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十四章

“流光，仙人不问世事，当初我们还是方士的时候尚且还能趟了一次浑水，但是仙人力量不能和凡人较量，会被天道降罪。你虽然是只鬼，却是我们救回来的，如果你执意离开，那你最后会不得善终。”

        苏时扶起跪在地上的流光，温柔的告诉她她还会死一次的事实。

        “如此就留在齐陆山吧。”

        金婵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护着她，不知道怎么办才能让她留下。苏时见她低着头久久不回话，明白她不会改变心意了。

        “为什么不肯留下？”

        “我想杀那皇帝，他杀我一次我杀他一次，不冤枉他。”

        “国不可无君主，因为私人恩怨结仇，你这样我不会放你走。”

        “我知道，我会让他退位后再杀他。”

        “心中有恨，容易变成厉鬼，不可放你走。”

        “如何化解。”

        苏时没有回复她，金婵知道如何化解，苏时也知道，只是害怕小师妹再去走那险路，可是不告诉她又当如何，眼睁睁看着她变成厉鬼吗。苏时闭上眼睛长呼一口气

        “你实在不愿，就走吧。”

        流光跪拜了二人，起身准备离开。

        “二位仙人不问世事，却来救了我，我姜流光感激不尽，不知如何报答。”

        “你待山崖上桃花开了，去酿一壶酒吧。”

        苏时缓缓开口。

        “多酿点。”

        金婵补充。

        ---

        春三月，桃花开的美不胜收，像天边一朵粉色的云。流光将布铺在地上收集花瓣来酿酒。

        远处的亭子上，金婵和苏时远远的看着流光在树下收拾今天掉落下来的花瓣。

        “以前，她是躺树上喝酒的，现在倒是在树下收集花瓣酿酒的。”

        苏时不由得感慨。

        “以前的酒是你酿的不成？”

        “太久了，忘了，可能是师傅，可能是师叔，也可能是我，但是不会是她。”

        “她想走就让她走吧。”

        ---

        在这个秋天，流光酿了三大坛子酒，足足有半个人一样高。她对苏时和金婵说，这是她第一次照着古籍酿酒，不知道合不合仙人口味，二人没说什么，默许她下山了，在踏出山门的前一刻，一个人拦住了她。

        黄引挡在山门口，抱着剑脸色不是很好。

        “师傅们不说如何让你避免变成厉鬼，不是他们不想，是因为他们不能，如若传到了鬼界耳朵里，势必动荡不安，天道就要震怒，岁凌的为二两个仙人就彻底陨落了。”

        “原来如此，没关系，是我一意孤行要走，二位仙人救我已经是仁至义尽。”

        黄引松了口气，他实在是害怕眼前这姑娘以后变成厉鬼反过来害了齐陆山，见她通情达理没有纠缠的意思心里也放下了防备。这个姑娘不出所料是苏时仙人的小师妹，百余年前和师傅有过一劫后陨落，师傅们不知道用来什么办法让她转世，可惜眼前人非彼时人，终究不能相认也不必相认。

        “我自五岁和师傅踏上方术的路子，而今已经百来岁，随后因为一些原因在苏时仙人座下修行一段时间，我虽不如师傅们道行深，对于鬼并没有太深入的研究，但是我游学时了解过，如果一只鬼身上有至纯至性之人赠于你的东西，你的意识可以多残留一些时日，据我这一年多来的观察，你身上有师傅们法力加持，天道对此更加敏感，你一定要多行善积德，让凡人的情冲淡你身上的气味，才能混入世间”

        “如此我明白了，多谢黄引方士”

        黄引点了点头，走了。师傅不能说的话他来说，师傅不能做的事情他来做，这是黄引唯一能替师傅们分忧的事情了，想着想着黄引嘴角渗出一行血，这是天道对他小小的惩罚。

        ---

        “埔儿，你想过做官吗？”

        月上柳梢头，陈员外来到了陈埔的院子，他很少来这，感觉一切都很陌生，但是又有一些模糊的记忆，比如这里多了一颗大树。

        “回爹爹，没有过。”

        “那你想做官吗。”

        做官陈埔知道爹这几年一只在忙活给自己买官的事情，做官他本是不乐意的，他不觉得自己可以给百姓做主，在官场游刃有余的奉承，但是对上爹的殷切又坚定眼神，他忽然有些退缩，嘴边的话又抿了抿嘴，咽了回去。

        见儿子不说话，陈员外有些失望，可惜那神秘的小丫头来无影去无踪，她建议不要儿子去上任县令，自己却忘了问她除了有权有势，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儿子一世无虞。

        陈埔看爹不再看着自己，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抽了出去，他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的消失，他慌忙不已，想抓住这好不容易才有的，可以让父母安心的决定。

        “爹，我去。”

        陈员外站在月光下，看着坐在石凳上的儿子，忽然有些不真实，抚娘说得对，他是个好孩子，可是自己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他亏钱他们太多了，迟到的亲情，拉不回的距离，无可奈何的未来，可恨自己忙碌一生没能给抚娘和孩子一个平稳的未来。想起那天那个女子的话，陈员外忽然有些警惕起这个新县令来，心里十分踌躇。

        “好孩子，爹明白。”

        只是这事确实还要再想想，要是那黑裙女子还能再见到就好了。

        ---

        第二天，县令又上门来了，话里话外句句不提那新官位，又句句都是那新官位，这让陈员外更加头疼。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县令，陈员外感觉头发都白了好几根，他心里越发不安，总觉得这是在把儿子推向龙潭虎穴。

        这天夜里，流光出现在了他眼前，他没有点灯，任由夜色将他吞没。

        “我可以帮你，但是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情。”

        陈员外两眼放光，似乎看见了救星，可是他又心有顾念，这姑娘神出鬼没，自己毫无发觉，恐怕不是一个简单的道士吧。

        “你不用纠结我，我们各取所需就好。”

        “道长请说。”

        “我初入世，一贫如洗，但是我要做的事情不能缺钱。”

        “好说，陈某人最不差钱。可还有其他条件。”

        “有。我要借用你的结发妻子抚娘的遗物，事后必当奉还。”

        陈员外皱起了眉头，不太乐意，因为他依旧没有完全信任对方，抚娘遗物很少，只有几页诗句和一些衣物，其他东西都在逃难的时候丢弃了典当了，诗句还是成亲后写下的，成亲后不久就因为常年奔波受累，生孩子后元气亏空去世了。

        流光不紧不慢，并没有要强求的意思，毕竟不是自愿给的遗物没有作用。

        “多年前，你的妻子抚娘还是个官小姐，虽然官不大但是也在太守面前说得上话，她哥哥受太守赏识，被推荐给了江南的贵人做事，承诺办完那事情，他可以连升数职

        可惜还没有等到他回家告诉家人这好事，在他回来的路上就被灭口了，连带着他家人一并杀死。”

        “我不为别的，只是要用死者生前血亲的遗物来唤他鬼魂出来，问一问那是什么东西。”

        陈员外眼神越来越坚定，他知道这事不是他能插手的了，皇家事，鬼神事，哪一件都不是他能左右的。

        “我还有一个要求，在查明真相后告诉我，抚娘地下也安心。”

        “成交。至于你儿子的事情在十三年前，县令捡到过一个女童，见她面色姣好本想养在府中日后长大了当小房，可惜那女童被县令夫人发现后买入了青楼沦落风尘，这个女孩就是你儿子命格的转折点，你去找吧。”

        “敢问道长，找到之后”

        “你儿子的命格自有定数。”

        陈员外明白了，转身从柜子里拿出抚娘的遗物，摸了摸，十分不舍的交给了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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