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干就完了

金灿灿的太阳傲然屹立在东方天穹处，划出一片又一片耀眼的光，光辉斜斜地洒下去，给操场上所有奔跑着的少年们，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选手水平参差不齐，队伍也就拉得格外长。

        打头的第一梯队是专业的跑者，十几米开外才是第二梯队，其中，身穿黑t的23号选手和17号选手的身影撕咬得格外激烈。

        在场的所有观众都不禁提着一口气。

        到了第七圈，23号选手仍然步伐矫健，只见他慢慢加快了摆臂的频率，提起大腿，逐渐开始加速。

        而17号选手明显面色不佳，小腿下沉，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凌厉的脸上挂满了汗珠。

        一些围观的同学甚至忍不住涌到跑道两侧，小跑着给他加油鼓气。

        “别慌！”

        “加油！”

        “调整呼吸！”

        极个别男生甚至高呼着劝慰道：“兄弟！别硬追了！前面那个是田径队的！”

        除了江然，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感受：迎面划破的暖风、踩在脚下的跑道、跳动到极限的心脏、热血正往指尖奔流、叫嚣着酸疼的肌肉……

        即使身体痛苦到好似被镣铐紧紧锁住，天生地性格使他仍然保持着喜怒不形于色，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在奔跑。

        一开始好像是基于一种没来由的胜负欲——他看不惯那个黑t男生，也好像是因为不想让胡千芙失望，也可能是为了担得起那句甜甜的“你是三班的排面”。

        可是现在，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只是处于本能地迈出左脚、接着是右脚，拼命追赶时间流逝的速度。

        到了最后，他似乎迷上了这种夹杂着舒爽的痛苦，双腿不顾一切地被吸引，只知道迈出左脚、然后是右脚。

        一个简单的动作重复千万遍，就会抵达新的平衡，就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只要这么做，血液的翻腾就不会停下，生命的鼓点就会愈敲愈烈。。

        只要这么做，迟早会抵达终点。

        这是写在江然天性里的东西——可怕的耐性，和惊人的毅力。

        “到线了！”

        江然腿一软，直直地瘫坐在跑道内侧。

        “别猛坐！”比他早几秒到线的23号大呼，快步上前把他拽起来，“跑完得慢慢匀速跑，缓一下。”

        江然顺从地站起来，跟着他一起小步小步往前蹭。

        “你以前练过跑步吗？”

        江然嘴巴干得快要裂开，口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味，完全开不了口，只好摇摇头。

        “那你体能可真强。”23号吃了一惊，颇为自来熟地上手捏捏他的双肩，“骨架好宽。如果长势再修长一点，恐怕跑得更快。”

        跑到看台下，23号单脚搁在扶手上，教他舒缓肌肉。

        “兄弟，下次别强跑了，身体容易受不了。”23号是真没想到，自己今天会被非体育生跟跑，“对了，我叫周劲，十六班的。”

        “我是江然，三班的。”

        “哇，优生啊。”

        江然扯了个不自然的笑容，很是尴尬。

        “对了。”周劲从十六班队伍前面的箱子里掏出来两瓶水，递给他，“今天不好意思，抢了你女朋友的水。”

        江然吃了一惊：“……还不是。”

        周劲哈哈笑道：“那祝你早日成功。”

        江然嗓子干得冒烟，直接拧开一瓶，仰头一口气喝完了，然后拿着剩下的那瓶，横跨大半个操场，递到了胡千芙手里。

        胡千芙刚整理完文稿，正瘫倒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写着数学作业，一见江然，直接笑开了花：“哎呦，三班大功臣回来啦！”

        “怎么了？”江然没听懂。

        “你没听到？”胡千芙有点奇怪，“你跑了第七名欸！有两个田径队的都没跑过你！”

        三班的班级积分一跃破百，在三十六个班中排到了第五名。

        胡千芙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连忙把水放到地上，凑到江然面前，一副狗腿样儿：“哥，辛苦了。来，我给你捏捏肩。”

        言罢，她便绕到身后，不由分说地开始给他按摩。

        江然耳朵通红，一会儿拨拨头发，一会儿揉揉脸，颇有些不知所措。

        不一会儿，他有点奇怪，因为肩上的力道总是一轻一重。

        他往右后方一扭头，胡千芙感觉到一股温热的鼻息扑到自己手背上，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去。

        江然又把头扭了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气氛霎时间有些尴尬。

        胡千芙是个大忙人，没一会儿，李辉叫她去广播站递加油稿，看到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空气中凝固着刻意保持的沉默，于是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胡千芙正准备走，江然突然把她叫住。

        “欸。”江然把水塞她手里，说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多喝水。额，夏天得多喝水，看你平常都不爱喝水。”

        李辉跟胡千芙走出去没多远，忍不住扭头，一脸暧昧地问道：“班长，你跟咱们班体委，什么情况啊？”

        胡千芙正气凛然：“同学而已。”

        “你这可就不实诚了啊，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李辉挑挑眉。

        “好好学习，不能早恋。”胡千芙掷地有声，盯着李辉笑了笑，“毕竟老师、家长们都管的严，你说对吧？”

        李辉脸一白，分不清她是意有所指还是天生正气，只好默不作声。

        第二天上午，是班级积分占比最大、要求参与人数最多的拔河比赛。

        胡千芙走到队伍前列，扯开嗓子，提振士气：“三班的各位！今天咱们全力以赴，让那些说风凉话的看看，咱们实验班不是他们嘴里的书呆子，不是孬种！”

        昨天下午男子跳高比赛中，班里的一个同学失误，拿了小组倒数第一。

        四个实验班，竟没一个班能排到积分榜前十，被某些没品的普通班学生好一顿嘲笑。

        胡千芙气得当场跟他们吵了起来，两个班差点打作一团，最后还是教导主任到场，才控制住局面。

        “今天我们就要证明，实验班不仅学习上能压他们一头，体育照样也能拿第一！”

        “好！”闻言，班里同学纷纷鼓掌，甚至有几个血气方刚的男生吹起了口哨，引得隔壁班的同学们投来诧异的眼光。

        “各位安静！听我说赛制！”胡千芙做了一个音量下降的手势，“三十六个班，抽签两两对决；到还剩九个班的时候，有一个班级可以轮空，直接晋级决赛；剩下的班再两两对决，直至分出胜负。”

        胡千芙见大家听得认真，继续说道：“赢一局，加十分；总冠军，额外再加五十分！咱们班现在排在第十一位。我刚才算了算，咱们赢一局，就能进前十；赢两局，就能进前五；赢三局，就能稳拿第二！”

        “冲！”

        “我们要拿下总冠军！”

        大家甚至开始自发地喊起班级口号：“生龙活虎，三班威武！扬帆起航，三班最强！”

        “好！”胡千芙拍拍手，甚至激动得有些热泪盈眶，“咱们最多可能要参加五轮，为了防止大家体力不济，我给大家分好了组，每一轮哪些人上场，由孟子妍同学和江然同学提前通知。”

        胡千芙人矮劲小，又是班长，所以坐在主席台上抽签，视野很好，对下面的赛况一览无遗。

        三班气势高涨，几乎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顺利地晋级到了第三轮。

        第三轮的抽签很是关键，因为在这一轮，有一个幸运的班级可以轮空两轮，直接晋级决赛。

        胡千芙双手十指交叉，紧握成拳，心噗通噗通狂跳，完全乱了节奏，连腿都控制不住地发抖。

        “怎么办啊，我怕我手臭。”

        “没事儿！你大胆地抽！”陈辰在栏杆下面冲她明媚地笑。

        有他开了个头，三班的几个男生女生也都接二连三地冲她喊着。

        “对啊！你不要怕！”

        “班长，你放心好了！我们劲儿还多着呢！”

        “千芙，你随便抽！相信咱们班的实力！”

        江然站在远处朝她挥了挥手，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那挺拔的姿态，宛如一根定海神针，让胡千芙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

        胡千芙大步走到抽签桶面前，不敢给自己暂停多想的空当，直接伸手掏下去，捞上来一个橙色的球。

        她屏住呼吸，打开一看，纸条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数字：16。

        完了。

        她不仅没抽到轮空条，还给自己班抽到了一个实力最为强劲的对手——体育生最多的十六班。

        胡千芙脸色煞白，一下子脱了力，简直没有勇气下去直面同学们。

        他们那么相信她、那么支持她、那么配合她，可是自己却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江然守在楼梯处，虽然还没有看清她的表情，但是看她下楼的动作，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张扬肆意、活力满满，就知道结果不尽人意。

        他连忙迎上去。

        果然，胡千芙耷拉着脸，见他的那一刻，眼睛垂得快要滴出泪来，小小的身板好似一下子被千钧重担压垮了。

        江然张了张嘴巴，可惜不善言辞，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抬了抬手想抱抱她，给她力量，又觉得不合适。

        听她说完，江然只淡定地点了点头，一脸风轻云淡，道：“你上去吧，我去跟他们说。”

        胡千芙刚想转身，突然感到一双大手捏了捏她的肩，手心的温度直达心脏，暖烘烘的。

        然后一个温柔磁性的声音响起：“不要担心，我们能赢。”

        消息到达，也有极个别同学在小声地抱怨，但大多数同学兴头正高，班里瞬间燃起一大片熊熊的斗志。

        “怕什么！干就完了！”陈辰完全兴奋。

        江然神色一动，因为这正是胡千芙的口头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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