廊上。”

  入了廊,果真见着了顾胥星,他端坐在四轮车上,腿上盖着一条黝色的粗花毯,面比纸白,眼睑半垂不垂的凝着手中一只白玉杯子,周身笼罩着阴郁之气,教人不敢近身去。

  当然,也有些胆儿大的,就像廊下那貌美的婢子。

  “世子,毯子都沾湿了,奴婢给您换换。”婢子为他将毯子换了去,双颊生了红,眸中乍起千般柔情,那洁白的小手一动,握上了他的手,“世子,奴婢……”

  云棠脸色变了变,撇过头去。

  如此凉秋,婢子却只着了单衣,见顾胥星没有抗拒,她缓缓俯下身子,放肆的捧了他的手放在胸口,顾胥星若有心,便能瞧见一纵沟壑,雪白的皮肉莹润有光。

  “您收了奴婢可……”

  她话未说完,顾胥星指尖一倾,白玉杯子跌撞在廊上石板,发出清脆的声响,婢子一怔,这时有老嬷嬷闻声而来,给顾胥星行了一礼,揪住了那婢子的左耳,“作死的小妖精,世子也能是你肖想的!”

  “断三日米水,送媚风楼。”顾胥星冷冷下令,老嬷嬷连忙应下,拽着婢子打旁门出了去。

  婢子的求饶声渐行渐小,他转动着四轮车,看见了廊头的云棠。

  “来多久了?”他有些慌张,但很快又掩盖了去。

  “刚到。”她走到他身后,上手推着车,“想去哪儿?”

  “去园里转转吧。”他也笑了笑,扫去些阴沉,神情却还是冷冷淡淡的。

  一路无话,园里花草丛多,湿气甚重,她捡了宽点的路,不教残水湿了他衣裳。

  转完了园子,宫里的御医便来了,搭了他的脉片刻,道情况甚有些不好,还需多多注意调养。云棠蹙了眉,想起了方才的白玉杯子,莫非他又在偷偷饮酒?!

  御医走后她欲问些什么,沉默了半晌,只道:“别喝了。”

  “好。”

  他答应的干脆,她不好多言。他对她虽不似对旁人那般阴沉,可疏远之意她还是瞧得出来的。

  他还是恨了她。

  心下苦闷,她决定出门走走,当时霁宣侯那一刀是用了狠的,修养到前些日子她方能正常行走,到今日还未出过乐府大门。

  只是,她将将跨出门槛,便撞上了云临与婧娣,而二人旁边还跟着一穿着鸭卵青裳的男子,她双眼定了定,过了一会儿,迟疑的唤出来人的名字:

  “羿阡?!”

  包子楼小包子数量短缺之时,曾出过新的奖惩制度,以刺激包子长努力寻找小包子,有的人,比如云临,为了攀上包子楼业绩光荣榜,不惜将黑手伸向亲人好友。

  在云棠之前,先中招的便是羿阡,云临的至交好友。

  羿阡是在寺庙长大的沙弥,奈何六根不净,又受了云临撺掇便还了俗,入了包子楼这个大坑。

  按加入的顺序,他该是第幺幺幺幺号,可他嫌这数极为不吉利,缠着云临要提号,云临无法,便承诺半年内若他的任务总额上了千两白银,五百至两千的号随便挑。

  说来这羿阡也是个狠性子,做事很有章法,小试了两单之后,竟大胆的从任务库里选了几件又急又难的高任务额交易,半年后,也就是云棠入坑包子楼不久,他成功换到了第壹仟号。

  若说七八九的号儿是继承的,那羿阡的号儿就是实打实拼出来的,事后有人问他为何会选第壹仟号,明明吉利的号儿那般多,当时他吊儿郎当的,笑着说这号儿跟他的名字挺配。

  羿阡,壹仟,是挺配的。

  “棠妹子,可叫你阡哥哥好找!”羿阡大开怀抱向云棠拥来。

  云棠连连后退,手掌一托,抵住他的下巴,“把你的猪蹄子收好了!”

  “不解风情,”羿阡状似难过,忽而变戏法般从后拿出一束野花来,“给。”

  云棠干笑着收下,瞥了眼云临,云临摊手作无辜状,“他自个儿寻来的,不干我的事。”

  回了小院儿,羿阡挪了凳挨着云棠,甚是热情的叙起旧来,云棠扶额暗忖,他不是拜师学艺去了,到鲜国来作甚。

  打起笑脸来对着他,端看他长鼻高挺,唇薄如削,面容虽沧桑了些但仍是清俊,那脑瓜上的碎毛长长了好些,系着几缕小辫,显得人精神抖擞。她一时有些感慨,人说少女怀春,需知她来到这一世怀的第一春,便是这还俗的和尚。

  女子总对有些本事的男子抱以仰慕之情,她也不例外,初初晓得他的名人事迹,简直打心眼里佩服。而后他因着云临的关系对她关照有加,时常逗弄,老笑她傻不楞登的,戏言要娶回家做娘子去,一来二去,她动了心,然而也只动了那么一下下,他便不晓得在哪儿遇着个世外高人,吵着要跟人学艺去,脱了包子楼的名籍跑了。

  “你学艺如何了?”她着实好奇他学的是什么。

  羿阡得意的挑着眉,“甚好,甚是优秀,整个盗墓行当,唯有我识全了历代宝器,堪得真正的风水秘术。”

  “你竟盗墓去了?”出声的是云临。

  “盗墓行当可吃香得很,不瞒你们,我如今已是富甲一方,”说着他看向云棠,“棠妹子嫁过来断然不会吃苦。”

  腮帮子抽动着,云棠翻了记白眼不予理会。云临嗤笑,“却不知你存了多少金银,可比得过我虞韵堂?”问罢握了婧娣的手,“你未来夫家家当甚丰,不若你早些嫁来,也好帮我分担分担。”

  婧娣半羞半乐的一笑,云棠不禁又翻了记白眼,万恶的炫富子弟!

  留人用了饭,申时羿阡便走了,嘱咐云棠往后每日乖乖在府里等他,又报了落脚的客栈名,叫她得了闲寻他玩儿去。

  云棠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入了酉时又往顾胥星的小院儿去。他重伤昏迷时,她日夜守着,搬了榻与他同屋而眠。

  奈何他醒转之后漠然对她,她心里苦着,但也识相的搬了出去,不过也是早晚看望,若挨不过相思,便偷偷躲在一角,远远看着聊以慰藉。

  “将酒藏好了,世子要也不能给。”她寻着拉着管事的婢子说了一道。

  婢子为难道:“世子开口,奴婢怎敢违背。”

  “你便说是我交待的,真要打罚的,你让人来唤我。”

  “……是。”府中明眼人都看得出世子待云姑娘不同,那般阎王脸色,偏瞧见了云姑娘就柔和了许多。

  “药都快凉了。”

  入了屋,顾胥星又在发呆,那乌黑的药汁搁在案几上,她摸了摸,只是温热。

  不算勉强的一笑,他接过药喝了下去,那般苦臭的味儿,一碗见底他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她从绣兜儿里拿出一颗蜜饯儿,“呐,解解苦。”

  他嚼得很慢,她笑了笑,“云临说顾小姐不日即到,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你可有什么打算?”

  剩下一句话她却为说出口:无论什么打算,我都陪着你。

  水颖峥弑君篡位,大上国与鲜国的质子之约顿时无甚意义,依照霁宣侯信中所言,顾胥星将地士符令献与了鲜国国君,加上司扬从中说情,方在鲜国安下身来。

  “我若报仇,”他看向她,“你会阻止吗?”

  “你不是他的对手。”她皱了眉,他势单力薄,妄图报仇还不是白送人头。

  “是啊,我怎是他的对手,是我妄想了。”他眼睑低垂,看不清神色,她心上揪得一痛,转移话题道:“明日城内有赏菊茶会,你可想去逛逛?”

  他默了一瞬,点头,她欢喜起来,“明早我来接你。”

  “好。”他拢了下膝上毯子,看向别处,“我累了。”

  “我扶你上床。”

  “不用。”他态度冷漠而坚决。

  “……好,”伸出的手悬着,她尴尬的笑了笑,“那我先走了,你好生休息。”

  待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方朝门外看去,唇线绷得很紧,眼底流露出不忍与受伤来,如此对她实非他所愿,可想到那日醒转她伏睡在他榻边,口中呓语唤的却是“少爷”,他便气怒难堪。

  她唤的少爷,除了水颖峥还会是谁!

  梦中之语只怕是真心惦念,一时之间愧妒交加,对她的态度也就越发的别扭,相见不快活,不见又甚是挂心,折磨了她也难为了自个儿。

  一个以为是恨,一个却是妒忌,没说开去,误会渐渐结成了死扣儿,各自愧疚,各自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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