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是人是魔

两人便赶紧往景承煜跨院走去。一路，莫玄仍旧絮絮着他的私事。当日禁军为了景帝丧仪安保，清理了行进路线沿途的百姓。

        其中一户人家，只有一个孤母带着几个还没成年的儿子，死活不肯搬出。与禁军争执时，那老婆子端出了右相府，提及自家姑娘在里面当差，惹急了，有禁军好果子吃。

        禁军里也有年轻气盛的，肯吃她这一套，便用了强，结果误伤了她家的一个儿子。这老婆子便不依不饶了。

        禁军私下赔了钱，对方也不肯做结，没奈何那人恰好认得莫玄，今儿便求到他头上，想请他这个在摄政王面前当差的红人帮着摆平。

        那老婆子仰仗相府一个小管事做靠山，凶悍的紧，等听说莫玄是摄政王的人，这才有所收敛，答应了和解。

        “又是右相府的人？”向安苦笑一声。

        莫玄便问，“怎的，听你这话里意思，右相府还出了别的幺蛾子？”

        向安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莫玄进屋后，景承煜没心思斥责他，一心追问沈沐清的事。他便又把刚刚的话讲上一遍。

        景承煜紧抿着唇角，脸上阴晴难辨，见他如此深情，莫玄也有些忐忑了。

        “牢城营里谁死了，她要赶在这时候去见？”平淡的语气中却能听出隐忍的怒气。这也难怪，他早起的火就没散掉，一整天里又都在琢磨着，若她来了，他要怎么在外祖母面前维护，替她打好关系的事。

        结果，她人影都没照面，此时，恐怕他的外祖母，心里的埋怨早就又多添了几分，少不得要给她扣上一个傲慢的罪名，而这又将是他要帮着尽力斡旋的麻烦。

        他不是真的在意她给他惹麻烦，他所在意的是——不想让外祖母更加看不上她，用更莫名其妙的罪名抹黑她。

        莫玄小心翼翼的回答他，“那叫箬儿的丫头也没记清楚，但知道姓萧，是个女人。王爷……”莫玄说着，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仔细斟酌道，“会不会是……萧婉莹啊。”

        萧婉莹死了？景承煜的眼睛微眯起来，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萧婉莹也是沈沐清恨极了的人，真会因为她要死了，便爽了今日之约吗？

        这事听起来有些不着调，但又像是沈沐清能做出来的。

        就在这时，上房那边有人来传话，说是顾太君在追问沈家姑娘何时到？且摄政王是打算今儿就不露面了吗？

        景承煜厌烦的摆摆手，把那传话的人赶了出去，随后对向安道，“备车。本王亲自去找她。”

        沈沐清离开牢城营后，本该直接去卫园，在车上看着那装着萧婉莹骨灰的锦囊时，她却改了主意。

        没理由，棋子们默默无声的死去，而摆弄棋子的元凶却心安理得的活着。

        李云轩，就算九天之后他也要死，但在他死之前，也不能让他平静好活，他得知道他究竟造过什么孽？要让他带着永世无法赎罪的惊悸，去地狱。

        她说改道去天牢，莲华默默看了她一眼，似明白她心意，也就没说什么。

        矗立在雪中的天牢更显阴森。

        她留下莲华等在车里，独自走过去。看守认得她，一路毫无阻拦的放行。

        进到牢里，潮湿的霉味更重了，一波波泛起，令人作呕。但这回与之前所见有些不同，因为李云轩死期已定，看守也便不再苛待于他。以往吝与备上的炭火盆，这会子倒是给点上了。用的是最便宜的黑炭，烧不尽，有熏眼睛的黑烟散出。

        可这于此时的李云轩而言，已是极大的恩赏。

        隔着铁栏，他面无波澜的看着沈沐清。蓬乱的头发梳理过，用一根木筷别住。曾经养尊处优的细白皮肤，如今只剩下一片灰败颜色。有老鼠在他身旁钻进钻出，吱吱声响，他也无动于衷。

        这个人就是一具只有呼吸的活尸。

        不能便宜了他，他应该受到更多的惩罚，抱着这样心意的沈沐清，冷着脸走近铁栏，她伸手将锦囊亮出来，一字一顿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李云轩反应木讷，视线从她脸上移到了锦囊，然后缓慢的摇摇头。

        “这是萧婉莹，曾经被你利用，又被你狠心舍弃的女人。你不认得她了吗？”沈沐清的声音扭曲起来，仿佛手中握着的是自己前世的尸骨。

        李云轩定定的听不懂她话似的，隔了一会儿，僵硬的眼珠才动了动，艰难张嘴，“萧，婉，莹……我认得她，她……”

        “她死了。死在牢城营里。不是你亲手把她送去那个人间地狱的吗？”沈沐清克制着愤怒，极力保持冷静。

        可怎么能冷静下来。萧婉莹的死与她前世的死重合起来，她就是想知道，那个曾经害死过她的人，在这一刻该是什么反应，何样心里。真的就一点也无动于衷吗？

        李云轩闭了闭眼，过一会儿竟笑了起来。

        “你还笑？李云轩你到底是人是魔，莫非你腔子里就没长过人心？”

        李云轩睁开了眼睛，定定看向她，“清儿，她害你，她死也是……也是罪有应得。”

        沈沐清的心凉透了，那会直如站在冰窟一般。“我真是徒劳，竟妄向你有一丝良知忏悔。李云轩，也许，前世我死后，你也是这么说的吧。”

        “哪里有前世？”他凄然而笑，“根本就没有什么前世，就算有，我也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那样残忍的对你。清儿，我们只有今生，而今生，我心里装着的只有你。”

        “你闭嘴。”沈沐清气的浑身发颤，旋即冷笑连连，“你大概不知道吧，在前世，这样的话你是说给别的女人听的，而那个女人就是萧婉莹啊。”

        “讽刺吗？时空逆转，同样的话你只是换了人来讲，但害人的心却从来没变。”

        李云轩蹭的站起身，几步蹿到铁栏前，抓住铸铁栏杆摇晃着，“不是的，清儿，根本不是这样的。你是被人蒙骗了，什么前世？……那都是景承煜蛊惑你。我从当年的宫宴之上，看见你的第一眼起，便把你装在了心里，自此之后，再没有别的女人可以走进我的心……”

        “我仍记得当时，你一袭紫衣，俏丽在……”

        “住口，你不要再说了。”沈沐清捂住了耳朵，只觉五内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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