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字字诛心见血

这酒喝不下去了，景承煜拂落衣袖站起身。沈云帆瞪大眼睛瞧着他，半晌后呵呵冷笑道，“人人说你邪气，还真是一点不假。”又道，“好，就按你说的，成全她所想，方为一个爱字，可你连成全这一点也做不到啊。”

        景承煜怔住。明月排云而出，皎皎辉光浮在他的脸上，反衬的他眸底越加暗哑。

        “皇上不准你留京一事，我已经知道了，这按说也怪不着你，可是景侯，我妹妹只想要一份稳妥生活，你连京里都待不下去，如何成全她？”

        沈云帆说的不疾不徐，却字字诛心见血，景承煜黯然的握紧了拳头。

        沈沐清睡的迷迷糊糊睡时，忽然听见窗阑下有小丫头在低语，断断续续飘进耳中。

        “……大公子气着了，也不知会不会动手……”

        “……这里是沈府，震北侯再邪肆狂妄……”

        沈沐清一个激灵坐起身，屋中的烛火已经熄灭，只有窗外的月色照透进来。沈沐清记起她睡下时，景承煜尚守在身边，遂低低唤了一声，“承煜？”无人应答。

        她掀开薄衾，光脚站到地上，冰凉的砖气立刻握住了她玲珑玉足，继而让她马上清醒过来。

        承煜不会被兄长撞见了吧！

        不敢再多想，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衣披在身上，冲出了房间。

        守在廊下伺夜的小丫头看她风风火火跑出来，吓了一跳。想上前拦着，她却像是没看到别人存在一般，光着脚直向后园跑去。

        “姑娘，鞋……”

        此刻的沈沐清什么也听不见，心中只想着快点去阻止兄长为难景承煜。

        后园中，景承煜垂头沉默着，似乎真的被沈云帆给质问住了。沈云帆也不打算太过强逼对方，见对方无言以对，他放缓了神色，道，“景侯爷，所以说……”

        “本侯可以辞官。”景承煜突然说道。

        “啥？辞，辞官？”沈云帆后半句卡在喉咙里，惊讶的睁大眼睛，好半天才像是弄懂了景承煜在说什么，他讥讽的看着景承煜，“吾辈少年，当胸藏沟壑，侯爷不思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竟想自绝功业……您还真是有出息啊。”

        景承煜目光湛然，声音清朗，“本侯并无绝弃功业之想，只不过对功业之理解与众者殊异罢了。有人视功业为权势功名，有人视功业为生平志趣，但于本侯而言所谓功业，不过尽己之力，担己之责，昔日卫护大饶是我之责，可是今日之后，我只想尽我之力，护自己的一颗真心。”

        “好一个护真心。”沈云帆毫不掩饰失望，“就当你说的入情入理，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没了官职，权势，不过一介庶民，区区庶民又如何配得上我妹妹？”他摆明了要把景承煜逼向绝路，好让他自己知道没有希望而退却。

        躲在树后偷听的沈沐清，此时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提着裙摆跑了出来，“哥，不要再说了。”

        她的突然出现让景承煜和沈云帆皆是一愣。沈云帆蹙眉说道，“清丫头，你来这做什么？来人，还不赶快带小姐回房。”

        “我不回去。”沈沐清站到景承煜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对峙自己的兄长。

        “方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她说着偏头看向景承煜，“承煜，你肯为了我辞官，这是真的吗？”

        沈云帆听她唤景承煜唤的亲切，嘴角抽了抽，“清丫头，你，你叫他什么？”

        可是沈沐清根本没有理会她哥哥的话，眼中只有站在面前的景承煜。

        景承煜垂下眼，看到她光脚站到地上，玉足沾染了草叶泥浆，不觉心疼的摇摇头，伸手将她抱了起来。沈沐清顺势楼住了他的脖子，举止亲昵熟稔的仿佛在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沈云帆瞧得又惊又怒，“大胆，放开我妹妹。”说着便要冲过来，却被莲华闪身挡住。

        那小丫头，身量不高，却一脸要想过去，就踏过我身体的架势，倒把沈云帆给镇住了，再抬头时，景承煜已经抱着沈沐清走出老远。

        栖身在他的怀抱中，沈沐清不错目的盯着他的脸，“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你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景承煜笑了，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假如有一天我真的一无所有，只剩下几亩良田，数椽茅屋，你还会跟着我吗？”

        “会。”沈沐清想都没想回答道。

        “出行无车马，入则无仆婢，你也不后悔？”景承煜敛起了笑容，眸色却越深。

        沈沐清目光笃定，“不悔。”

        “傻丫头。”景承煜抱紧了她，想要把她整个揉到身体里，“本侯怎么舍得让你过那样的日子。”

        沈沐清闻言，面上疑色，怒色游换不定，“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方才都是骗人的话？”

        景承煜摇头道，“老实说，辞官的话我已经对皇上讲了，可是皇上并不答应。事后想想也明白了，君心似海，皇上执意留我在北疆，无非是想让我和沈家相互牵制，可若等我娶了你，皇上生了忌惮之心，到时候不用我提出来，他也不会允我去北疆掌兵了。”

        沈沐清愣了一下，接着小脸一红，“呸，谁要嫁你。”

        景承煜呵呵笑道，“真的不嫁？”沈沐清羞涩不语，将头深埋进他怀里。半晌才抬头问他，“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和兄长那样讲，还平白惹他一顿嘲笑。”

        景承煜沉吟了一下，方深深道，“我只想让他明白，为了你，我可以做到什么地步，只可惜你兄长太迂了，全然感觉不到我这颗滚烫真心啊。”

        沈沐清呵呵笑道，“我兄长有时是太过于一根筋，他不是有意为难你的，只是怕我受委屈。”

        “我知道。”景承煜说着，一改往日不苟言笑，戏谑道，“谁让我风采卓然，他是怕有我存在，你再也不会对他生有仰慕之心了。”

        沈沐清笑的更加欢畅，白他一眼道，“我才发现，原来景侯爷的脸也大的够裁制一张皮杌子了。”

        嘻嘻哈哈间，景承煜把沈沐清送回了闺房。又不避腌臜，抽出帕子亲自将她双足揩干净，哄着她再次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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