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神族八百里外,有一禅差洞

“这样讲，你我可真是无辜的人了，本来是有一些不服，也罢了，你可以与我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十里滋味万千，她是谁自己都觉得可笑，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没有勇气提起，因为谁会相信她轩辕十里曾经是倾鹊台上的仙灵呢。

        十里苦笑道，只说了今生：“我轩辕十里……从小没娘，爹又不疼爱，生来无心，生下来的时候因为这个说是不详，便在神族当成了异类，人见人躲，那些年，凡是别人家遇见了什么麻烦事，他们一度找上门来说是因为我的缘故，从小到大没少挨打，我也不知道今生的了断是在哪里，我与你们不同，你们可以到孟氏那里善终，我不能，许是命硬，活到了现在。”

        “你就这么由着这些人欺负你？”

        “难不成还手以后再等他们带着一帮人来报复我？今时不同往日，我打不过，况且还有个不怕死的挡在我前面替我拦着，牵连到我重要的人，而我又无能为力，简直比要了我的命还要痛苦！”

        地拥神思绪万千，眼中进了细沙微微泛红，或许是能感同身受，防备心放下了不少：“没想到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别别别，可千万别叫我孩子，受不起受不起。”

        “受过的苦不止这些吧？”

        “以前也恨过，怨过。”十里余光瞧了别处，“后来没有了顽劣的性子，乖巧了许多后只想好好活着，很多道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是懂的，我记得府中的小夫人们合起伙来把我绑在有毒的藤树上，用我供养起来的汁液去给神族的小孩子治病，对外说他们是善心，只有我明白那些人不过是拿我图个乐，较劲反抗我还真的觉得不值得。”

        “可这般小心翼翼，此生到了尽头去那阎罗殿看你造化轮回转世仍是不得好命啊……”

        地拥神低声道，想来自己应是从未待人真诚过，本以为这轩辕十里会害怕恐惧，可这眼中的无谓和疲惫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十里笑道：“轮回转世？若真能让我做主，我也不至于到这神族来。”

        “你……”地拥神不解，几分糊涂，看着十里拉长了声音。

        回过神来，十里接过地拥神的话：“您就别打听我了，不过有一事我还真想向您请教请教！”

        “不敢不敢！”

        十里继续道：“你是怎么周旋在各族厉害人物当中，拍的一手好马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虚心请教！”

        “其实你说的没错，天地之间，芸芸众生，想活命为求自保人之本能，咱们灵族一类如此，凡间更是如此，哪一个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个我懂。”

        地拥神眼中忽然没了光，缓缓道：“谈不上请教，只能告诉你，众人饮酒众人醉，不要独自清醒，你也醉了，便是和他们一样的人，自然也就不是另类了。”

        十里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只得点头承认这道理。

        “我这半生啊，什么人物都见过了，夸赞的人无数从未失手过，却没想到因你得罪了那九天玄女，罢了罢了，只当是缘分吧。”

        地拥神惆怅一声，一转眼的功夫变成了白胡子老人。

        十里惊得睁大了眼睛，只听道：“也不知公主要囚禁我到何时……眼下我有一事相求，不知轩辕姑娘……”

        “您说，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心尽力。”

        “神族八百里外，有一禅差洞，那里遗留一把我祖上仙人的手杖，劳烦你把它找到埋在洞外第三颗枯树下，我常年守在这边界，没有昭告不敢踏出这里，这个手杖一直是我的心头事。”

        十里没等他说完便痛快的答应了。

        临走时地拥神特意交代以后不要来见他。

        若是被发现了，两人只会互相牵连。

        回来时，桑芜在她房间里等着睡得正香，十里不忍打扰，便一人出来想着今日地拥神说过的话。

        一时间，总是惦记着禅差洞，许是想心安，想着为地拥神做点什么才算是不辜负这场相遇。

        正发呆，那代姜在身后看了她许久，轻轻叫了一声，十里才清醒过来。

        白日里的奔波十里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不见平日里的精气神，惹得殿下好奇道：“教了你飞行之术，看你这样子是只顾贪玩了吧？”

        十里眼睛一瞥，懒散回道：“确实是出去了，和那地拥神说了会儿话，你能与我说说那小神的事迹吗？”

        “这位大人从来都是两幅面孔，待人也不算真诚，当年天界与各族混乱时，他们祖上本来是想趁机逃走的，却没想到逃走的时候被天帝养的仙藤绊倒了，这般模样天帝的儿子看见了，他自小体弱多病从不笑，偏偏这个时候笑了，天族人把这件事算成了头等的功劳，天帝知道后非但没有责罚，还把仙藤化作了手杖送给了地拥神。”

        原来如此。

        这样算来，那不正是自己在诛仙台被罚去地宫轮回的时候。

        十里点点头，追问道：“那手杖后来是怎么到神族来的？”

        代姜走了走坐在十里身边，一手靠着栏杆扶着自己，轻叹道：“后来地拥神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太大的作为，便开始每日哄着天帝欢心说尽了好话，日日都不重复，直到有一天，忽然说了句‘天帝必将与万万年基业同生不灭’惹了天帝，一怒之下下了命令，日后凡是地拥神之辈不得踏进天宫一步，便打发去了很多地方守着边界，代代如此。”

        十里听的认真，殿下停了停，抬眸看了一眼，问道：“我只知道这些，至于手杖怎么到神族来的，自然是地拥神派遣到了神族拿在身边的，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也没什么，好奇而已。”

        “那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个手杖在神族的？”

        十里将身子摆正，心虚道：“不过是听地拥神说了几句，满头白发的老人家看着可怜。”

        “满头白发？”殿下蹙眉，直言道，“看来是油尽灯枯，最后一程了。”

        “为何这样讲？”

        “他们和别的灵族不一样，如果遇到想不开的事情，老去只是一瞬间。”

        十里恍然大悟原是那地拥小神一生顺意，因她的缘故遇了坎坷竟如此想不开。

        一股难以平复的气息扰的头昏脑涨，本就不安的自己更加愧疚。

        殿下见她愣了神，问道：“是累了吗？”

        刚要把手搭在十里肩上，十里便忽然起身。

        “殿下早休息，这地拥小神的故事真叫人惋惜。”

        十里语气重了些，但不是对着代姜，只两眼发直的一人走了去。

        禅差洞是铁了心要去的，地拥神的手杖是十里最放心不下的。

        那老头不过是挪挪脚就可以自己办到的事，竟因天界的狗屁命令守着神域边界窝窝囊囊一辈子。

        成也天，败也天，九重天宫到底有什么好，那天帝一句话，就可以毁了所有。

        第二天清晨，十里早早醒来便独自去了。

        也没顾得上与殿下，桑芜说一声，只一人一门心思的满脑子都是手杖，疯魔了一般。

        走到半路才发现好像有人一直在她身后，反应过来时，那人已到了十里面前，原是容萧鬼鬼祟祟的。

        吓得十里以为是什么妖魔差些打了退堂鼓。

        十里不情不愿，满眼失望道：“你莫不是有什么急事不好说，非要一直跟着我才行？”

        容萧急了，话说不清，看着眼中恍恍惚惚，脸上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暗沉沉的，突然便拉住了十里，直勾勾的盯着，回道：“确实有不好说的话，人多了，怕吵，只有你我两个是最好的，那日说想娶你生生世世与你在一起，是我的真心，我一直惦记着，只要你愿意，我们立马结为夫妻。”

        “容萧，你不要胡说了！”

        “我没有！这心意你一早就是知道了的，我若不说出来，你我便都像装傻一样，我与你自小一起长大，你知我我知你，即便遭人唾弃又如何，我不会嫌你，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以后退隐山林，不问世事，快活一生不好吗？”

        遭人唾弃，不嫌弃她，这些话入了十里的耳不清不楚的，倒是该感谢他一般成全了自己的后路：“那日在神府里，我是着了凉，生了病脑子晕，听了你说的我仔细想了，若我真的嫁了你，我这一生的欢喜都是勉强来的，骗了你，也辜负了你我一起长大的情分。”

        “怎会是勉强来的！难道不是你我心意相通，早就该这样的吗？”

        “是哪样？”十里眉头一皱，越发的心中沉重，这滋味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我何时与你说过此生非你不嫁的？我又何时说过我有意与你？”

        容萧看着十里决绝的眼神，什么话也说不出，只管傻傻的看着。

        十里又说道：“你不嫌弃我的身份一直真心待我，这样难得的情分我巴不得生生世世都有，可我明白你我之间不可能结为夫妻，你痛苦，我也不好过，要是非问我不能与你在一起的缘由，我说不清，命中自有定数吧，我想看的不过是你往后能平安一生，安稳度日，或许也可以和一位身世好的姑娘彼此相伴，随你去是在神族有个官位，还是去隐居，种田，教书，怎样都行。”

        “原来这才是你，你说了种种，没有一样是与你我有关，你把自己撇的这么清，句句都是在说你不喜欢我，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容萧的眼里没了光，整个人都颓了下去。

        “容萧，别在为难我了。”

        “当真要这么绝情，我心里还有什么别的姑娘，自始至终都是你。”

        十里看着容萧，好似千年时光一眼而过他便长大了，她知晓往后两人再不能彼此坦荡，不知该说什么才算对得起他所谓的痴情，只能盼他好。

        想起来还有正事要做，握着的手松了松，眼睛一收便走了。

        容萧心里空荡荡的，他也不敢去追上，总之现在的十里不是以前的十里，最起码她还可以笑的，如今也没有了，连同着他在容家的尊严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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